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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都捕头之争(4)

    丁湘惊道:“你要做什么?”

    余耀祖原本正与邬先生、李老板相谈甚欢,吓得一跳而起。

    那乞丐又抄起了两块大石,呼呼地掷了过来。

    丁湘眼明手快,一个箭步冲到船舷边,劈手从船工手上抢过竹篙,喊了声,“快闪开”,用肩头一撞,将那船工撞得跌倒在甲板上,这边厢她挥舞竹篙,瞅准了大石的来势,使出“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左右一拨,拨得两块大石来势顿改,一块掉落水中,另一块从船头掠过。

    到这时候丁湘才来得及回头去看,认出被她撞倒的船工正是小顺,顿感歉意,说道:“哎呀,把你撞倒,真是对不住。”

    小顺却是连连摇头,拍了拍胸脯,又竖起大拇指,看那意思是说,你只管撞,我扛得住,你的功夫真好。

    丁湘冲他嫣然一笑。

    就这么会功夫,客船顺流而下,又驶出去一段。

    那乞丐哪肯罢休,在岸上大呼小叫地一路追赶,不住地捡起大石,用力掷将过来。

    河岸陡峭,乱石丛生,他却行走如飞,如履平地,每掷出一块大石,听到船上众人发出惊呼声,便哈哈大笑,似乎看到别人惊恐的神情,便能让他甚感愉悦。

    不过船行既快,离岸又远,那乞丐虽是力大惊人,大石落处,丁湘也能尽皆拨打开去,只是要像他那般投石过去,却是力有不能,一时之间只有防御之力,却无还手之功。

    丁湘正觉气恼,突然听到有船工惊呼道:“前面就是夹石崖。”

    丁湘偷眼观看,前方约莫一里多路,两岸各有一块巨石插入水中,远远看过去,水面变得似乎只有一线之宽。

    她虽不知道这夹石崖正是苕溪上最险要的去处,却也料知就算是平日里,要从两石之间穿行而过已非易事,如今又有那乞丐不住地掷石相扰,稍不留意怕是要一头撞在石上。

    好在张俊带的这些船工常年在苕溪上往来,于水道极是熟稔,不等张俊发话,运篙的运篙,划桨的划桨,将船头对准了巨石当中的水道。

    可就在这时,那乞丐陡然从腰间抽出一条细链,一头系着铁爪,就见他一抖手,细链飞出,笃的一声,铁爪钉在了船板上。

    再看他,手臂舞的几下,将细链缠绕于臂上,大喝一声,硬生生将客船拉得偏离了水道。

    张俊见状,大惊失色,急忙命令船工各举竹篙,插入水底,想要将船撑住。

    可是那乞丐当真是臂力惊人,十几个壮汉都抵他不过,眼看着船头被他拉得朝着巨石直冲过去。

    张俊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丁湘已经将竹篙丢下,飞身而起,拔出阙月刀,跳出船外,挥刀朝细链斩去。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丢篙、拔刀、跃起,斩链,一气呵成,迅敏如电。当的一声响,阙月刀就斩在了细链上,激起一串火星,却不曾将细链斩断。

    原来那条细链也是精钢所铸。

    好个丁湘,一招不成,身子往下一落,人在空中,已然变招,伸腿出去,在细链上重重一踏,借力使力,朝岸上疾冲过去。

    耳中犹自听到余耀祖在大喊,“丁都头出马,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快抓住那个凶徒!”喊得有点声嘶力竭,发自肺腑,显见得期盼丁湘获胜的心愿,那是十二万份的虔诚。

    丁湘心想:哪有你喊得这么轻巧。

    这时候她就掠到了岸边,挥刀向前,阙月刀划出一道寒光,朝那乞丐的右臂斩去。

    她心里恼恨这乞丐肆意行凶,故而一出手便是一记厉害的杀招,唤作“斩金断玉”,想要迫得他将细链丢下。

    那乞丐岂肯轻易就范,竟是不躲不闪,抬腿朝丁湘的胸腹踢去,声势骇人。

    丁湘固然能一刀将其手臂斩下,却也少不得捱上他这一脚,就算不死,也得受极重的伤。

    丁湘没料到他一上来就是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急忙又是一脚踢在细链上,身形急转,在空中翻了几翻,跳落地上。

    她这几下动作倒是流畅潇洒,无怪乎余耀祖看见,拍掌叫好,不住地大喊,“丁都头神勇无敌,克敌制胜!”他意犹未尽,招呼同船的乘客、船工,喊道:“来,我们一起为丁都头呐喊助威。”

    知县大人垂范在前,船上众人哪敢怠慢,更何况事关每人安危,当即齐声大呼,“丁都头武功盖世,神勇无敌,克敌制胜,剪除凶顽。”双手用力相击者有之,举足顿地者有之,以竹篙猛击船舷者有之,一时之间苕溪之上喧声震天,好不热闹。

