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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鹤舞长天,百气朝阳

    我欲九天揽月正文卷第一百零九章鹤舞长天,百气朝阳寂静!

    唐魂接了这一掌之后,只觉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在刹那间消失。

    即使苏寒山后方还有很明显的空气扭曲,气流转动的现象,也不再传来呼啸的声音。

    即使两侧直至远处,那些瓦片飞扬之后,仍在持续下落,击打在屋顶之上,他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长河两岸,四面八方,两大帮派弟子在各个方位的拼杀,都好像成为了无声的火星,沉默的闪动。

    在这种寂静里面,他更清楚地听到了来自自己身体内的声响。

    血液奔流从无声变得澎湃,仿佛在冲刷大量的朽木碎石,双臂的骨骼,发出岩石崩裂般的响动,一声比一声更惊心动魄,最后连成一片使人失神的雷音。

    当经脉也彻底崩断的时候,如同河道的曲折错位,水流的响动,一下子激烈了不止十倍。

    嘭嘭嘭嘭嘭嘭!!!

    唐魂的双臂、肩膀乃至背后肩胛骨上,至少有十几处部位皮开rou绽,内力附带着他的血液,迸发出来,炸破衣物。

    血水进入空中,本该很快洒落地面,但因为唐魂的内力在持续向外崩散。

    这些内力,竟裹带着血水,形成一条条鲜红灵蛇般的气流,以伤口为源头,形成一条条奇异带弧度的轨迹,向外飞舞而去。

    有的射向上空,不知会落向何处,有的转向下方,砸落在街道上,撞出一个个浅坑。

    “不!!”

    就在这些血水离体的时候,唐魂的听觉骤然恢复,所有刚才被隔绝的声音,又一股脑的涌入他心神之中,使他发出一声烦乱无比、燥痛至极的大叫。

    双臂骨骼欲碎、大量失血、经脉彻底被废,就算他功力仍然能够回满,也不可能保持住与宗师身份相匹配的战力了。

    他想撤,或者干脆点说,他就是想逃!

    如果本来被压在下风的时候,他还有一点可以从容脱身,甚至不吝于跟对方耗下去的底气。

    那么现在,他就只剩下彻头彻尾的逃生之念。

    犹如当年唐门阴谋被击破的那一天,此情此景,不得不逃。

    但此情此景,他已逃不得了。

    就在唐魂双足发力,想要倒掠而起的时候……

    呼!!!!

    苏寒山刚才探出的那只手掌,变掌为爪,向后一拉,空气中一股沛然难当的潜流,硬把唐魂给拉扯回来。

    唐魂大喝一声,黑色的外袍突然破碎,化作片片蝴蝶飞舞。

    每一片外袍的布料,竟然都是在裁剪之初,就已经设计过的暗器,也是他护身保命的最后一层依仗。

    黑蝴蝶看似翩翩,实则破空裂风,连苏寒山cao控的致密气流,都被割裂出许多条薄弱痕迹。

    同时,蝴蝶群中,腿影翻飞,唐魂的双腿齐动,想要彻底破除这股吸力。

    他的腿影像一条条闪动的毒蟒,黑蝴蝶一样的布料,在这样的映衬下,又显得不像是蝴蝶,而像是鳞片了,仿佛是两条正在狂甩鳞片的蛟龙。

    毒龙飞鳞,愈发锋利可怕。

    但下一刻,无论是毒龙还是飞鳞,全部被苏寒山的两只拳头拦截、打爆。

    上百个拳影,简直像是在同一瞬间,爆发出来。

    那些黑色布片,在触碰到这些拳影的瞬间,就化作飞灰。

    唐魂的双腿,初时还可以说是在抗衡,但很快,腿上劲力就彻底为拳劲攻破,沦为挨打的对象。

    好好的两条腿,也不知道被打中了多少次,完全看不出人腿关节该有的样子了,倒是真变得像两条死了的蟒蛇一样,弯弯曲曲。

    拳印的凹痕,密密麻麻,重重叠叠,恰好像是蟒蛇身上的鳞纹。

    拳力从双腿传遍全身,唐魂的身体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像一口破麻袋,远远抛飞出去。

    苏寒山左脚在屋脊上一踏,凌空一步,就追上了他,右脚重重地跺在他的头部。

    嘭!!!

