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好胜心无已，争先意不低（二）

    站在第七十八号场地的最后一排，濮晨玄有气无力的看着这场比赛接近尾声。按照赛程安排表的安排，青铜预估了许广林可能要面对的对手，然后逐一跑去观看比赛。

    这是他们今天看的第一百场比赛。玄天山演武场方圆八百里，此次练气期弟子比赛，只开放了其中一部分，但也是很大一块面积。一百个场地跑下来那是相当累人，加上青铜分析场上人员情况时，需要濮晨玄也集中精力，毕竟身体的主人是濮晨玄。所以濮晨玄此时已经身心俱疲。

    其实在前五十场的时候，濮晨玄还丝毫不觉得疲惫，反而是激情漾溢。因为通过青铜，他得知了如何观察一个人的状态，每个人擅长什么，法力充沛与否，弱点在哪里。许多信息都是隐藏在比赛过程中各个细节里，只有青铜这样身经百战的老狐狸才能瞬间捕捉到这些信息——当然前提是这些人对于青铜来说层次确实太低，炼气期与仙人的差距那就是天壤之别。但这对濮晨玄来说却是打开了一片新天地，从中受益匪浅。

    只是这样分析下来，信息量实在太大，虽然濮晨玄自幼修行，平常之时可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在分析了五十场比赛后，却也明显觉得脑力不够用。青铜好似丝毫看不出他的疲倦，依旧拖着他继续观看比赛。濮晨玄想要让许广林在比赛中走得更远，便也强打精神，一直协助青铜。三万组比赛分布四处，其中赛程又因为有人弃权而不断调整，所以接下来几天濮晨玄就是在这样四处奔走中度过，每天累得像孙子一样。这还是因为青铜根据赛程安排和观察到的个人情况进行了一些调整，许多比赛认为没有必要便不去看了，否则濮晨玄还会更累。不过慢慢的，一张清晰的赛程安排表逐渐被列了出来。而一个个作战计划也在编排中。

    此前青铜曾通过入梦大法指点许广林，但时日太短，许多东西还未来得及消化。若单凭他本人的临场发挥，这次大比未必能取得好名次。到了这玄通山，濮晨玄与许广林因为修为差距分别在两地安顿，这种方法已经行不通，只能通过濮晨玄来为许广林安排战术。

    依靠着一两场比赛来推断对手，这种事情怎么都让人觉得不靠普，何况濮晨玄的修位还这么低。好在濮晨玄修炼的道玄丹经本就以精细入微为著，抠细节本就是他的强项，通过青铜的解说将每一个选手的弱点反映出来，制定出一个个战术，虽然让许广林十分惊讶，但却也能接受。虽然濮晨玄故意使用了或许、应该的字样，但在青铜的诱导下，许广林回忆起前几天梦中的收获，再与濮晨玄的许多分析相比较，居然有许多相通之处，他慢慢摸索接受，越想越觉得可行。

    第一阶段赛事结束后，马上便开始第二阶段的比赛。名单一出来，濮晨玄看到与青铜所列分毫不差，对青铜的本事愈发佩服。第二阶段，许广林分在的小组赫然有五个是十三层修为。除了许广林和毛海泉，还有天一门、古树门以及地府门三个门派的十三层弟子，个个身怀独门绝技，实力非凡。剩余的一个虽然只有十二层修为，却是一名内门剑修，也非易与之辈。丹鼎门其他同门一看这组人员名单，都道许广林第一阶段已将好运用尽，进了死亡之组，恐怕很难出线。而抽签完毕，许广林第一场比赛居然就要对上组内最强的毛海泉！这让许广林大呼倒霉，而青铜却在那里大叫运气好。

