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蓦然间,乾坤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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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开坛做法的过程,颇为漫长。 他在那个石头祭台之上,依次将十指指尖扎破出血,每刺破一次,就要将整套踏罡步斗、折花、舞柳、洒酒、点灯、画符、燃符、念咒的科仪,重复一遍。 每一次念咒和步伐,似乎都有微妙的不同,但外人很难说出这种细微的变化,是否有规律可循。 “这个夏侯仅凭着天梯修为,就想要在魔劫没有真正爆发的时候,采集到渊界气息,来磨砺自身。” 玉镯器灵有点好奇的说道,“看来,除了是依靠聂家人的那些祖传法宝,也是因为他这套祝祷之法,确实精巧高明,而且已经被他掌握得极其到位。” 玉镯器灵自从布置了五雷梦境之后,这段时间倒是安静了很多。 她成为器灵之后,要想干涉现实,都需要依靠雷玉竹这个本命契约者的修为作为媒介。 所以,面对普通环境时,她几乎无法展现出,超越雷玉竹本身修为的破坏力。 但是,化为器灵的她,却非常善于攻破傀儡灵核的加密防护技术,直接影响到傀儡灵核的种种功能。 从前,她是利用这种手段,强行cao控一些残破的傀儡,把废弃的灵核功能,勉强调节出连原主都不知道的潜力,辅助雷玉竹去探索前人洞府。 但是有了五雷梦境,有那一万多枚完好的傀儡灵核加入。 玉镯器灵就发现,自己同样可以在所有灵核功能运转、推算反馈的过程中,靠着信息的变动沉淀,来滋养自身灵性。 这样的滋养,比她以前直接吃剑灵的效果,也不差多少。 最近几个月,她就沉浸在万余灵核的协同运算中,摸索属于器灵的修炼之法,很有几分两耳不闻窗外物,陶然已忘言的感觉。 现在她竟然被夏侯的这套仪式,勾起了兴趣,可见这套仪式的奇奥之处。 雷玉竹在心中问道:“你说龙伯雷府的传统功法,同样是归类于九渊之道,等我修炼到真形极境之后,就要开始转修,那到时候,我也要学这类仪式吗?” “不。” 玉镯器灵说道,“我活跃的时期,魔劫连个影子都没有,是按照玄胎练气路线的雷府功法,修炼到虚空秘境,然后才能施展秘法,采集了一些渊界气息。” “所以我之前也完全没想过,让你自己去提前采集渊界气息。” “只要你做好了渡劫的准备,直接把玉镯里的渊界气息释放出来就行。” 玉镯器灵颇有些自豪的说道,“我收集封禁的渊界气息,足够你度过第一劫和第二劫。” “看人间现在的局势,你也不太可能在魔劫爆发之前,就修炼到第二劫巅峰,相当于神府巅峰的层次……” 雷玉竹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这个时候,夏侯的仪式已经接近尾声。 祭坛上的那些画轴,纷纷升腾起了血色的气息。 并非是污浊晦暗、腥臭难闻的血腥味道,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鲜活,还有极致的深邃感。 这正是唤魔道的前辈们,曾经与某些魔族部落,定下的血脉契约。 锵!锵!锵!!! 那些不对称的血色璀璨图案,一层一层,叠加起来。 夏侯最后将一把香,插在了香炉之中,所有的金色线香,以极快的速度燃烧着。 烟雾全部涌向那些血色图案,渐渐的,在那些图案的中心点,出现了一个灰黑色的漩涡。 那真是一个极小的漩涡,可能只有芝麻大一点。 毕竟,夏侯现在的修为不高,还不准备直接引动第一次之劫。 只是准备积蓄少许的渊界气息,用来磨练自身。 可是在看到那个小小漩涡的时候,苏寒山的脸色,突然变了。 嗡!!!! 他的左手,有些不受控的抬了起来,耳朵里面,恍惚听到了太极印记的嗡鸣声。 事实上,自从苏寒山拥有了太白神树分身之后,对于太极印记,已经有更深一步的感触。 从前,太极印记看似处在他手腕上,但除了每次穿越的时候,其余时间,他运转精气神,层层感知,都完全感受不到,自己身上有这样一个东西存在。 