    丁湘心里暗骂余耀祖一声:你当是看耍把戏吗?脚才落地,重又挥刀上前,脚下施展开轻功,左边一闪,右边一滑,使那乞丐不辨虚实,欺到近前,横着一刀抹了过去。

    那乞丐只有一只手臂,既是要拉住细链,便无法施招,当即又是飞起一脚,朝丁湘手腕踢来。

    哪知道眼前一花,顿失丁湘的踪影。他心知不妙,未遑多想,剩下一条腿用力一蹬,身形跃起。

    亏得他这么一闪,堪堪躲过了丁湘自后袭来的这一刀。只不过他虽是躲的过刀招,却躲不过丁湘跟上来的一掌,正劈在他的腿上,其疼彻骨,疼得他站立不稳,扑跌在地。

    他既是没了支撑,张俊指挥着船工将客船划回水道当中,细链拉扯之下,反将他拖入水中。

    余耀祖见此情形,手舞足蹈,拍着身边李老板的肩头,大声喊道:“你看见没有,丁都头是我从捕神弟子征召比试上找来的,本事怎么样?”

    李老板没听明白,一愣,问道:“丁壮士既是要做捕神弟子,怎么会答应来安吉做都头?”

    余耀祖想也没想,脱口说道:“他比输了,做不成捕神弟子。”

    等话说出口,他才反应过来,看到李老板愣愣地张大了嘴,赶忙补了一句,说道:“就算输了,能参加比试的那也是高手。”

    李老板连忙点头,恭维道:“丁都头神功盖世,当真是……当真是……。”他突然想到,丁壮士既是输了劳什子的捕神弟子比试,便不能算神功盖世,顿时语结。

    邬先生插嘴说道:“丁都头固然武功不错,那也得靠余大人慧眼识珠,才有了这苕溪岸上擒拿凶徒的机会。亏得余大人运筹帷幄,丁都头用心效力,这就叫宵小闻风丧胆,强梁束手就擒。安吉县的百姓有了余大人和丁都头,当真是福分匪浅。”

    余耀祖听得受用之极,呵呵直笑。

    可是那乞丐也当真凶悍,猛地翻身跳起,朝岸上疾冲几步,抬手一挥,细细的链子脱手而出,飞到岸边的一棵大树,在树身上绕得几绕,就此不动。

    客船就此重又被带得偏离了水道,船头对着巨石。激流冲刷之下,船身来回摇晃,将那条细链崩得笔直。

    乞丐既是不为细链所缚,口中呼喝连声,朝丁湘直扑了过去,冲到她面前,呼的一拳,迎面打来。

    丁湘知他力大,不敢硬接,侧身闪躲,挥刀朝他肋下斩去。

    哪知道那乞丐又是不躲不闪,抬腿踢了过来。

    丁湘急忙变招,就地一滚,闪到一旁。

    转眼功夫,两个人交换了七八招。

    那乞丐除了臂力惊人,拳脚招式倒也未见得如何高明,可有一样,就是招招抢攻,不肯退让。

    丁湘自习武以来,交手过招最多的就是诚伯,可那只不过是拆招喂招,点到即止,就算在刑部衙门与薛文龙交手,到底争的只是武功的高下,不像这乞丐,每一招使出都像是在战场上临阵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全然一副拼命的打法。

    丁湘哪里见识过这种打法,数招过后顿处下风,一个没留神,被乞丐一脚扫中,虽是运功于臂,格挡化解了他大半的力道,也被扫得身子一歪,踉踉跄跄退出去几步,步法变得凌乱。

    看得李老板哎哟叫出声,又赶忙伸手捂住了嘴。

    余耀祖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犹自安慰他道:“不碍事,丁都头这是虚晃一招,后面定然有厉害的杀招。”

    可是他话音未落,那乞丐已经抢步上前,一掌拍在了丁湘的右肩,把她打得整个人倒飞出去,仰面跌倒在水中,一时之间爬不起来。

    邬先生惊得手足颤抖,问余耀祖道:“余大人,丁都头是不是又输了?”

    余耀祖也是一呆,旋即喊道:“不会的。”他猛地站起,朝船上众人招呼道:“来,我们一起为丁都头摇旗呐喊,为他助威。”

    船上众人顿时又是齐声高呼,“丁都头站起来!丁都头神勇无敌,旗开得胜!”

    只见丁湘缓缓站起,手中的阙月刀往船上一指,喝道:“你们都闭嘴!”

    船上众人立时噤声,没人再发出半点声响,所有的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丁湘和那个乞丐。

    丁湘潜运功力,只觉右臂一阵剧痛,心知已然受伤,便将阙月刀交到了左手,慢慢走到了岸上。

    那乞丐倒也并不急于出手,只是冷眼旁观。

    丁湘站住脚步,四下看了看,看到一块空地,走了过去,对乞丐说道:“我现在知道了,你一定当过差,与鞑子兵交过手,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会是这种打法。”

    乞丐一翻白眼,冷笑道:“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丁湘深吸一口气,左手持刀,缓缓举起,对着乞丐,喝道:“就算如此,我一样能打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