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我常常会想，既然最终，大家还是要分别的，那为什么要相遇呢？为什么要去承受拥有后又失去的痛苦呢？

    后来我发现，能够相遇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珍惜相遇，轻视分离的痛苦吧。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有时候在我家住，有时候在爷爷奶奶家住。

    那时候，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被一大家子人宠爱，尽管那时，重男轻女比较严重。

    幼儿园时期，不知道烦恼何滋味。唯一的烦恼就是睡觉，因为没有什么压力和学习任务，有大把的时间休息，所以白天只要午休过，晚上就很难入睡。

    睡觉，是那时我觉得最无聊的事。但现在，想要安稳入睡却已经是奢望了。

    晚上，爷爷奶奶已经睡着了，我一个人瞪着大大的眼睛，等天亮，丝毫没有困意。

    夏天，奶奶的专用风扇吱呀呀的一直响，我就听这个声音入睡。

    关上灯，在陷入黑暗一段时间后，眼睛逐渐适应这个环境，就会看清很多东西。我看着窗外的月亮，直到不知何时，困到闭眼才睡着。

    天一亮，奶奶就把我叫醒，醒来的时候爷爷早已经醒来去散步啦。我坐在门外的石墩上，奶奶给我梳头发。

    那时候，我是短头发，是比男生们稍长一点。一觉醒来，就造了一个鸡窝。奶奶很耐心的端来一盆水，怕我疼，用梳子沾点水再梳。

    帮我梳完头发，又给我喂饭。一口一口的喂我吃。我小时候，极其挑食，所以营养不良。不吃蔬菜，不吃豆腐，不吃rou，让我自己吃的话，一碗饭挑挑拣拣，吃不进去多少，所以奶奶总是亲自喂我。

    帮我收拾完，就送我去幼儿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多久远的记忆都随风散去了，这些画面却一直都印象深刻。可能是因为，我总是不断回想。

    小时候总闯祸，留下一些不可磨灭的记忆。那时候小孩子之间特别流行一种玻璃球，有一次在奶奶家，我自己在院子里玩，奶奶在厨房做饭。我把那个玻璃球放在嘴里含着，到处窜着跑。

    结果摔了一跤，摔的倒是不要紧，要紧的是，霎那间玻璃球卡在了我的喉咙里，我发出的异样的声音吓得奶奶从厨房飞出来。

    奶奶反应迅速，拍打不起作用，直接用手伸进我的嘴里把那个玻璃球掏出来了。

    我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闯过这样的祸。

    还没上一年级，记得那是在一个夏天的傍晚，我和mama在家准备吃饭，就接到了叔叔的电话。

    我们赶到奶奶家的时候，奶奶已经被移着躺在了我们曾经一起睡觉的炕上，一动不动。亲戚越来越多，人影攒动。

    人很多，比过年的时候还热闹，只不过每个人都在哭。我心里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看到大家都在难过，我也很难过。

    我那时还不太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是生死殊途。

    直到后来，对它的感知越来越深刻。

    奶奶的坟就在离我们家不远的地方，后来爷爷的坟也在奶奶的旁边。

    每次我经过一片坟地的时候，总是会害怕。但经过爷爷奶奶的那块坟地，我总是心里涌满了勇气。

    不再恐惧。

    无论我走在世界的何处，踏着哪一片土地，我始终在飘零。

    越接近我的家乡，我的心就越安稳，有枝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