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落崖
几人连夜而行，都是山路，菁菁三人又被捆住双手，这下可吃够了苦头。好不容易到了天亮，三人都不知跌了多少跟斗了。 百毒星君扯了根藤条，只要谁不听话，就是一藤条抽去，曲良挨得最多，只得老老实实走路。石小玉也挨了几下，心中痛骂这老贼无数遍，但嘴上却不敢出声。倒是菁菁挨得较少，但也愤恨不已。 不一日，就出了哀劳山，一直向西南方向走去，一路上除了山还是山，似乎无穷无尽一般。虽也有几片较大的坝子，却也是被群山团团围住。 石小玉走得双脚起泡，问道：“那玉璧宫在什么地方，怎么还没到啊？” 菁菁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不过听说玉璧宫在无量山中。”石小玉一呆，忽然眼前一亮：“无量山！师父说过，让我们去无量山与他汇合。如果师父当真在无量山，他一定会救我和菁菁的。至于这个姓曲的，就算要救，那也得留到最后才救。” 他心中存了有人相救的希望，走路也就有力了许多。曲良在后面看得郁闷不已。 原来无量山远在澜沧江边，云南多山，是以走来走去，一直都在崇山峻岭之中。幸好数天之后，终于来到无量山下。 众人走得倦了，在一处溪边坐下，手脚都放到清凉的溪水中去，十分惬意，倦意全消。溪旁是一道峭壁，上面草木丛生，又有许多红色的小果，甚是鲜艳。 石小玉抬头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口水直涌，问道：“这是什么果子，能不能吃？” 菁菁说道：“这叫火把果，当然能吃啦，只不过枝干上面有刺的，摘的时候要小心，不然会被刺到的。” 百毒星君忽然说道：“既然大家都走得累了，不如去摘去火把果来吃吧。”指着石小玉道：“你，上去摘果子。”说道随手替石小玉解了手腕上的绳子，又道：“你要是想逃跑，尽可以试试看。我有好几种会飞的奇蛊，可以追得到你。” 菁菁几人一听“蛊”字，登时面色大变。 原来南方深山之中，多有巫师制蛊。取诸毒虫密闭于容器中，让它们当中的一个把其余的都吃掉，余下一虫称为蛊。然后将蛊置于饮食之中，有人误食，那就会中了蛊毒，死状奇惨。 更有养蛊高手，可以利用蛊虫控制别人，称为摄魂。如百毒星君曾用摄魂散让山羊变成食rou猛兽，其实就是一种极利害的毒蛊。 另外还有一种金蚕蛊，也极是利害，曾有一本书叫《滇南新语》的提道：“蜀中多畜蛊毒，以金蚕为最，能戕人之生，摄其魂而役以盗财帛，富而遣之，谓之嫁金蚕。”是说以金蚕蛊控制别人，然后就能让人成为自己奴役，同时又能吞其家产，实在是歹毒之极的法门。 石小玉也曾听过蛊的利害，吓了一跳，忙笑道：“我不会丢下大家逃跑的，你们放心好了。”这既是说给百毒星君听的，也是让菁菁放心。 菁菁有些感动，向他甜甜一笑。石小玉只觉这一笑娇媚无比，一时之间，头脑中一片空白，刚好脚下踩到一个泥坑，险些滑倒，更是引得菁菁笑出声来。 曲良却恶狠狠地瞪着他，若非身不由已，尚在百毒星君掌握之中，只怕他就要上前与石小玉来个生死决斗了。 石小玉攀爬峭壁，到了山壁上，采摘火把果。见枝干上果然有许多小刺，要是菁菁不说，只怕定要被刺扎到。 正采着，眼光一扫，忽见山壁后有个悬崖，崖旁居然有条小路，似乎通往山中。不由得心中一动：“如果我们从这条小路逃走，躲在山林之中，只怕百毒老贼再利害，也找不到我们吧？” 他心里暗自盘算着，同时仍大把采着火把果。不一时，就采了一大把，再也拿不下了，这才慢慢退下峭壁。 石小玉从峭壁上滑了下来，将采来的火把果分给菁菁、曲良和百毒星君。 石小玉趁着百毒星君吃火把果，悄悄对菁菁说道：“我发现这座峭壁后有条小路，可以通往山里。