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动如绷弓，发似炸雷

    地下拳场，从来都是喧闹无比的场面，然而现下的景象，却大大超出了常理，兴许是擂台上两人身份不同的原因，满场都是寂静一片，睁大了眼睛看着台上两人较技，一招一式都不肯错过。

    这可是两个真正的国术拳师在对打！

    “这个年轻人，虽然有股子狠劲，但是冲劲明显不足啊，从开始到现在，大部分都是在防守。”

    前来看打拳的，有不少都是身上带功夫的，眼力也不是一般的好，此刻擂台下，就有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头发斑白，然而双目神光熠熠好像是鹰眼一样锐利，盯着擂台上的俩人。

    在他身旁，还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一脸担忧，“爷爷，难道这个罗成怕了那王蛇不成？”

    “嗯，兴许有一点可能，但是我更有一种感觉，这个罗成，好像是在蛰伏一般，就像是狮子抓鹿，先是悄悄跟随，然后突然就是一下子，追起来就决不放弃，直到把鹿给咬死！”

    “嘶！难道这罗成真的这么厉害？他的年纪比我都小啊？”年轻人倒吸口冷气。

    这中年人非常欣赏罗成，教导身边爱徒：“嗯，这孩子已经学会用脑子打拳了，继明啊，你以后也得这样，不过先得把基础打扎实了才行！”

    就在这两人说话的时候，擂台上，罗成、王蛇已经再度交锋。

    正如那六旬老人所说，罗成真的是在保留实力，跟张龙的一番较量，他对蛇形有了不少的认识，但是这王蛇是常年打擂，恐怕招式上难免会有不少的改变，经过方才的一番交锋试探，罗成基本对这王蛇的打法了然于胸，接下来只要防着对方突然使出绝招就行了。

    如此一来，罗成的顾忌，去了一大半，整个身心，顿时就开始饱满起来，一双狭长的眼睛，好像是磨亮了的尖刀，突然就闪过了一抹流光：

    冲身！闯步！

    “啪”的一声爆响，罗成右拳好像是一个出膛的炮弹，突然朝着王蛇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拳在空中，竟然带出一股爆炸的劲道，还未近身，王蛇就感觉到拳头上骇人的力气，身躯一抖，双脚快速交错，上步接招，来了个小霸王举鼎：

    王蛇双手一作掌势，一捏拳头，企图先封罗成炮锤，再打罗成左肋。

    “让你打！”

    这时候的罗成，再也不会后退了，整个人就好像是拼了命的赌徒似的，不闪不避，气力一沉，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座山一样，朝着王蛇当胸撞去。

    贴山靠！

    看似不要命的罗成，却打得异常聪明，这一撞用的侧身靠，用肘尖顶王蛇胸口，同时右拳前冲，打王蛇下腹。

    这一下，电光石火，连番快打短兵相接，打出了一股勇往直前的霸气。

    八极拳，本就是刚猛雄健的拳法，动如崩弓，发似炸雷，罗成这打法，算是彻底发挥出了八极拳的霸道，刚猛，周围的看客们，看到罗成这不要命的贴身打法，一个个全都惊叹：

    “真是霸道！”

    “就算西楚霸王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如果这算是霸道，那么接下来罗成的一系列强攻，简直就算是野蛮了。

    不待那王蛇组织反攻，罗成运劲就靠了上去，眼花缭乱的招数，尽数招呼在了王蛇的身上：

    朝阳铁拳！金刚伏虎！后羿拉弓！海底探宝！翻江倒海！迎面砸拳！

    这一连番贴身快打，可是把王蛇给打得不轻，手忙脚乱，完全组织不起像样的进攻。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罗成这番打法，就是赤裸裸不要命的打法，简直就像是一个野蛮人一般。

    但是这些野蛮的招式，却让在场的观众们感觉到了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从中看出了一种堂堂男儿的阳刚美感。

    “呼！”

    王蛇不愧是蝉联拳皇宝座的拳手，受到这连番打击，换成旁人早就气力不继，放弃反抗了，可是王蛇他吐出一口浊气后，眼睛里却露出了一股锋锐的精芒：

    “刷刷刷！”

    王蛇的双手五指紧握，如同两条剧毒的蟒蛇一样，在罗成眼前迅速晃动，就等罗成出现一晃神的破绽，啪嗒一口就会咬上罗成。

    可惜罗成不上当，又是暴烈一记招呼过来，这王蛇眼都不眨一下，早就料到会这样，罗成这是打出气势来了，势如猛虎下山，瀑布湍流，换成旁人，绝不敢在这时候轻触其锋。

    可他是王蛇，是拳皇。

    “给我着！”

    谁都没料到，蛇手王蛇，打出的蛇手，五指箕张，竟突然转成了鹰形，双爪直打而出，揪住了罗成的双肩，发出“吱嘎”一声爆响，好像是雄鹰在高空中发出的嘶鸣。

    “喝！八极南被制住了！”

    “快看！王蛇要出绝招了！”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瞬间功夫，王蛇在抓摄住了罗成肩头之时，整个人全身的劲道哗哗哗流到了四肢，把罗成用力往怀里按压，同时，猛的提起了膝盖撞击向罗成头部，一只手肘，也从上部拦砸罗成后背。

    龙蛇起陆，地发杀机！

    这一招正是王蛇的绝招，龙蛇起陆！

    满场的观众，都屏紧了呼吸，大气不敢喘，眼也不敢眨，生怕错过了这精彩的一幕，他们的做法绝对是正确的，因为接下来的一幕，堪称九龙拳场自开办以来，所有比赛中最为精妙，最为惊才绝艳的一招。

    就见罗成，面对王蛇的“龙蛇起陆”，竟没有一丝慌张，口中反而还有力气暴喝一声：

    “早就等着你了！”

