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钓点新鲜的
罗杰养病摸鱼的日子很清闲，除了一些日常的检查和接待了两次学校派来看望他的人之外，就是躺在床上看书，该吃吃该喝喝，偶尔出门遛遛弯，和隔壁病友老大爷侃侃大山。 当天中午他没去食堂，护士小jiejie还专门给他送来了食堂用餐的代金券，告诉他如果不想自己去食堂也可以按床头的按钮让护士帮他打饭。另外，护士中心24小时有人值班，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按按钮联系她们，服务不可谓不周到。 罗杰正好借此机会打发走了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的薇洛莉雅。 就算主人罗德教授不在家，女仆小姐也是有很多家务需要处理的。他现在手脚活动无碍，其实也并不怎么需要照顾。于他个人来讲，也没有被人照顾的习惯。 薇洛莉雅本来还有些不放心，观察了一段时间，见罗杰状态稳定，确实能够生活自理后，才离开了医院。 …… 第二天傍晚，圣彼得勒医院住院部三楼心理诊疗室。 “我觉得我的心理非常健康，完全用不着做这些测试题，伦纳德医生。” 罗杰做完厚厚一叠的选择题，颇有种梦回高三的错觉，他站起身来，指着纸上的几道题向对面问道: “而且，我不理解像什么‘你觉得胡萝卜应该生吃还是炖着吃？’、‘’喜欢猫还是喜欢狗？’之类的问题对解释心理状态有什么作用，这不是纯粹看个人习惯和爱好吗？” 在他对面，坐着的是精神心理科的主治医师:伦纳德·乔恩。 青年男性，一头金色的中长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戴着金丝细框眼镜，皮肤白皙，下巴光洁，一根胡茬也没留下，整个人看上去非常干练。 伦纳德放下手里的期刊，抬起头来看了罗杰一眼: “不要去揣度题目和选项的意义，也不要猜测出题人的目的，凭你的直觉去选就行了。至于如何解析，那是我的工作。”，他端起已经冷掉的茶水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 “你看上去很缺乏耐心，罗杰先生。” “我现在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对很多事都感到茫然无措，很难静得下心来。”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我也会尽力帮助你。但毕竟涉及超凡，我也不能向你保证你的记忆一定能恢复，但至少我能帮你彻底排除潜在的超凡污染带来的心理影响。” “超凡污染还能影响心理健康？”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你在服用药物的同时还要接受心理治疗的原因，你知道替代者吗？” “替代者？不知道……至少现在的我没听说过。” “那就好，抱歉……这个例子有些极端，鉴于你现在的情况，我就不对替代者的概念进行详细解释了。你只需要知道，某些超凡污染的潜伏性和顽固性是难以想象的，即使用专门的药物进行了祛除，也难以根治。而在它彻底爆发之前，没有人能发现这种转变仅仅是开始于被害者的一些细微的心理和认知变化而已……” “作为你我这样的普通人，接触了超凡污染之后，丢失记忆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它反而可能让你避免很多祸端。你需要做的，就是顺其自然。” “然后，抑制你的好奇心！在你出院之前，不要为了寻回记忆去做多余的事情，这一点尤其要牢记，明白了吗？” 罗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有点小心翼翼地问: “那……历史书和报纸我还能看吗？” “可以，这些我检查过了，都是普通读物，你随意阅读补充下常识完全没问题。但同样的，涉及神秘领域的知识不要深究就行……” “好了罗杰先生，今天就到这里。后续治疗时间护士会提前通知你的，先回去休息吧！” “好的，谢谢医生。” 告别了伦纳德，罗杰抱着一堆书本走出诊疗室，穿过幽静的长廊，与向他问好的护士点头致意。 在他左侧围栏之外，隐约嘈杂的人声从中庭传上来。 这栋楼里安置了不少在这次灵灾中受伤的市民，一楼及二楼的房间爆满，甚至走道上临时增添了不少床位。 三楼和四楼却是宽阔安静。原因无他，三楼以上都是花费昂贵的高级病房，不在此次市政厅的灾害补助标准中。 不仅病房是配备有独立盥洗室的豪华单间，还有宽阔的公共活动区域，连接各个栋楼的旋转回廊之间甚至还有种植着巨大苏铁类植物的花坛。 