而最近几个月,他已经可以察知到自己神魂深处,与自己的思维意识、早就融成一体的那件奇物。 无论是遇到聂家祖孙当初在战场上,伪装成画魂的那些渊界生物。 还是后来,遇到三枭魔头这个实打实的器魔之时。 太极印记,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现在夏侯接应的这一点点渊界气息,力量比三枭魔头还差得远。 苏寒山实在想不通,太极印记,怎么会出现这么激烈的反应? 他心念一动,靠着自己与太极印记的本质联系,就想要将这股悸动,强行压下。 同时他猛的一弹指,一股浩大的金色罡气,就轰向那个祭坛,要先切断与渊界的联系。 太极印记受他感应,确实有了一个平静下来的趋势。 但在这时,那个小小的灰黑色漩涡对面,却传来了一股宏大的感召。 金色的纯阳罡气,凭空消散。 雷玉竹等人,正惊讶于苏寒山的异样,又忽然察觉,周围的一切都陷入定格。 天光云朵,山清水秀,一切的色采,都没有半点变化,但偏偏就静止不动。 只剩下那个小小的灰黑色漩涡,缓慢沉重的转了一圈。 下一刻,山水狂奔,天地远去,物换星移。 在场的五个人和一个器灵,全部感觉自身远离了明媚的天地,在浩渺无垠的幽暗中穿梭。 数之不尽的彩光,渐渐在周围浮现,迅速拉长,形成无数彩色线条。 随后那些色彩,又全部变得暗沉。 无边无际的苍茫大陆,雄伟万丈的山岳怪岩,张口吞江的鳞甲巨兽…… 堪比人间怒沧江的岩浆大河,却悬挂在天空之中流动,从一座座或浮或沉的倒悬山峰之间,蜿蜒而去…… 以白骨为沙、堆积出来的大沙漠,体长十丈的蝎群,虫眼猴身的怪物,划分出不同的种族部落,成群结队的在此厮杀,繁衍…… 那是一种不同于人间,但也极致繁荣的生命力量,充满了野蛮凶暴的气息。 这些场景,在苏寒山的感官中,突兀浮现出来的时候,是那么的真实,仿佛都近在咫尺。 鳞甲皮毛,纤毫毕露,光影不同,质感分明。 但在一眨眼之后,所有的影像,又全都一晃而过。 呼!!!! 苏寒山脑子里的想法,刚来得及闪烁了一下,就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所有古怪的光影。 落入了一片暗沉沉的夜色之中。 天空很暗,只有东方南方,有着三三两两,非常稀疏的星光。 “这是……到了哪里?!” 苏寒山定了定神,精神磁场散发开来,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自从他的修为踏入真形境界之后,精神强盛,意念敏锐。 穿越到别的世界的时候,他都能察觉到,脚下的星球在自转。 但是大楚世界,是没有那种自转感觉的。 光是中土大楚的辽阔,就远超地球,地脉地磁的运转,也要复杂太多。 按照苏寒山跟司徒云涛打听到的一些消息来说。 渊界大地,也是类似大楚人间的结构,只是处处弥漫着魔气,更加险恶多变。 可是现在……苏寒山感觉自己好像回了地球一样。 “什么意思?在我们被拉入渊界的时候,太极印记发动,把我送到别的世界了吗?” 苏寒山刚想到这里,就体会到了太极印记散发出来的讯息。 与以前的几次经历不同。 目前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跟大楚的时间流速一致。 而且因为这个世界的外层壁垒,格外周密严谨。 他们所有人,都只能是先将思维意识和功力,传送过来,rou身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抵达界内。 因此,他们现在,都是依附在一些比较新鲜的尸体上。 “借尸还魂?” 苏寒山心绪稍定,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体,确实不对劲。 这好像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头上戴着冬帽,身上穿着棉衣,鼓鼓囊囊,右手还拽着一块很宽大的黄色绸缎。 但是,本该白白净净的小脸,已经冻得青紫,躺在雪地里,身上的温度与冰雪相仿。 这小孩的心肺,早已经停止运转,脑子更是彻底死亡。 苏寒山依附在这样的身体上,虽然暂时不会影响到自己的思维能力,但时间长了,肯定也不好受。 他连忙鼓动精神,缓缓活动血脉,然后又从金丹之中,小心翼翼的调出一点惰性元气,细炼如丝露,配比妥当,缓缓修复身体的损伤。
