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噩耗
这天天光大亮,北地冬日并无太多活计,谢正强一家往年这时候已是舒服的窝在火炕上猫冬了,但今年光景大为不同。 他婆娘桂娘哭哭啼啼的搂着小儿子,同时费劲的点着潮湿的木材,她摔摔打打、怨气冲天:“咱家与大伯虽已分家,但到底一个老祖下来的。前些日子,已是把他棠叔生生祭了潭,如今,又要拿咱家宝儿去。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谢正强与谢正壮兄弟两人本已分家,此次遭此劫难,只好又凑到一处。每日为着砸冰烧火煮饭之事,累得一家十余口人疲惫不堪,前几日村里又遭河神惩处,需再供奉十个童男。 谢里正发了话,每家每户出十两银子,村里凑了钱,买些男童也使得。只一样,上次供奉的谢棠因不是童男,使得村中受罚,此次只敢挑年纪未满十岁的小童。可是自从河神强行纳贡,上月穷苦人家已是卖过一次。 这次只有谢家村受罚,县里管得紧,也无人再肯卖亲儿。谢里正只得强行压制村中有适龄孩童的人家,这不,谢正强家小儿子宝哥,又正巧中选。 “大哥!咱家冤枉啊,前次棠弟遭受冤屈,村中根本不听咱们分辩,草菅人命。这次宝哥中选,如要赎人,竟得花一百两银子!”谢正壮想起这事就气不过:“咱们庄户人家,孩子又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上哪凑一百两?这不是逼咱们去死吗?” 谢正壮他娘子性子名叫杏娘,心直口快,此时也愤然搭话:“照我说,咱们家干脆搬到城里大伯家暂住,等过了这一波再说?” 谢正壮断然摇头:“不成!我们没能救下棠弟已是理亏,哪能再占他家的屋子!” 杏娘叹道:“他家兄弟俩个都没了,哪里计较这许多?何况我们只是暂住......” “别妄想了!”桂娘恨恨的说:“族里已是打定了主意要绝了咱们家,你看我们能出得了这村子?”昨日她本想偷偷抱着儿子回娘家,还没出村口,就被里正他儿媳拦了下来! 唉,谢大伯在县城的住址村中都是知道的,躲出去也没用,棠弟还不是都给骗回来了!几人正商议,却见大哥谢正强默不作声,只两眼直愣愣的望着遍地污水的地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他们没管大伯家堂弟的死活,如今报应到他自己身上了!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说来说去都无法可解,谢正壮急得团团转。 “砰!砰!砰!”院门传来拍门声:“谢大郎在家吗?正强哥开开门?我是隔壁村刘大山!”刘大山?隔壁刘家屯刘里正的儿子,他来干什么? 谢正强抹去眼底的泪花,蹒跚的出来开门:“大山,进来说话,我这屋里冷冰冰的,晦气得很,你将就些。” 刘大山早知如此,哪会计较,他跺了跺脚上的烂泥,拉着谢正强闪身进屋,压低声音问道:“你家里可是出事了?我看你家周围溜达着几个闲汉,见我拍门,都盯着我看哩!” 两人年纪相当,谢正强还帮刘里正家里干过短工,自然熟识的。这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家门不幸,前些日子我堂弟被生祭,近日又要供奉我儿,村里怕我逃走,可不得盯紧了!” “什么?前段时间被生祭的小郎就是你家堂弟?”刘大山咂舌不已,这下糟糕了,那岂不是谢恩公的家人?“这,你是不是还有个堂弟,叫做谢海的?” 他怎么知道?谢正强老实点头,哀叹到:“谢海就是那被生祭的堂弟的亲哥哥,但他两个月前上山送信,被困在山里。白云观的道长来报丧,他不慎掉下山崖,尸骨无存。你怎么问起他来?” 怎么可能?刘大山瞠目结舌,难道自家来的谢恩公是鬼物不成?他猛地摇摇头,不可能,那熊怪硕大的头颅可不是假的! “谢海没死!他遇到贵人相救,如今在我家中。”刘大山直言到:“某此番前来,就是请强哥随我归家,去见见那谢海!” “竟有此事?”谢正强疑惑道:“那白云观的道长怎敢断言他死了?” “害!那些道士又没见着尸体,胡乱猜测,我看是为了推卸责任吧。”刘大山坚持到:“趁现在还早人不多,强哥你跟我走一趟不就明白了?他本是要到村中来看你,被我爹拦住,就怕生祭之事与他有瓜葛,你看果真被老爷子猜中!” “好!我跟你去,这里边肯定有算计!我们怎么着也要做个明白鬼!”谢正强说走就走,跟自己婆娘以及谢正壮一家说明状况,与刘大山两个推门就走。
才走几步,就遇到村中黄濑子,他是谢里正的远房表侄。远远的就招呼到:“正强哥上哪儿发财?也不说带兄弟一个?” 谢正强拙嘴笨舌,只嗯、啊敷衍着不知如何是好。幸亏刘大山是个机灵的,他一脸轻松自然地笑道:“噢,寿哥一向可好?我家猪圈塌了,秋收时多算了正强哥的工时,如今叫他再补回来。” 切,果然晦气,这家人就没好事。黄濑子兴致缺缺,两眼滴溜着见他两手空空,光身一个也藏不住他家小儿,这才没了言语。 一路走去,竟遭遇好几起盘问,把刘大山也惊住了。若不是他了解实情,还以为谢正强有多受爱戴。唉,一朝落魄人人踩,这都什么狗屁乡亲! “三弟!你果真没死!”进了刘里正家,一见到谢海,谢正强就激动的热泪盈眶,总算上天有眼,给大伯留下条根。 见堂兄如此激动,谢海诧异道:“大哥这是怎么了?谁说我死了?” 谢正强抹了把泪:“就是白云观的道长,他们说你掉下山崖尸骨无存。” 李玹与他对视一眼,山顶都炸平了,可不是尸骨无存嘛?但这事他们没有证据,此时又是多事之秋,说出来不过是让大家徒增烦恼。 刘大山见他只一味哭丧,并不言正事,忙插嘴道:“正强哥还请节哀,时候不早了,恐谢家村有人寻来,你还是快些与谢恩公言明家中之事罢!” 谢海脸色一沉紧盯着谢正强,昨天刘里正无故阻拦,他就猜到家里可能出事! 他堂哥嗫喏几句,只得照实说来:“两月前,白云观上门报丧,言你已命丧三仙山。我们都有些不信,但仍按着礼节做了场葬礼。后来河神的事发,小弟被jian人诬陷与人私奔,谢里正派人以你的坟墓被大水损毁为由,骗了棠弟回到村中。” 见谢海面沉如水,他干干的咽了口唾沫,继续哭诉道:“刚回村中没多久,就被族里的青壮拿下,说是jian夫yin妇有违祖训、败坏谢家门风,本就是要沉塘的。只是正巧河神来索取供奉,便把他充作童男生祭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