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拦街告状
听到“何员外”这三个字,胡锋便思索起来。 他要想在吴钩县打开局面,那么何朝勇是绕不开的。 所以,今后如何与何朝勇相处,是他目前的难题。 心中想着事,房间里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在这安静中,许主簿面色如常,丝毫不受影响。 甚至于,他还悄悄瞥了沉默中的胡锋一眼。 许主簿表面对胡锋尊敬,心中却怨恨胡锋来吴钩县。 他好不容易将上一任知县熬走,本来听说没有人愿意来这偏远山区,心里还高兴呢。 暗想以后吴钩县,就是他的天下了。 知县缺额,主簿执掌县政。 这是一贯的常例。 可偏偏,胡锋却来了。 胡锋一来,他这个主簿,又成了二把手。 他看着胡锋那张过于年轻的脸,他心中的轻视,更深了几分。 心里暗道: “一个只知道八股酸文的黄口小儿,乳臭未干之辈,怎么能管理得好一个县?” 许主簿是个愤世嫉俗的人。 他和胡锋一样,也是国子监出来的。 但与胡锋不同的是,他是以贡生身份入的国子监。 而胡锋是会试没中,以举人身份入的国子监。 且许主簿在廷试考试中,成绩较差,刚开始只得了个典史的官。 后来才升的主簿。 和胡锋这样廷试结束,就直接主政一方根本没法比。 他皓首穷经三十来年,最终却屈居于胡锋之下,心中自然不满。 许主簿对那些科举有成就的人,非常不满。 在许主簿看来,就算八股酸文写得再好,也没甚大用。 难道那八股文,还能治国平天下不成? 这种心理,本来是他在科举上屡屡受打击后,安慰自己的话。 然而等他来到吴钩县,和几任知县打过交道后,却发现他当初的想法,是如此的正确。 他打交道的那些知县,所有的心思,全用在科举上了。 而对于如何治理县城,对于《大宸律法》,却是一窍不通。 一个知县,连《大宸律》都不清楚,怎么能够治理得好一个县城? 所以许主簿经常看到这样一个荒唐的现象,那些身份卑微,但熟知《大宸律》的吏员,经常把知县耍得团团转。 甚至有的知县,还被手底下的人架空了。 一个明明集行政和司法于一体的县尊,却会被手底下的人架空,这得有多废物? 许主簿对这些知县,十分不屑。 而胡锋,很明显也被他当成了这样的废物。 胡锋并不知道许主簿的心思。 如果知道的话,那么他必然会哭笑不得。 他胡锋,和其他的知县可不一样。 别的不说,就单说这《大宸律》,胡锋经商的那几年,早就把这玩意背得滚瓜烂熟了。 要是当年的他不懂律法,还不知道被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役们压榨成什么样子呢。 胡锋能从一个贫困至极的草根走到现在,靠的可不单是读死书。 他为了赚钱念书的那些年,和官府打的交道太多了。 他对于县衙中的弯弯绕,也是明了于心。 县衙里的官吏想糊弄胡锋,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我们走!别让何员外久等!”胡锋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默。 “大人,那我去准备轿子。” “就不用轿了! 何员外家离得也不远,走着过去吧!” “是!” 胡锋和许主簿,带着随从皂隶出了门,朝何朝勇府邸而去。 吴钩县很贫穷。 胡锋从县衙到何朝勇家,也就半柱香的功夫,却遇到了不少插草卖孩子的人。 那些人,无论是成人还是孩子,都是一副营养不良、双眼无神的样子。 胡锋心中更沉重了。 “肥料要尽早制作出来! 为了我自己的政绩,也为了那些活不下去的人。” 胡锋的心,更沉重了。 眼看就要到何府,从大路旁,却忽然蹿出来一个人,把胡锋唬了一跳。 胡锋身边的衙役们,却没太大反应,慢悠悠的挡住胡锋。 而那忽然蹿出来的人,此时却猛地跪倒在地,朝着胡锋不住的磕头,并道: “青天大老爷!小民实在活不下去了,求青天大老爷开恩,救救小民!” 许主簿偷偷看了胡锋一眼,嘴角不由勾起了个弧度。 胡锋皱着眉头,但却依旧道: “当街拦着本官,有何冤屈,细细说来!” 那跪倒在地的人,一五一十的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这跪倒在地的人,名叫黄秋红。 他是今年解粮的解户,专门负责将收来的粮食,押送到仓库储存。
按照《大宸律》规定,一旦其解送的粮食数量不够,解户就要被问责。 黄秋红解送的粮食,本来没出什么问题。 但快班的张班头,在几日前忽然找到黄秋红,从他手里强行拉走了一石粮食。 现在这黄秋红解送的粮食数量不够了,眼看就要被问责,所以才来告状。 胡锋闻言,心头一惊,此案居然涉及朝廷的税粮。 这可不是小事! “你是说张班头从你手上强行抢走了一石税粮?” “大人!不是抢!不是抢!是借!”那告状的人忙不迭的道,“求大人慈悲,就让张班头把粮食还给小民吧!” 胡锋看着跪在地上的黄秋红,从其神色来看,此人似乎并没撒谎。 但胡锋却隐约感觉这事不太对劲。 “这个黄秋红,怎么知道今天我要来何家? 是谁给他出的主意,让他来找我告状?” 胡锋有种被人利用了的感觉。 但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是不是被利用了。 毕竟此案涉及朝廷的税粮,事关重大。 胡锋将目光移到几个皂隶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牛二!” “你呢?” “王石头!” “你们两个,把张班头喊到县衙去。” “剩下的,带着黄秋红,咱们回县衙。” 听到胡锋的话,许主簿心中暗笑。 此事,是他一手安排的,是他给胡锋设下的圈套。 现在的胡锋,在他看来,已经中招了。 此案并不复杂,只要将一干人等拿来细审,事情很快就能审理清楚。 但问题是,那张班头可不简单。 张班头的靠山,是何朝勇。 如果胡锋秉公执法,那么按律,张班头不仅要脱掉他那身皮,还要杖四十,徒两年。 一旦这样,那胡锋就彻底得罪了何家,将来在吴钩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必将寸步难行。 如果胡锋徇私枉法,和何家与和为贵,许主簿也有办法。 他会逼着黄秋红去府城告状,此事一旦被知府所知,那胡锋这顶乌纱帽,也就戴到头了。 无论胡锋如何选择,在许主簿心中,都已经败了。 他心中冷笑道: “果然又是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