这身子细嫩的皮rou血管,都已冻得如冰棍一般,暂时不可轻动,便依旧躺着。 只凭一点点暖意,从这具尸身眉心之间萌发,向下流入心肺,缓缓散开。 “我……们!当时在场的人,都进入了这个世界。” “不知道是进入时间流速相同的世界,就能多带几个人,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苏寒山躺在原地,意念稍微散开,附近两三里之内,都没有发现雷玉竹等人的踪影,心中颇多猜想,思绪流转。 “最关键的是,这次没有提醒我,到底能停留多久。” “假如真就没有自动传回大楚的时间限制,之后,我们又要怎么回去呢?” 苏寒山在思维深处,悄悄的去戳太极印记。 戳了很多下,都没有更多的反馈。 麻了! 苏寒山沉思间,感受到身体里的一些麻痒,知道这是血脉开始活络起来,紧接着就是脏器。 胃部最先活跃,传来饥饿的感觉。 苏寒山心中暗叹一声,看来这孩子临死之前,还是饿着肚子。 这时,数里之外有几道身影,缓缓走近。 那是几个很彪壮的汉子,人人在这大雪天里,都只穿着单衣,袖口扎得很紧,手上拿着大刀、弓箭。 因为雪地苍白,地面上那一大块黄色布匹,分外的显眼。 那几个汉子,远远的就发现端倪,面露喜色。 “终于找到了!” 领头的人,一边加快步伐往这边走,一边狠狠地往雪地里唾了一口,“呸,就这么个小兔崽子,害得咱们在这山里,转悠了小半个晚上!” “当家的也太谨慎了些,我就说这么个四五岁的小崽子,根本逃不到山外去,还非得让我们出来搜寻。” 旁边跟着的一个汉子,低声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讲。” “那金陵副将牛国成,也是五宗十三派里头,巴山派的弟子,武艺精熟,很有些法术在身上。” “光是这一面巴山黄云幡,比当家的手里那一条乌哨神鞭,也未必就差了多少。” “你想他濒危之时,还能用这件黄云幡,把他家崽子裹了送走,飞出良久,让我们找到现在,可见厉害!” 领头的汉子听了,也微微点头。 几个人走到近处,领头的大刀一挑,就把那一面黄布幡,挑在手中,入手果然温润动人,绝非凡品,使他满面喜色,爱不释手的模样。 可惜,这样的宝贝,必是要献给当家的。 那领头汉子想到这里,心里头一阵燥气,又察觉这黄布一角,还被地上那具童尸抓着,便怪笑一声。 “正好吃一副冻心肝,清爽清爽!” 他手里大刀一挥,眼见着就要把地上的死孩子开膛破肚。 不料,刀尖嘎吱一响,整把钢刀突兀的碎成百十片,打在他自己身上。 “啊!!” 领头的汉子惨叫出声,双手捂脸,踉跄后退,一只左眼已被碎片打瞎,还有几块碎片,嵌在他脸颊颧骨之上,痛得头昏脑胀,神志不清。 其余几个壮汉,也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四面戒备。 “什么人?敢跟我们头陀岭乌哨寨的作对?!” 地面的积雪,莫名的一层层飞扬起来。 隐约还有细碎蓝光在积雪之间闪动,空气里,传出一个混杂着滋滋怪响的嗓音。 “我躺在这儿好好的,是你们要来跟我作对呀。” 雪地里那个孩童,硬邦邦的浮上半空,竖立起来。 这个小孩满脸青紫,还维持着躺下时那样的姿势,冻僵的手指,都没有一点变化。 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珠子,也没有转动,却让那些汉子都觉得自己被盯住,一股寒气直透天灵盖。 “我都死了还要吃我,你胃口挺好的。” 这几个汉子突然发现,自己手中钢刀,不受控制的捅了出去。 刀子好像自己会动,甚至把他们的身体都带动着,向前扑出。 几把亮闪闪的钢刀,全插在了那个领头的汉子身上。 “那就让我来帮你,把胃口再扩张一下吧。” 伴随着那个“啦啦”的奇怪嗓音,血淋淋的几截刀尖,就从领头汉子胸前肚腹,穿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