    在唐魂大头朝下,猛然坠落之时,苏寒山已经在那一踏之后,转变方向,凌空扑向司徒中夏他们的位置。

    那边长街之上,旗枪堂的弟子们七倒八歪,散落各方。

    司徒中夏他们六人在鏖战郑道的同时,也已经把这些持枪锐士,全部击溃。

    但在这个过程中,郑道已经发觉,这六个敌人从天地间借来的一股莫名巨力,越来越散乱,越来越稀薄,不可复用。

    而郑道本身根基,实在是够稳固,硬扛了这么多轮攻势之后,虽然气血翻腾,功力损耗了不少,却居然没有真正受伤,立刻就有了反击的心思。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唐魂那边的连串剧变,分去了众人少许心神。

    他们似乎只是眨了下眼睛,唐魂已经从落于下风,到彻底身亡。

    ‘唐魂可是宗师……怎么会有这种事?!!’

    郑道心头大震,难以置信地看到苏寒山已经朝这边赶来。

    大为震惊的纷乱情绪,似乎要让他陷入一时失措的状态之中。

    毕竟,不要说是他这个敌人了,就算是邓光明、李朝阳那群人,看到苏寒山爆发出这样的杀力,都有一点难以遏制的愣神。

    但就在这个瞬间,郑道双手放在胸前,摊开手掌,又骤然一握。

    这不是他脑子里刻意想出来的动作,而是他的习惯。

    他青年的时候,极爱女色,极爱应酬,极爱受人吹捧。

    但,自从武功陷入瓶颈之后,他就产生了一种与日俱增的焦虑,对任何享受,都无法安心沉浸其中,又无法狠心戒除,只好变本加厉的沉缅酒色之中,将烦恼一时抛忘。

    然后就在那天,有个黑衣人,突然闯入他大被同眠的暖舍之中,一掌轰碎了他屋子里所有摆设。

    桌椅成粉,衣物飞灰,金银破裂,杯碟炸碎,女人全部昏死过去,只剩他一个人醒着,赤条条落在地上。

    他虽然醒着,却根本反应不过来,竟被吓得发傻,呆呆望着那个杀手,没有反抗。

    好在那不是个杀手。

    那是赵离宗。

    赵离宗除掉面巾之后,一语未发,且很宽厚的拍了拍郑道的肩膀,就离开了那里。

    郑道回过神后,悔怕至极,终于以大决心,戒除恶习。不是摒弃酒色,而是为自己定下规范,这比彻底摒弃还要折磨人。

    那时,他每有克制不住时,就在屋中独处,站立不动,将双拳握在胸前,用双拳收紧的那种勇无畏之念,把自己的杂念清除,专注起来。

    多年下来,他已经少有克制不住杂念的时候,但这个习惯依然保持了,每当他深思、苦思、备战、练功、疗伤之时,都是这么一个动作,保持不动。

    今日,就这生死关头,十万火急的一握拳,已是无意之中,握得真意。

    郑道杂念全消,扬眉威严,神态平静,一拳砸在地面,身影嗖的跳起,如一颗弹丸飞掷而去。

    附近的这片地面,被他一拳砸的震颤了一下,六股气柱,突然从地下涌出,正对着司徒中夏他们六人。

    六人或阻或避,身形各变。

    他们的六韬风云阵,本来就已经濒临失效,被这一震、一阻之下,顿时彻底散开,每人心头都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更令他们失望的是,郑道这一下逃逸而去的身法,实在太跳脱。

    仅仅是看到那个身影逸去的场景,似乎就已经让他们明白,今日绝对无法将郑道留下了。

    这时,长空之中,一声锐啸。

    “司徒!!”

    司徒中夏打了个激灵,从失落中惊醒过来,抬头看去,正对上苏寒山飞掠而至的身形,登时心领神会。

    “一剑擎天!”