待会儿你找借口，然后我们设法溜走，躲到山林之中，这老贼未必找得到咱们。” 菁菁点头答应。然后说要方便，百毒星君也不在意，给她解开手腕上的绳索。 菁菁慢慢走到峭壁后面，果然发现前面悬崖下有一条隐秘的小路。她心中暗喜，只是担心石小玉如何能溜走。 谁知过不一会儿，果然见石小玉也慢慢快步跑来。原来他也借了尿遁，向崖壁后来寻菁菁。两人汇合，然后向前面悬崖下的秘道跑去。 百毒星君虽然放两人自去方便，其实一直都在留意，以他耳力，也能听到两人动向。见两人想逃，不由得冷笑道：“小娃娃，想跑么，深山之中，看是你跑得快，还是老夫追得快。” 他迅速将曲良捆在一棵树上，然后发足向菁菁两人追去。他知道石小玉在山路上跑得不快，如果只是菁菁一人，反倒容易逃走了。果然不一会儿，就追到两人身后。 石小玉叹了口气，道：“菁菁，我跟着你，你跑不掉的。反正都要被抓，不如你先跑吧，我来引开他。” 菁菁心中感动，眼中含泪道：“你……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石小玉道：“这……总而言之，你快跑，那老贼跟我又没啥怨仇，就算抓了我，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快走啊！” 菁菁点了点头，一咬牙，说道：“你放心，我跑出去之后，一定集聚五毒教的高手，设法救你出来。”说罢，果然加快脚步，如一只灵猫一般，几下就消失在林间。 石小玉看得倒是一呆，没想到菁菁钻林子的本事这么利害。他想了一想，扭头向悬崖上跑去，边跑边叫：“菁菁，快上悬崖，到了崖顶，后面就有小路，那老贼就追不上咱们啦。” 百毒星君正好在这个时候追了来，只见到石小玉的背影向悬崖上跑去，料想菁菁在山中跑得要快些，也就相信了石小玉的话，以为两人当真都向悬崖上跑。于是随后追去。 石小玉见百毒星君中计，心中暗喜，连走带爬，攀上悬崖。便在此时，百毒星君也追了上来，却见只有这小子一人，菁菁却不见踪影，知道中计，不由得冷笑道：“小娃娃，你当真想试试我的天蚕蛊？老夫这就成全于你。” 石小玉大骇，向后退了几步，惊道：“你……你不要过来！” 百毒星君却脸露狞笑，从衣襟中取出一只瓷瓶，缓缓伸手去拔瓶塞。只要瓶塞一开，就能放出蛊来。 石小玉对这毒蛊极是恐惧，不由得向后一步步退去，根本没留意是身在悬崖之上。忽然之间，脚下一滑，急忙伸手去抓壁上枝叶，却哪里承受得他一人的体重，登时飞快向悬崖下面跌了下去。 百毒星君倒是一怔，颇为出乎意料。将毒蛊缓缓收起，又低头向悬崖下面看了看，见崖底深不可测，摇了摇头，道：“倒是便宜你这小子了。”当下不再理会，转身下了悬崖，到山中别的地方去找菁菁的行踪。 石小玉身子从壁上摔落，幸好峭壁上多有藤蔓，不时将他飞快下落的身体挂住，然后又再滑下。这样一来，也就将高空下坠的势头缓冲了许多。 终于砰地一声，他摔进一条深涧之中。涧水极深，而且一旁还是一条奔流直下的瀑布。水声如雷，激得白雾腾腾。 石小玉虽然会些水性，入水之后，却被瀑布的水流激得昏昏沉沉，又是从数十丈高空落入水里，受了震荡，再也抵受不住，立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他的身子随波逐流，忽被一股暗流吸了去，却是被卷入地底一个暗洞之中。那里水流奇急，他的身子飞快被冲到暗洞后的一片小湖中去。 若不是通过这个暗洞，绝不会有人来到此间，也不会发现原来这座山腹之中，竟还有这样一个世外桃源。 石小玉醒来之时，却是躺在一片草地上。天空湛蓝之极，清幽无痕，只略略地点缀了几片羽毛状的白云，越发显得洁净无尘。 石小玉一脸惘然，坐起身来。四处张望，却见身在一个幽谷之中，遍地奇花异草，眼前却是一片明镜似的小湖，湖面呈蔚蓝色，映出几片白云，几乎分不清是天空映蓝湖水，还是湖水映蓝天空。 