    许广林大呼倒霉濮晨玄当然认同，因为第一场比赛便遭遇强敌，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但青铜却说好运气，濮晨玄就不能理解了。青铜解释道：“毛海泉是这一组中实力最强之人。现在许广林还没进行过任何比赛，毛海泉肯定不熟悉他的情况。这样毛海泉在明，许广林在暗，再加上我的指导，这场比赛赢下来就不难了。反而是第一场碰不到他，让他熟悉了许广林的战斗方法，虽然在我的指导下许广林还是能赢，但绝不会这么轻松。”濮晨玄这才恍然。

    毛海泉与许广林的这一场比赛又是观众爆满，特别是许多高阶修士把毛海泉当作自己的潜在对手，都来观战。对于许广林，大家普遍并不看好，但都希望他能像第一场刘德仲一般多给毛海泉添点麻烦。

    而备战区的许广林此时已经有些急不可耐。此前两天通过反复观看毛海泉的比赛玉简，以及濮晨玄的分析，他对于如何与毛海泉对战已经有了许多准备。他十分期待与毛海泉的对战，看看这战术到底能否成功。也想检验一下，梦里的神经——神仙对自己的指导到底是否真实。

    此时一个丹鼎门做后勤的同门跑过来道：“师兄，可以上场了。”许广林便往通道走去。濮晨玄跟上在一旁不停念叨：“记得抢攻啊，千万记得抢攻啊！”弄得许广林十分不耐烦地道：“知道了，你真是罗嗦。”快步走上擂台。

    那边毛海泉已在那里等待，见到许广林，稽首道：“玄龟殿毛海泉，请兄弟赐教。”许广林知道他此时虽是彬彬有礼，等下动起手来却不会留情，略一回礼报上姓名，便将玄天盾和蛟龙鞭取出，严阵以待。台下观战众人见他如此谨慎小心，没有大家风范，顿时嘘声一片。

    那边毛海泉见他如此也是觉得好笑，但对手是旁门派弟子，在他眼里本就是低人一等，上不得台面。此时，场外一声玉磬清音，比斗正式开始。毛海泉不慌不忙，正待捻诀出剑，动作尚未完成，却见一物劈头盖脸打来，正是许广林的蛟龙鞭。毛海泉仓促之下已来不及出剑，见那蛟龙鞭来势凶猛，也不敢硬接，急忙一个滑步向左侧移开，避开攻击。谁知那蛟龙鞭不等招式用老，鞭头反卷，直扫他小腿。那蛟龙鞭又急又快，利若钢刀。若被扫中，必定重伤。毛海泉不敢怠慢，连续几个倒空翻，想要脱离蛟龙鞭的范围，但那蛟龙鞭如影随形，不离左右，招式刁钻，每每攻其必救。也亏得毛海泉功力扎实，应变力极强，每次都险险避过。一轮攻击下来，毛海泉终于瞅中一个机会，拼着手臂挨了一击，背后长剑出鞘，此时蛟龙鞭已当头打来，毛海泉大喝一声，长剑上挡，剑鞭相击，发出一阵轰鸣之声，双方各自退开一步，远远的对峙。

    此时看台上一片尖叫声、掌声和欢呼声。这两人开场的比斗可以说大大出乎众人意料。处于绝对优势方的内门剑修居然一上来就被旁门丹鼎山的弟子压着打，这是比赛之前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看台上有许多旁门弟子，此时都热血沸腾，纷纷为许广林加油打气。即便是那些一贯老成的十三阶弟子有许多都压制不住内心的激荡心情，站起身来观战，欢呼雀跃。演武场上空的楼阁上那些筑基修士也对那许广林刮目相看。

    在空中楼阁之上，一处云彩中，一名彩衣美妇饶有兴致的看着场中的许广林笑道：“终于碰到一场有点意思的比赛。”

    随即对身后一人道：“小宁，这叫许广林的小子可有些你当年的风范。”

    她身后立着三名结丹修士，那叫小宁的却是个中年男子，闻言道：“让祖师见笑了。”