    这一声暴喝，却是让王蛇心神猛的一滞，动作略微有些松动了，就这一刹那的功夫，罗成的招数，一下子使出来了，双手叠掌朝王蛇大力膝顶封了过去，双脚噼啪一声，竟然离地而起。

    八极拳贴身短打，猛起硬落，重视下盘的稳固，有拥搓步，跺蹍步，震脚，闯步步法，但就是没有窜、蹦、跳、跃这类的步法。

    罗成这一招大违八极拳理的打法，让不少了解八极的练武之人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打法？毫无章法啊！”

    周围风言风语罗成哪会去理会，整个人离地而起的瞬间，王蛇的膝顶已经来到，罗成的双掌不快不慢，正好在此时封到，一股大力顿时沿着罗成手掌，朝整个身子打了过去。

    身在空中，罗成的身躯却像是被俩人一头一脚拽着一样，神奇的一个翻身，好像一条大蟒蛇在扭动又长又粗的身子，正是罗成从好友张龙那里学来的一个身法：

    蟒蛇大翻身！

    这一翻身，却已经将王蛇膝顶的霸道力道化解了一大部分，却又借着剩下的力道，借力打力，撑膝抽身而出，看起来，就好像是王蛇一膝盖把罗成给顶出去似的。

    有个词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罗成与王蛇的这一招交锋，就是这样，然而罗成应对起来，其胆量之大，其反应之敏，其算计之精，可以与一些大师们齐肩了！

    王蛇的绝招，龙蛇起陆，就这样被破解了！

    就在众人长舒一口气，大汗淋漓却内心畅快心满意足的坐回了位子上的时候，异变再起：

    “给我着！”

    躲过了王蛇一招的罗成，还没有站稳了身子，王蛇更为暴烈却从未显露在人前的一招，紧跟着“龙蛇起陆”就打了上来：

    前冲步，抖身，提膝前顶，屈肘前冲，抽打！

    动作简简单单平平常常，是个练武的就能使出来，然而组合在一起，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打出，速度之快，劲道之猛，时机之精确，就完全不能算是一般的招数了。

    更何况，这一下还是在对方刚躲过一击龙蛇起陆之后，气力不继时打出，堪称无解。

    这一招，是王蛇压箱底的功夫，以前打拳的时候一次都没有用出来过，这一次，却被罗成给逼了出来：

    龙蛇合击！

    “天，王蛇还有绝招！”

    “原来龙蛇起陆后，还有龙蛇合击！好厉害，好厉害的算计！”

    “罗成把拳皇压箱底的功夫都逼出来了，就算是输了也不虚此行了，只希望他千万别把命丢在这里啊！”

    人们都对罗成取胜不抱任何希望了，台上的罗成，面对王蛇这一招霸道狡猾的一击，脑海中电花石火一般，思绪爆闪。

    以往练武的一幕幕，骤然在脑海闪过，八极崩，贴山靠，明劲，暗劲……

    危机临面，罗成好像是进入了一个玄幻的境界，两脚似生根，双膝微屈，竟然站出来一个马步的姿势，身躯晃晃悠悠，就好像他胯下真的有一匹烈马一般。

    双臂，好似两条蛇，又像是紧绷起来的弓弦，硕大的拳场，每个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两道锋锐的声音：

    “啪！啪！”

    这个时候，王蛇的第二绝招，龙蛇合击，已经狠狠打到，罗成整个身体，好像是猫抖虱子，刷拉刷拉一抖，身躯前弓，双臂触电一样，一上一下横着朝王蛇抽了过去。

    “噼！啪！”

    “噔噔噔！”

    王蛇飞速后退，一对眼睛，完全睁大了，难以置信的看向了罗成：

    “暗劲！这股力道，是练到了全身的暗劲！”

    生死之际，罗成的潜力终于爆发，原本他就摸到了一丝暗劲的门道，此刻在王蛇的巨大压力之下，一下子顿悟了暗劲用力的道理，整个脑海好像是醍醐灌顶一样一片清明，念头通达。

    暗劲从全身使出来，到罗成手上时，却是用一个抖势使了出去。

    蛇形在走，制蛇在抖，有经验的捕蛇人，抓住了蛇的尾巴，只要用力一抖，再毒再狠的毒蛇，全身筋骨也都松掉了，软趴趴一团，再不能对人造成丝毫的威胁。

    破蛇形拳的关键，却正好是一个“抖”字。

    抖劲加暗劲，王蛇毫无办法的就被罗成给打了出去，这一击，直接就奠定了罗成取胜之势，暗劲的力道可不是一般的霸道，更何况是集合罗成全身力气打出来的。

    王蛇被罗成这一击打中，手和脚都在剧烈的颤抖，罗成狭长如刀锋一样的双眸紧紧盯住王蛇，含胸拔背，随手都会继续出击的样子，口中却是道：

    “放弃吧，王蛇。再打下去，你绝对会吃亏，你的力气已经光了，我拳下不想杀任何一个国术人才。”

    王蛇凝目不语，只剩罗成沉静自信的声音波纹一样，在擂台向周围扩散：

    “当今时代，国术式微，几尽灭绝，我愿与天下同道，齐心协力，恢复国术盛况，愿天下习武，人人如龙！”

    这一番话，是罗成第一次，当着拳场五六千人说了出来，其堂堂正正，掷地有声的话语，让在场所有的中华子孙热血沸腾，一些饱经风霜的武林中人，甚至已经热泪盈眶：

    “天下习武，人人如龙！”

    “天下习武，人人如龙！”

    王蛇双目闪烁，兴许是被罗成那番宏愿给震住了，抱拳一礼，口中认真道：

    “如真有那天，你就是开创了一个世界，一个时代的神！八极拳，不负盛名，我王蛇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