第六十三章 谁家丫头

    秋日的清晨，东方的天气刚刚露出微微的光芒，便已是朝霞漫天的时候，洛阳张家老宅前。

    这是秦二老爷第五次来到张家老宅前，与前几次不同，这次与他相伴的还有另外一个男子。

    这是个三十上下的男人，身材高大，一身儒袍透着文翰之气。

    “老太爷难道常不在家么？”他说道，开声一口陕甘味。

    “建伶兄，倒是来的不巧，老太爷一向避世，老师弟子众多，来访也众多，所以他刻意都避开了。”秦二老爷带着几分地主之谊的洒脱说道

    被唤作建伶的男人带着几分羡慕看了眼秦二老爷道：“秦大人居于此，能常常得见，我在老师门下三年，却多数在西北奔走，自从老师入了汴京以后，一别数载无缘得见，此次押解经过，能见见老师的老宅也就满意了，不敢叨扰老太爷，这就告辞吧。”

    秦二老爷忙拉住他，有些急切的说道：“建伶兄，莫要急，好容易来了，总是要见一见的。”

    这个盛昊盛建伶他早就闻名，同州盛氏族人，盛昊如今只是一个散职，但他的叔父可不是一般人，乃是明道元年的状元郎，如今的翰林院大学士盛成孔。

    秦二老爷早就知道盛昊亦是张载门下弟子，只不过相隔甚远，又并非是同期弟子，所以始终没有交集，没想到竟然送上门来了，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交好的机会。

    他想要见见老师的父亲，只不过来了两次礼物送进去了人却不得入门。

    秦二老爷说了大话，非要带他再来。

    “还是别打扰老太爷了，他老人家既然不想见，那就别见了。”盛昊说道。

    秦二老爷只是拉着不放，催着小厮再去门房问问。

    小厮拉拉踏踏的不想去，心里不由埋怨老爷吹牛皮说大话。

    说什么在这里常常见，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连门房的门都没进去。

    那门房装聋作哑的不理会，明显是人家不见的，还要去问，白碰一鼻子灰罢了。

    小厮撅着嘴过去，还没到门前，门打开了，他忙站住脚，见从中走出一个挎着篮子的丫头。

    “姑娘稍等，我这就赶车来。”一向老眼昏花装聋作哑的门房笑的裂开没牙的嘴，一面热情的说道。

    “不用了俞伯，没多远，我还要去趟东市，自己走回去就好了。”一个毫不起眼的丫头含笑说道。

    “那怎么成！你特意给老太爷送吃的来，让你走着回去，那是什么待客之道！”门房义正言辞的说道。

    小厮听得瞪眼，不就是一口吃的，这丫头就成客了？哪家的婢子啊，好厉害啊。

    见张家开了门，秦二老爷大喜，也拉着盛昊忙过来。

    “我家太爷不在家。”门房看到了，立刻眯眼拉脸说道。

    骗人！门外三人心里都喊道，但却不敢喊出来。

    “老丈，你看我们来了好几次…”秦二老爷带着几分笑恭敬讨好的说道。

    话没说完，旁边的那丫头咦了声，疾步过来冲他施礼唤道：“老爷，您也来了？”

    老爷？

    秦二老爷愣了下，看着眼前的婢女。

    喊我？

    他还没说话，盛昊一愣旋即大喜，带着几分惊喜看着他。

    “子固兄，原来你家的丫头就能进出老太爷家，怪道厉害呢。”他大声说道，陕甘口音更浓了，听得秦二老爷耳中嗡嗡直响。

    我家一个丫头就能如此进出老师老宅！

    我家的，丫头！

    ……

    张老太爷端起茶杯。

    盛昊和秦二老爷很知趣的起身恭敬的说道：“学生们告退了”。

    张老太爷嗯了声。

    秦二老爷和盛昊退出张家老宅。

    “子固兄，这次真是多谢你了。”盛昊带着激动的神情说道。

    “建伶兄，这话不敢当。”秦二老爷面色有些僵硬，但还是挤出一丝笑说道。

    盛昊伸手拍着秦二老爷的胳膊说道：“如此，我先赶路去了，不能与兄把酒言欢，日后有机会一定不醉不归。”

    盛昊幼时习武，半路投入张载门下，虽然读书但功夫也没放下，这一巴掌拍在秦二老爷胳膊上，疼的秦二老爷龇牙，不过心里却乐开了花。

    有了这一出，他和同州盛氏一族，算是扯上关系了。

    尤其是临别时盛昊仔细的问了他前程任职，闻言若有所思。却又什么都没说。笑呵呵的告辞走了。

    “成了？”秦二夫人不解的问道，一面接过丈夫解下的披风。

    “盛昊这个人粗中有细，必然要给他的叔父写信，有了老师的举荐，再加上盛学士的助力，这件事要是再不成，那我就直接卸职归田吧。”秦二老爷笑道。

    能成就好，秦二夫人很高兴，她还指望丈夫将来给挣个一品诰命夫人呢。

    “那这次真是太好了，要多谢张老太爷才是。”他笑问道。

    说到这个，秦二老爷神情微微一滞。

    谢张老太爷赏脸让进门？但…

    他坐下来，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讪讪的道：“老太爷赏脸不是赏我的脸，是咱们家的一个丫头。”

    当时的门房听到那喊老爷，脸上的神情立刻就变了，再听他说拜见，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一句不在就关门，而是说进去问问，进去问了不多时，就请他们进了。

    秦二老爷心知肚明。这承的是那丫头的情。

    “丫头？”秦二夫人不解。

    秦二老爷将事情讲了，秦二夫人脸上的神情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秦二老爷说道：“当时，我也不能问她是谁，也不知道叫什么，你把家里的丫头都叫来我看看到底是哪个。”

    秦二夫人说道：“咱们家的丫头，怎么可能随意在外行走，且进出那外人家门？老爷，你莫不是听错了吧？”

    也对啊。

    “那就不是家里的丫头？”秦二老爷说道。

    不是家里的？那是哪里的？

    夫妻二人一头雾水。

    ……

    “公子，你果然说对了，那老丈真不是一般人呢。”鸾儿放下篮子，急忙忙的说道。

    “我今日在那里竟然见到老爷呢。”她说道，察觉冷风吹来，忙又回去将门拉上。

    秦乐放下书看着她哦了声。

    鸾儿眉梢间难掩激动含笑说道：“老爷在那老丈门前很是恭敬呢，如果那老丈跟老爷说让咱们回去的话，老爷一定会遵从的。”

    秦乐看着她道：“回去？我好容易出来，又得此时的自在，回去做什么。”

    鸾儿有些紧张，跪行前几步，扶着秦乐的膝头道：“公子，虽然咱们住在这里，可是，你可不要，也生出什么皈依出尘的心思啊。”

    秦乐嘴角弯了弯，伸手拍了拍鸾儿的手说道：“人生处处皆修行，我不会拘泥在哪一处的，你且宽心，别想那些事，先起来，将你会的几样干果，教与那些道长们，赶上明日中秋，他们的法会可以用。”

    鸾儿应声是高兴的说道：“公子，你想吃什么，说与我做，我们一边吃一边赏月。”

    秦乐点点头看向门外，竹林沙沙，娴雅自得，说了声道：“这里山高气爽，正是赏月的好地方，在家里，可不一定有如此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