    彩衣美妇道：“现在的年轻一辈，都在门内长大，很少有出去见识的机会，比斗之时，多是彬彬有礼，过于斯文。就像毛海泉这小子，身为剑修，居然要等比斗正式开始后才拔出背后长剑，如此托大，难免吃亏。那叫许广林的就很不错，上来就打。这种无赖行为，现在已经很少见到了。”她看了一阵，指了指场上的许广林道：“留意一下这小子，若他一年内能够筑基成功，考虑让他进内门。”三名结丹修士闻言都点头称是，但心中均是大奇，这名祖师眼光一直很高，怎会对一名炼气小子刮目相看。三人不敢过度揣摩祖师心思，但望向许广林的眼光却大不相同。

    此时场上的许广林并不知道自己已被高层看中，他挥动手中蛟龙鞭，用玄天盾挡住身体。刚才他使用的那套鞭法正是最新修习的秘术——伏龙鞭法，使用起来极耗法力，可惜最终没能拿下毛海泉。不过这却也在预料之中。剑修本身能力就高，加上内门弟子斗法经验丰富，而许广林虽然经过青铜在梦里训练了几晚，又有战术安排，个人能力终究还是有些差距，所以并没有期望一上来就击败毛海泉，这场比斗终究会是一场拉锯战。而且他抽了毛海泉一鞭，已经是赚到了。

    其实毛海泉如果再支撑一段时间，许广林考虑法力问题，也会主动停止伏龙鞭法，放弃攻击。可惜毛海泉没能出剑，自己内心不踏实，终究有些毛躁。这一鞭下来皮开rou绽，整条左臂便有些不灵便。

    内门弟子无论天赋还是身体素质都比附属门派弟子强出许多，这种大比，内门弟子往往占据主动。毛海泉前几场比赛都是全场压制对手获胜。这次却是一上来就被许广林压制，还挨了一鞭，着实让他心中不爽。不过此时长剑出鞘，他却已经冷静下来。眼下这名对手虽然不好对付，但无论如何也抵不住自己的凌霄长剑。对此毛海泉信心十足。

    长剑一分为十，毛海泉用手一指，十把长剑呼啸冲向许广林。那许广林却早有准备，长鞭一扬，对那十把长剑居然不加理睬，而是绕过长剑，直击毛海泉本体。毛海泉没想到他如此出招，手指略加变幻，其中一把长剑中途飞出，斩向长鞭。谁知那长鞭灵活多变，长剑斩下居然全不受力，反而一个变化，直直朝着毛海泉面门扑来。毛海泉大惊之下忙召回实体长剑，奋力挡住许广林的攻击。许广林长鞭被击飞出去，却也不急不躁，一个回转，蛟龙鞭如灵蛇一般四处游走，伺机而动。

    毛海泉第一次攻击受挫，让他对许广林更加刮目相看，不过他的攻击手段还有许多，却也并不着忙。这次他便将十把长剑分为两组，五把在后守卫，五把冲锋在前。但方一出招，许广林却又是绕过长剑，直接攻击他本体，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但因为他有备而来，蛟龙鞭后发而先至。毛海泉不得不再次回剑自救。

    许广林见连续两次施展灵蛇鞭法都成功迫使毛海泉回剑自救，知道PY给自己安排的战术十分正确，信心大增。蛟龙鞭使用起来更为得心应手。这蛟龙鞭可以远攻，加上灵蛇鞭法属水，变幻灵动，攻击角度刁钻，让人难以防范，每次都直击毛海泉必救之处。毛海泉虽然将长剑一分为十，但却每次都不得不将实体剑召回自救，攻击力度大减。如此一来二往，双方已经交手数十回合，场面上是剑来鞭往，煞是热闹，但实际上能够击中对方的一下没有。不过场下观看之人却是大觉过瘾。其中有许多十三层修为弟子，本来预计毛海泉会是自己将来的对手，看了这场比赛后，便也在心里安排自己的战术。