    司徒中夏仰头大吼,厚重无锋的玄铁大剑,竖立向天。

    苏寒山一脚踏在这大剑的顶端,脚下发力的时候,司徒中夏恰好也向前挥剑发力。

    两股力道对冲,司徒中夏脚下石砖崩裂,脚掌向后推移,大量碎石在他脚掌后方,堆积起来,向后震颤移动,越积越多。

    而苏寒山的身影,在短暂的弯曲、紧绷、蓄力后,以rou眼难辨的速度,骤然消失。

    空中只留下了一声爆破、撕裂的激昂声响!!

    李朝阳等人仰头看去。

    只见一条条白色的布片,从长空之中,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

    苏寒山身上那件宽松的广袖外袍,竟然因为他自己刚才爆发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他用纯阳空中法,都无法护住,彻底被气流撕碎。

    正准备去跟总堂主汇合的郑道,心里陡然升起一种浩大的战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预感到剧变将至的本能紧张。

    郑道在街面骤然止步,扭转身形,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右手小臂横在前方。

    “五轮梵法,威德禅定……金刚架!!”

    五轮金刚拳的全部功力和精神秘力,这一刻都在朝他的右臂灌注过去,右手衣袖上,竟然显示出有金色的光丝在游动。

    于小臂之上,凝结成厚重、坚固、近似曼陀罗样式的花纹。

    就在他回身的这一刻,一个裹挟大气的模糊影子,带着难以言喻的冲击力,撞在了他身上。

    周围五丈范围,好像有一层浅金结界,一闪即逝,宛若倒扣地面的一口大金钵被敲响。

    当!!!!!!!

    两道身影的这次碰撞,也因此带上了某种类似于古寺钟声的余韵。

    郑道竟然没有退,虽然他七窍都在渗出血迹,虽然这片街道,从他脚下向后,呈扇形坍塌了一大块,裂缝足以蔓延到数丈之外。

    但他真的扛住了这一击。

    他的小臂横推,苏寒山的小臂则竖立。

    苏寒山轰击过来的那一刻,速度太快,自己也不敢直接把手臂伸直,以免关节承受不住,所以选择竖起小臂,以撞肘般的一击,攻向前方。

    两条小臂撞在一起,衣袖都已经化为飞灰,一者如金刚雕纹铸就,一者则如散发着透明泛白的烈焰。

    现在的苏寒山,黑发披乱飘扬,身上只剩一套束腰、束腕的月白色劲装,右手衣袖毁去后,连这套劲装也多了不少裂口,隐约透出衣物之内,线条紧绷的肌肤。

    这个样子,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狼狈。

    但当他浑身都缭绕着如此张扬的炽白气芒,牙关紧咬却无血,眼中有光而不浊,那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才是夺取了优势的一方。

    “好,再来!!”

    苏寒山的身影突然一动,脚下向右穿插,左臂横扫疾打。

    郑道左臂向下一扫,隔住这一击,右手已经直接探到自己后心处,挡住了砸向后心的一拳。

    交手碰撞的声音,眨眼间变得激烈无比,密集难分。

    苏寒山的身形,在周围急速变化,不知道攻出了多少拳、多少掌,多少次爪击指刺,扫腿侧踹。

    他一个人出手的声势,就像是十个八个心意相通、天衣无缝的高手,在全力围攻。

    郑道在如此密集迅猛的攻势之中,居然始终面朝前方,脚下几乎没有动过,只动了他的一双手臂。

    他人站着,手臂却可以触及自己的脚尖和脚后跟。

    后脑、后心、后腰、膝弯,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全部都在他双手的防护范围之内。

    开创《七轮梵我定印》之人,本就是来自天竺的神功集大成者,心法之中,融合了天竺国瑜伽术的最上层奥秘,能使身体柔韧伸缩。

    郑道又因兼习中原拳谱,主修双臂,两条臂膀已经柔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伸缩如意,宽厚强韧。