回到自己病房所在的区域，正巧碰见住自己隔壁的艾登老爷子坐在门外的长椅上喝茶。 挨着的这几个病房就住了他们两个病友，低头不见抬头见，偶尔和罗杰聊上几句。 这老爷子的病号服外披了个旧皮夹克，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束了个小辫，虽然年纪大了皮肤松弛满脸皱纹，但脸部线条轮廓依然看得见的硬朗，眉眼之间也隐约可见年轻时的帅气。时间倒退个三四十年，估计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俊后生。 “哟，回来了？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对伦纳德医生的治疗方式有些疑惑吧？哈哈哈，第一次难免这样，习惯了就好，伦纳德医生可是相当专业的。” 艾登看见罗杰，笑着跟他打招呼。 “听您这么说，老爷子您也在伦纳德医生那里做过题？” 罗杰走过去，坐在长椅的另一边，把抱着的书放下来。 “做题？哈哈，可不是嘛！他是我的主治医师，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认起字来都有些费劲，还被那小子逼着做了不少题呢。开始我也抱怨，后来效果出来了就闭嘴了。别说，还真他娘的管用！” “冒昧问下，您得的也是心理方面的疾病？” “我？不不，我只是失眠，而且爱做噩梦。发病厉害的时候整晚都睡不好。” “您只是失眠多梦而已，调整下饮食作息，休息休息就得了，或者找个诊所开点助眠的药物，应该不用住院治疗吧？” “那也得分轻重程度，我这不一样，噩梦已经严重影响生活甚至危及生命了，不住院不行。而且找了很多医生都不管用，还得是伦纳德医生。” “这么厉害？可今天他除了问了我一些基本的问题和做了这些外，并没有采用其他任何的治疗手段。” “你才哪到哪？等他找到了你的病灶，调好香熏，你躺那放松完了让他给你催眠，眯了一会起来啥都好了，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 “催眠吗，这个我只是听说过，还没亲自被人催眠过，能行吗？” “嘿嘿，术业有专攻，你试试就知道了。”老爷子神秘一笑，不再多说。他端起茶杯，递道嘴边才发现杯子里已经空空如也。 艾登做贼似的瞄了两眼走廊两端，见没有护士出没，偷偷从怀里摸出一个扁扁的小钢壶。 罗杰大跌眼镜。 “结果您搁这偷偷喝酒呢？” “嘘！你嚷嚷啥？声音小点，别把护士招来！喝酒怎么了，适度饮酒有益身心健康，还可以助眠呢！再说了，我这可是上好的甘蔗蜜酒，纯手工蒸馏酿造，没有勾兑哪怕一滴工业酒精，喝完绝对不头疼。”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托人给我带过来的，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一般人想喝还没地方买呢！你小子今天运气好，正好碰上了，快回去拿个杯子过来，陪我喝点。” “其实我不太会喝酒。” “什么屁话，年轻小伙子哪有不会喝酒的？愣着干嘛，要我老人家亲自去拿不成？” 也不知是被老人的热情随和的性格感染还是“甘蔗蜜酒”这个名字触发了什么回忆，总之艾登手里那个泛着金属光泽的小扁壶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牢牢吸引住了罗杰的目光。让他这个向来对高度酒不感冒的人，居然有了一种想尝试一下的冲动。 “那我陪您喝点？” “这就对了嘛。” …… 琥珀色的酒浆缓缓流入茶杯，泛起阵阵馥郁香气，到满两杯，一老一小默契地端起杯子碰了一下。 “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那……敬护士？” “对，敬护士，哈哈哈……” 顺滑的酒浆涌入口腔，穿过喉咙，流进食道，带来火热的灼烧感。这酒很烈，风味也很足，还隐约带着花香和橡木的香气。 一口烈酒下肚罗杰狠狠的咳了两下才适应，他想起来，这“甘蔗蜜酒”不就是朗姆酒嘛！难怪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当然，这个熟悉仅限于它的名字，这酒罗杰也只喝过一两次，还是在偶然朋友的聊天中得知了“海盗快乐酒”这个梗才好奇买了一瓶尝尝。他所在的城邦海德兰距离海洋并不远，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也有海盗，海盗们是不是也同样“钟情”朗姆酒呢？ 虽然没啥品酒的经验，罗杰还是能感觉到这酒品质不错，老爷子可能还真没吹牛。 