    此时空中楼阁中关注这场比赛的筑基修士也越来越多，毕竟旁门修士能击败内门弟子的本就不多，能与剑修抗衡的更是寥寥无几。前一场观战的灰衣老者、年姓中年男子和百合山的红仙子都在。

    灰衣老者是内门修士，所习也是凌霄剑法，此时见场上毛海泉不占优势，一边观战一边略有所思。红仙子此时对年老弟道：“你看，旁门弟子也不是不堪一击吧。”

    年老弟知道她还在生气上次自己说错话，笑道：“这丹鼎山的小子确实非同小可，你们百合山弟子若遇见他，可要小心。”

    红仙子冷哼一声道：“我百合山自有对付他的办法。”她虽这般说，但却不再和年老弟斗嘴，而是仔细观看场内情况。

    此时那灰衣老者长叹一声，满是惆怅。旁边年老弟见状问道：“图兄为何感叹？”

    灰衣老者道：“这场比赛毛海泉要输了。”

    年老弟道：“比斗尚未结束，图兄不要言之过早。”

    灰衣老者摇头道：“这叫许广林的丹鼎山弟子已经完全看破了毛海泉凌霄剑法中的虚实之术，毛海泉没有胜算。”

    灰衣老者自身也是修习凌霄剑法，自是知道这门剑法的长短。这套凌霄剑法以虚实转换为著，本来是极有威力的一套剑法。不过真正威力要在筑基之后方能完全显现，毛海泉虽然资质极高，但毕竟处于炼气期，许多有威力的招数已经习得，但苦于没有足够法力运转，施展不开。以往他总能先将对手逼得不能动弹，便有足够的时间暗中施展威力巨大的招数。但此时面对许广林，却一直处于被动状态，那许广林的蛟龙鞭始终不离左右，让他自顾尚且无暇，根本没有时间施展有威力的招数。现在他只是在那里疲于应付许广林的攻击，可以说是以己之短，对人之长，自然也没有多大胜算。

    同时灰衣老者还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毛海泉现在空费灵力，丹鼎山那小子却是暗中续力，估计等下就要发动真正的攻击。”场上的毛海泉虽然没办法发挥凌霄剑法的虚实之术，但却一直在将长剑虚化，等待时机，这是极耗法力的。而许广林将自身藏于玄天盾之后，利用灵蛇鞭法与对方纠缠，就是要让毛海泉持续使用虚实之术，耗费他的法力。待到毛海泉意识到自己法力不足时，许广林的法力终于补充上来，瞅准毛海泉法力不足的空当，一甩蛟龙鞭，伏龙鞭法再度出手。他此时法力不全，无法施展完整的伏龙鞭法，但对付同样法力不足的毛海泉却已足够。很快毛海泉便无法抵挡，负伤落败。

    当值的筑基裁判宣布许广林获胜，场下一片欢呼之声。许广林是本次大比中第一个击败内门弟子的旁门弟子，而且击败的还是修士中最为强大的剑修。他的获胜为旁门弟子打开了一扇希望之窗——内门弟子并非不可战胜。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许广林出了比赛场地，却见濮晨玄正躺在备战区一处石阶上呼呼大睡，居然没有观看比赛。许广林上前推醒他，不满的道：“你怎么睡着了？”刚才他赢得十分精彩，虽说是濮晨玄战术安排得当，却也是他奋力战斗赢下来的，本想好好自夸一下，没想到濮晨玄什么也没看到。

    他不知道濮晨玄这些天四处观看比赛，身体早到了极限。

    濮晨玄睁开朦胧双眼，见是许广林，忙问道：“比赛结束了？怎么样？”

    许广林兴奋的道：“当然是我赢了！”一想起自己战胜了内门剑修，许广林便兴奋起来，用力拍了濮晨玄一下，“走走走，我请客，请你喝灵酒！”

    濮晨玄揉了揉被拍得发疼的肩膀，“你别这么用力打我就当是请客了。”

    许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