    他就像是一尊来自天竺佛门早期的神佛造像,有着狭长非人般的十条手臂,遍护全身。

    不像后来的中土佛门雕像那样慈和尊贵,却另有一种超脱世俗的威严和威力。

    他在对抗苏寒山的攻势时,口角的血水渐多,额头中间那一块区域,却越发明亮,神情在坚忍不动中,隐隐透出一种振奋和渴望。

    旷古堂大堂主,宗师之下第一高手的名头,已经响了很多年了,跟敌我宗师交手的次数,都不止一次两次,临门一脚始终跨不出去。

    可是今天,面对这个同样不到宗师,却超乎意料的对手,郑道已经有了一种预感。

    他的灵思,在这种被锤炼的感觉中,把握到了淬炼颅脑的一个正确开端,只要持续下去,他至少可以稳稳的踏入第六轮的境界,彻底迈入宗师的层面。

    苏寒山似乎也察觉到了他即将突破的趋势,攻势陡然又快了三分,周边舞动的手脚,密集到已分不清人形。

    郑道也有些防守不及,略微重了几招,身体微颤,口中吐血,染红衣襟。

    可他额头的肌肤,亮得更快,像是即将要裂开皮rou,现出一颗宝珠。

    就在那“宝珠”将出未出的一刻,诸多残影陡然消失。

    苏寒山身形一转,停在郑道前方一丈之外。

    苏寒山前脚脚尖,和郑道前脚脚尖的距离,相隔恰好一丈,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郑道差了最后那么一次,就能彻底突破屏障,想凭自己冲击又冲不上去,心中烦恶至极,死死盯着苏寒山。

    他是在受锤炼般的感觉中找对思路,现在就只能沿那条路走下去。

    苏寒山也看着他,却没有动手,那双眼睛又好像不只是在看着一个郑道,而是把周围整片区域囊括其中。

    似把郑道的动作和一片碎石的移动,都同样看重,不偏不倚。

    两人陷入一种短暂对峙。

    赵离宗似乎又要传来呼喝的秘音,却被乍然激烈的剑鸣声,暂时掩盖了过去,更有闷哼之声混杂其中,不知是谁吃了亏。

    司徒中夏等人,也在提剑向这边靠近,脚步飞掠点地。

    郑道眼神数变,终于动了。

    他不向前,而是退。

    就算只差一丝,就能完成淬炼颅脑的第一步,就算是梦寐以求的事情,他也克制住了心中的渴求,也不愿意赌。

    因为苏寒山的神情,给他心中带来一种不好的预兆。

    就算这回没有成功,总算已有了思路,事后请总堂主相助,多费几个月功夫,总能跨出那一步。

    到时候,他可不会是唐魂那种普通宗师可以比拟的,甚至有可能一跃而超越李秋眠、总堂主,接近那天下第一的宝座。

    然而,郑道这一动,立刻就知道不对!

    原来在他身体周边的空气中,竟然存在着很多股隐约荡漾的潜流,一被他触动,就好像被引爆了一样,躁动起来。

    “五轮……”

    “你来不及了!!”

    苏寒山的身影骤然消失,凌驾空中,一掌拍下。

    东南西北,大气同时躁动,街道上,连那些缝隙中都喷出了气流,裹挟碎石尘埃,聚合在苏寒山手掌之下。

    自从他明悟体内能与内力相融却又不同的诸般气机,不但是内功造诣更深,对纯阳三法的理解,也大有拔刀破窗、豁然开朗之势。

    此刻他所用的,已是金睛铁鹤手与纯阳空中法的结合,也许姑且可以称之为——

    回天鹤舞,百气朝阳!

    不论郑道向前还是向后,他都逃不过这一掌的洗礼。

    要是这样他还能撑得过去,借势突破宗师,那苏寒山也就认了。

    嗡昂!!!

    苏寒山全身的气芒,也流向手中,让那些灰尘和气流,在他的掌心里,聚合成一个散发出熔岩光芒的小球,旋转中更发出嗡鸣。

    随着他的凌空一击,熔岩般的光泽,就重重拍在了郑道用来招架的双掌之上。

    郑道交叠起来的两个手掌,立刻被打穿一个龙眼大小的孔洞,怒眉恨目,咬牙碰响。

    那个红光小球,落在这大堂主的头顶,略微一顿,转动变慢,光芒明暗,正是被他举毕生精神秘力来钳制,务求扛住此招。

    可惜他的精力功力,在先前已多有损耗,只扛住一息,一息之后,红光倏然落下,从他头顶直贯而入,消失在他身体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