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夜半来客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天后,吴宇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啤酒业务员。 每月底薪两千加提成,主要任务是向商业网点铺货,催收欠款,工作时间相对自由。 吴宇觉得,这是自己的第一份正经工作,他还是很认真地对待,所以也还很敬业,每天用脚步丈量着石月城,奔走于超市、饭馆之间,每天动辄走三四万步,还算充实。 晚上就住在救助站,除了隔三差五打扫卫生,救助站也没什么事可做,易诗华也没再现过身,算是提供了免费的住宿,也很不错的。 救助者联盟这个群,以及救助员之家这个小程序里,也没有任何动静,吴宇几乎都要忘了,自己现在还是个所谓的救助员。 然而,这一天晚上十二点多,吴宇和几个业务员喝了点儿小酒,回到住处,店门口居然蹲着一个土里土气的老头子,因为天气冷,蜷缩成了一团。 见吴宇径直走来,老人显得有些激动,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说:“请问小伙子,这里是穿越者救助站吗?” 因为牙齿已经掉光,老年人说起话来,吐词不是很清楚。 “呃......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吴宇犹豫了一下,有些疑惑地上下打量着老年人。 他没有正面回答,此处到底是不是穿越者救助站,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个机构是真的。 同时,按照之前的资料介绍,穿越病的发病年龄,一般是十八岁至六十岁,这老年人起码得有七十岁了吧,也不像是高学历,更不消说沉迷网游和网络小说了,实在有些蹊跷。 老年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吴宇的面前,激动地哭着说:“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您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我们进去说吧,这外面怪冷的。”吴宇用力搀扶起老人,打开门,领着他蹒跚着进去,打开取暖器,给老人泡了一杯茶。 老人开始语无伦次地述说:“小同志,我儿子叫吴玉峰,今年三十三岁。男怕三六九,三十三岁真的是个坎啊!我家里条件差,我三十六岁才娶了媳妇生了玉峰,玉峰从小吃的苦数都数不清!”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玉峰他妈走得早,玉峰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老伴儿交代!?”老人说着,泣不成声,濒临崩溃。 吴宇听得云里雾里,开导道:“老人家您别急,先喝口热茶,慢慢说!” “哎,玉峰他就是不知足!”老人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继续述说道,“叫我说,靠着读书,从农村走出来,端上了铁饭碗,娶了个城里媳妇,就是祖坟冒青烟了,还要怎样?” “你说你一个泥腿子,要房没房,要车没车,要钱没钱,娟娟是哪一点配不上你呢?”老人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空气数落儿子。 吴宇觉得老人精神有些恍惚,但又不知道老人要表达什么意思,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搭话。 老人继续述说道:“我都是半截身子在土里的人了,怎么过都是一辈子,你和娟娟的日子还长着呢!何必因为我,闹得你死我活?” 吴宇隐约听出来,老人的儿子、儿媳关系不和睦,可能与他这个父亲有关。 他试探性地开导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既然是一家人,什么事情都可以坐下来商量,您说对不对?” “想想当初,你和我们一起砍柴卖,我们一起漫山遍野挖药材卖,辛辛苦苦两个月,还不够交学费的,这样的穷日子你难道还没过够吗?”老人继续用责备的语气说,仿佛旁若无人。 “醒醒吧,玉峰!莫再说要回农村老家的傻话了,那里除了穷苦,什么都没有!” 吴宇越发一头雾水,但又不忍心打断入戏太深的老人,默默倾听着。 老人冷静了一些,似乎意识到刚才自己有些情绪失控了,缓缓解释道:“有一天,我儿媳郭娟不在家,玉峰喝多了,回到家跟我说,自己一辈子就被这失败的婚姻给毁了,如果能回到十五年前,他就不去读那个破高等学府了。不读高等学府,就不会来石月城,也就不会认识郭娟,人生就不一样了!” “我当时也没往心里去,以为玉峰是介意儿媳妇骂我的事,随便劝了他几句。自己的儿媳妇,骂两句又有什么,又死不了!” “哪里想到,从那天起,玉峰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开始是闷闷不乐,后来就不爱说话,连跟媳妇吵架也不吵了,经常大半夜地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呆。最后好好的班不上了,后来背着家里人把工作也给辞了。行政署职员啊,他说辞就给辞了!” “还有,从半个月之前,玉峰每天大清早就拿着菜刀,到小区割草、砍树,回到家,把鱼缸当成牛圈,把金鱼当成牛,嚷嚷着喂牛喂猪,还把椅子当成牛在家里耕田。” “物业上门找了几次,说玉峰把小区的花草树木破坏了不少,儿媳妇赔了好几百块,气得跑回了娘家。” “我晓得,玉峰是这里病了。”老人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老伴儿生前这里就有些不正常,恐怕是遗传。” “我寻思着这情况,还是得去医院才行,找到亲家和儿媳妇,我们一起回去劝了几回,但玉峰看到儿媳妇一家就打,还说他们是妖怪,胡言乱语。”
“儿媳妇跟我讲,还是得报警,强行送到医院去治。我准备报警的时候,玉峰好像又正常了,我又不忍心了,这好歹是我儿子。听说精神病院都是用铐子铐在床上,每天打针让你睡觉,有时候还拿皮带打。” 老人说着,已经有些泣不成声。 这一回,吴宇算是听出了些眉目,这老人的儿子,是脑子坏掉了,得了精神病。 听他说的情况,吴宇也觉得,还是送去精神病院靠谱。 老人继续道:“听隔壁楼栋的老张头说,玉峰这是得了穿越病,啥叫穿越病,老张没说清楚,我也不懂。但老张说,圆梦庄有个救助站,就是专门治这种穿越病的,我找了好几天,才找到了这里,小同志你可千万要救救我儿子啊!” 吴宇却有些头大,那些资料里,也没有说到底该怎么救啊,或者也可能说了,但他又不是医生,哪里看得懂? 吴宇心里颇不是滋味,劝解道:“大爷,我就是个看店子的,根本就不懂您所说的这个穿越病!您想想,哪有人生病了不去医院的?叫我看,您还是赶快送您儿子去精神病院,不然耽误了治疗就麻烦了!” “老张说了,这个病去什么医院都是白搭!花了钱治不好这病不说,还让人病得越来越重!求求你救救我儿子,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老头子倔强地说着,再度跪地哀求,并掏出了皱巴巴的一叠钞票,双手奉上。 吴宇心想,老人口中所谓的隔壁老张,也真是多事,你不说这句话,麻烦也不会找到我吴宇身上啊! 看老人如此哀求,吴宇不知所措,扶起老人,很坦诚地劝道:“我是真帮不了您!实话跟您说吧,这穿越者救助站就是一群骗子,骗了我好几千块!我一天找不着人,只有守着这店子了!您看这样行不行,今晚我先送您回去,您明天还是得把病人送去医院。实在找不到人的话,您就给我打电话,我来帮您!我们是本家,我叫吴宇,我把我的电话号码写给您!” 吴宇说着,在一张烟盒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号码,塞进了老人手中。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人也不好再强求。接下来,吴宇搀扶着老人,在主道上拦了辆出租车,给了二十元车费,目送老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