石小玉迷迷糊糊站起身来，也不知身在何处，心道：“我不会是死了罢？只不过这里的景色这般美，就算我当真死了，也只会是在天宫仙境，决计不是幽冥地狱。” 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唉呀，那个小子没死，他醒过来了。”另一个女子却笑道：“他当然不会死了，刚才是谁嘴对嘴替他呼气的？”先前那女子羞道：“你还说，难道你眼睁睁看着他淹死不成？” 石小玉一呆，转身一看，却见花丛之中，站着两个美貌少女，都是妙龄，一人穿紫，一人穿黄，人在花中，人比花娇。 石小玉揉了揉眼睛，又掐了掐自己手臂，这才确定不是梦境。那两个妙龄女子缓缓走近，也说不清谁更漂亮一些，紫衣女是一张极精致的瓜子脸，眉目小巧可爱。黄衫女脸稍圆，但一双秀目又大又圆，一笑起来脸上就现出两个小酒窝，说不出的娇俏。 石小玉望着二女，一双眼很不够用，说道：“感谢两位姑娘救命之恩，在下石小玉，这厢有礼。”他竭力做出一付彬彬有礼的模样，当即作下揖去。二女抿嘴而笑，紫衣女说道：“这小子油头粉面，倒是个知书达理的公子呢。你不必谢我，刚才是小玉替你嘴对嘴呼气，这才救了你。你要谢，就去谢她吧。” 石小玉看了黄衫女一眼，见她似乎有点害羞，当下又向她行礼。小玉羞道：“你这人，哪来那么多礼数？阿怜也真是的，这件事叫你别说，你却偏偏又说了，真是羞死了。” 石小玉道：“小玉姑娘，你真是好人，你的救命之恩，在下永不敢忘。将来有机会，一定好生所答。”他一面说话，眼睛却直勾勾地朝着她望。直把小玉瞧得羞红了脸。 阿怜见了，笑道：“你们也算有缘了，要不是石公子被暗流卷进玉璧宫来，咱们也不会见到你，小玉也不会和你有一吻之缘。不如我来做个媒人，倒也使得。”小玉打了她一记，嗔道：“死丫头，越说越离谱了。” 石小玉却大吃一惊，叫道：“什么，这里是玉璧宫，那你们是……你们又是什么人？” 阿怜笑道：“我们当然是玉璧宫的宫女啊。”石小玉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当真来到了玉璧宫，也不知是福是祸。只过见这两个宫女这般美貌，又十分和蔼可亲，料想玉璧宫主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吧。 小玉见他面色有异，奇道：“石公子，你怎么了？” 石小玉正要说话，忽听远处有人喝道：“宫主有令，这小子恃宠而骄，当面顶撞宫主，拉下去砍了，当作花肥，施在那株新进的茶花树下。” 石小玉一怔，却见阿怜和小玉也都面上变色，远远地见两个黑衣人押了一个少年，拉到一棵茶花树下，一个黑衣人手起一剑，便将他刺死。那两人也都是女子，却都带有铁铲，就地掘坑，将那少年埋了。 石小玉直看得目瞪口呆，一颗心怦怦直跳。小玉叹道：“这几天宫主脾气大得很，已经杀了三个面首了。唉，看来往后的日子，大家都不会好过。” 石小玉奇道：“什么，面首？你们玉璧宫的宫主，竟然喜欢这个调调？”阿怜瞪他一眼，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人间帝王哪个没有三宫六院，三千佳丽？我们玉璧宫主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可比那些帝王强得多了，她只不过养了十几二十几个面首，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十几二十几个面首？石小玉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