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

    顶层切片的运转逐渐趋向崩溃，下层的人已经很久没有晋升上来过了。顶层切片内其实几乎没有自然降生的人，里面的人似乎是凭空产生的。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还是有些人留下来研究意志混沌的顶层切片内的自然变化的。不过留在其中的人和看坟没什么本质区别，对其余修行全知的人来说，他们就是世代相传地在此守墓。

    这些守墓人知道他们接触不到更多更顶级的东西，在此地长期留守不过是能接触一些雕虫小技，苟延残喘而已。

    他们既是活在最熟悉的现实中，也是生活在无尽的噩梦之中。有成之人尽皆飞升而去，再也不是什么人类，只有他们没有勇气踏出这一步，成为这顶层切片的守墓人。

    飞升的光芒盖过一切成就，不论做什么都失去了意义。他们不论理由地按本能抱团取暖，成为一个多姓氏复合的庞大世家。人聚人散，不论谁成谁败，胜利者总会扯起相同的虎皮，他们的复合世家已然不死不灭。

    他们如此聚集起来，总该有个共同的事业。没有共同的志向，他们如何能够相互信任，生活在一起。

    虽然照理如此，但他们还真没有。踏出世家建设的区域，外部尽是凭空产生的虚假人类，他们如同身处孤岛，要是非说有什么共同事业，那就是扩建孤岛，把随时可能出现异常衍生的活人的外人隔离在外。

    自他们记事起，这些无人生养的野人便令他们感到恶寒。这些自然衍生的产物凶残无比，说是活人，却更是野兽，确实算得上恐怖直立猿。

    这些没有任何道德观念的产物逐渐长大，不似幼时那般像野兽，却也称不上有道德观念。他们只是更喜欢相对安定的环境，在世家眼中仍是恐怖直立猿。

    世家没有多少要传授的东西，提到最多的也就是少和外边这些凭空产生的产物过多接触了。他们知道的东西太少，全身充满不确定性，做出来的东西到他们眼前，总会令人毛骨悚然。

    这些野人的修行不需要学会任何东西，消耗颇大，威力却也惊人。不过他们的法术运转同质化严重，使得他们实现的功能虽然多种多样，但弱点却完全一致。不论多么名声在外的大能，都能被以同样的方式压制。

    不管在这些野人眼里多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在修成的阴阳眼术面前都会原形毕露，顷刻间失去作用。

    也正因为阴阳眼术的普及，外面这些产物造出来的东西都怎么看怎么假，因此这些世家与外面野人的隔阂颇大，完全混不到一起去。

    不管怎么说，充满野人的局势被他们认为是暂时的。守墓世家正在重新整理一切，准备重启顶层与高层切片的联系。至少理论上是怎样的。

    显然他们并不上心。他们都放弃已知的飞升，在此守墓了，还管什么顶层不顶层。在这世家之中，选择飞升反倒是少见，他们已经完全与上进不沾边了。

    顶层所修行的是主动全知。他们消除作为人类对自己的各种限制，把自己改造得能够稳定驾驭全知过程，以此未卜先知，以因果傍身，冥冥之中化身命运本身。

    他们的飞升与什么灵魂不是一码事，联系不是很大。他们的收益多集中在他们作为人看不到的地方，对于目光停留在活人身上的人来说，他们的飞升只是集体自杀。

    对于这些已经飞升到超出顶层切片的人来说，不论他们再怎么变强，也不过是自娱自乐，原地打转而已。

    “高层切片尚且繁华，顶层切片却已经自取灭亡，如此说来，只要以下为上，后退一步，我们就能接触登峰造极的大同世界？”

    问题得到肯定的答复，台下众人却都哄笑起来。

    “就这点修为，也登台讲演。不说深刻的东西，光结合日常生活，那些因为荒唐的理由一步步发展出荒唐但平衡的结局难道还少。下一层见识登峰造极，只怕下一层之后就再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了。”

    显然，大部分人都不认可他的说法。根据他们的共识，他们的力量源自顶层切片的特殊环境，贸然离开，只怕凶多吉少。

    他们登台宣讲他们的说法，大多都是为了寻求同道，在台上有些言语交锋也算在所难免。一旦登台，便是站了队，要是太不小心，事后丢了性命也是难免。

    登台演说一事比较抽象，算是他们的资源倾斜没有太彻底，货币之类的玩意完全没有诞生的产物。再次有一身本事，不至于被摄魂夺魄，彻底绑架。也因此，那些号称的大势力难以消化太多成员，这台一直也不至于无人去登，也算是这些不需要为生计奔波的人们难得的乐子。

    大多数人是来看乐子的，很少有人真把这台当成事业的踏板。大多数人还是被当作乐子看。

    他可不是说说而已，他确实是打算打通顶层与高层的通道，下去看看。至于回不回得来，下面的人那么想上来，口子一开，这事根本用不着他想办法。

    在还小的时候，他记得他曾与一个乱跑的世家中人有所接触。当时他差点让其他产物追杀至死，正觉得无力复仇，垂头丧气，却被世家中人有意无意地安慰：“实力什么的只是泡影，用我们那教的说就是自娱自乐。你们不是光靠想就能变强，大不了就是多想想，还能有打不赢的。”

    他们这些野人产物胡作非为，不过都根据经验把世家中人当作未卜先知的高人。放在相当高的优先级。自那之后，他算是成了讨封成功的黄皮子，实力开始突飞猛进。

    由于对周围的认知变得完全不同，在周围人眼中他的法术作用机制难以理解，无法复刻。不过纵有高人身份，也不足以让无法理解他在做什么的人信任他，与他同去。

    这些其实都是借口。他只是还没有做好放弃自己的法术基础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