夜色渐深，从他们坐的位置向中庭上方望，可以看到高悬半空的一轮银月，没有前两天圆，但依旧纯净无暇。在明媚月光的照耀下，星星暗淡了很多，只有一条从西向东贯穿了整个天空的星带，格外的显眼。 这个世界的夜空，比罗杰想的还要璀璨。得益于良好的市区位置，这里没有浓烟滚滚的尘雾，没有机械运转的轰鸣和糟糕的空气，只有偶尔传来的高压蒸汽释放的声音，那是源动力工厂动力储存装置排压阀释放压力的声音，并不刺耳。 走廊各处和花坛中间亮起暖色的灯光，将月色衬托得越发静谧。 艾登老爷子和罗杰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南海北，很快就把一壶酒干下去一大半。 “唉，虽然我这酒很不错，但总觉得还是差点儿什么，要是能有点下酒菜就好了。” “这个时间，也不知道食堂有没有关门，要不我去看看？” “不用去食堂，看我钓点新鲜的。” 说着，艾登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路亚竿，来到走廊的围栏前，把小鱼形状的假饵抛了出去。 “老爷子你喝多啦？”罗杰放下杯子走过去，看着老爷子摇着转轮把假饵放到了底，落进了一楼中庭的花圃中。 “花园里钓鱼？我看钓蚊子还差不多，不对，这天气还凉着，钓蚊子都早了点。” “去去去，你懂什么。”艾登嫌弃似的对罗杰摆摆手，自顾自的调整位置，把鱼饵摆到自己满意的位置，才点点头，把鱼竿搭在围栏上回来继续喝酒。 “是我不懂还是你不懂？我虽然不是个合格的钓鱼佬，但是我至少知道打路亚得动起来呀！假饵本来就是要动起来模拟小活鱼的，您这一动不动的不成死鱼了吗？” “反正都是假的，是死是活有什么要紧？能上鱼才是硬道理。” “您这能上鱼？我看还是空钩锚蚊子靠谱点。” “等着瞧吧你，没见识的小子……” 罗杰摇了摇头，看着茶杯里似乎变得虚幻的酒液，心说我是不是也喝醉了，跟老爷子较这劲干什么。 结果没过多久，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灯光闪烁了几下，整层楼都跟着摇了起来。 “我敲，地震啦！？老爷子别喝了，赶紧跑吧咱们！” “地什么震，是老子中鱼了！”艾登老爷子大喝一声，跑上前去抄起鱼竿就是一顿猛拉。 “咻！”鱼线划破空气，鱼竿瞬间绷成了半圆，竿尖还在剧烈的颤抖，似乎真的在和什么庞然大物搏斗。 “卧槽！？还真中鱼了？”这时候楼也不晃了，罗杰赶紧跑过去往下看。 这一看直接给他吓一大跳，只见鱼线的另一端挂着的居然是一条十多米长灰白巨鳄，有一座假山那么大，剧烈翻滚之下，花园瞬间变成了一片狼藉。 刚才的晃动，正是因为它撞了医院的两面墙而造成的。 花园里路亚到了鳄鱼，这他娘的什么原理？ “嘿嘿，是条大鱼！小子，你来把着鱼竿，我得赶紧把火升起来，” 老爷子激动得满脸红光，不由分说就把鱼竿塞到了罗杰手里。 “啊？我，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这里又没有水，再大的鱼也掀不起浪来！而且我看过了，它咬钩咬得很深，你卯足了劲儿只管拉就是，不用怕脱钩。” 其实不用老爷子说，罗杰接过鱼竿的瞬间就感觉到了，这灰白巨鳄看着体型庞大，骨板嶙峋极尽凶恶，但却是个样子货，任它再怎样挣扎，力量传递到他手里感觉不过是在遛一条三五斤的黑鱼。 “卧槽，真的行诶！我感觉都不用遛了，直接拉上来就行。” “那你赶紧的，我这也快准备好了。” 扭头一看，老爷子这烧烤炉子都搭好了，这时候正拿着一把小蒲扇对着刚点好冒着火星的木炭猛扇。 “您这够快啊，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罗杰用咯吱窝夹着竿柄，疯狂摇着转轮，看着那逐渐停止挣扎的巨兽被自己拉上来。 “不行老爷子，这玩意光脑袋就有一头牛那么大，弄不进来啊。” “也是，这么大一只我们也烤不了，剩下的我处理起来也麻烦，干脆就剁它一条爪子吧！” “行，您请！” 罗杰把巨鳄拉到跟前，老爷子咔擦一斧头下去，巨兽无力的哀鸣中，一条带血的巨大前爪落到走廊的地板上。 “好嘞，切线吧，剩下的不要了。” 罗杰依言切了线，看着那大鳄鱼又摔了回去，屁颠屁颠的跟着老爷子去处理爪子rou去了。 不多时，经过清洗、分切、简单的腌制，用签子串好之后，白嫩又筋道的鳄鱼rou终于上了烤炉。 两人边烤边翻，再撒上烧烤小料，不一会儿便烤的唧唧冒油，看着就好吃的不行。 “真香啊……”罗杰忍不住凑上去闻了一下，然后深深地疑惑了。 “不对啊老爷子！” “这rou烤出来怎么是面包味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