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峰主
李清虹言罢,崔长傅心中起疑,轻声问道: “道友…要甚么灵物?” 李清虹轻声道: “这些东西海内很难寻到,是明阳紫府级别的灵物,诸如【明光天石】、【麟乌灵蜕】、【白杜血】……无需特意某种…只要有其中之一便可。” 崔长傅听了这话,神色微缓,笑道: “紫府灵物?曾经有一味【明方玄元】…如今却没有了!” 李清虹寻找这些东西是为了家中后辈突破紫府,很放在心上,然而紫府灵物难寻,其实并没有抱多少希望,可还真打听到了点消息,顿时神色一振,问道: “可是交易到哪家手中了?还请给些消息…” 崔长傅终于信了,眼前这女子就是为了灵物而来,好像松了口气,警惕之色放下许多,只轻声道: “我这一支…曾经是魏恭帝所派,远走海外,寻找蓬莱…恭帝气量和雅,治国大盛,很是慷慨,于是我等的宝船上带了不少东西。” “后来海中动乱,太虚破碎,渐渐断了联系,到了齐王代魏之时,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了,留下的灵物一次次用罢,最后只留下两份【明方玄元】。” 李清虹仔细听着,便见他道: “一份很早就给了龙属,让东方游饮下了,生下了龙子,还有一份送去了长怀山,让真人得了子嗣,听闻唤作庆济方,正是念着这明方玄元的功劳。” 李清虹听了一阵,看来是这两样都已经被人用了去,顿时大失所望,崔长傅观察了一眼,低声道: “道友也不必气馁…当年【东火洞天】坠落之时,听闻是元素、秋水两位真人主持,那东火洞天中必有紫府灵物…纵是被楚逸抢了空,真人去了一趟,手中定然是有些的。” 崔长傅说起楚逸,似乎有些生涩,两唇微微一抖,低眉起来,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清虹心中顿时明白,心中喜道: “是了!” 她先前并不知道东火洞天是由元素经手,如今一看,他手里一定有紫府灵物,自家二伯又在元素手下行事,讨要起来说不准还容易些。 眼下拱手道谢,笑道: “多谢前辈了!” 崔长傅仔细瞧了眼,抚须点头,李清虹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道: “清虹还有一事…我家也是修行明阳道统,想着须凑了五道仙基,好让家中走的路顺些…” 她要提的要求毕竟不好看,态度放得很低,温声道: “若是方便,还望能借阅贵族道统…我等可以用功法交换…或是用法器灵物,只让贵族来提。” “如果是不愿,也绝没有偷窥道统的意思…” 李清虹又说了几句告罪话,崔宛晴神情还算温和,甚至有些意动,崔家老人的脸色不算好看,崔长傅苍声道: “先人道统,恕不能借阅。” 他断然拒绝了,李清虹告罪一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朵灵花来,递到两人手中,轻声道: “多谢前辈告知消息,这是【宛陵花】,能够吊命忘忧,便算作是谢礼了。” 她怕多留引人不安,驾雷而起,告辞离去,崔宛晴似乎对她印象不错,一路送出,柔声道: “前辈慢走。” 崔宛晴将李清虹送出,落回岛上,却见崔长傅还在原地坐着,手指不安地敲着桌案,那双老眼中满是焦躁。 崔宛晴略有些好奇,在老人身边坐下,低声道: “大父…这清虹前辈…看着是个爽快人,家中的明阳道统也不少,也不是全都是独一份的,大不了给了她…互利互惠…” “害…” 崔长傅捻了捻胡须,并没有第一时间应她,轻声道: “恐怕真是魏李遗族…”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仔细查阅了,又取了一份地图细细查看,轻声道: “望月泽在江南,当年武帝南征,是经过此处的…还见过泽中仙人,难道有遗脉存留?” 崔宛晴有些动容,低声道: “既然是当年的帝族,大父不如成全了他们?左右不过是交换出一部功法…自家也能弄些东西回来…” 崔长傅摇头,轻声道: “不敢了…” 他面上的表情一下变得生动起来,一双眼睛很是锐利: “难道还不够痛么?东齐代魏,李勋全带兵起义,祖上远渡重洋,携带宝珠相助,于是头悬淀阳城,九年不曾取下。” “李悬复国,高祖奔而投之,带走了当时智勇双全的两位曾伯公,于是国破受戮,丢了三件法器,就连宝船都丢在徐国。” “东离立宗,我大父尚不及紫府,一路驾风前往投奔,把整座崇州岛都交到东离宗手里,东离真人暴亡,宗门破灭,大父战死,要不是东方游正好要取灵物,我等早就…” 他叹息一声,轻轻地道: “事到如今,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崔长傅面色难看,只道: “望月泽位处四乱之地,西边是太元太益,南边和东边是太青,北边是七释,哪里是什么好局面?李勋全有真君相助,紫府驱从,同样兵败身死…” “这家还算聪明,不曾被贪婪之心驱使,去号称魏李…可也止步于此了…与他们关联太深,只怕自己遭殃!” 崔宛晴听罢,只能叹气点头,便见崔长傅道: “我等要保住余脉,未来才有光复之机,若是随便来一支魏李就跟着去了,那才叫昏暗无生机!” 崇州崔家两人的话语自然不曾落在李清虹耳中,她一路驾风往回去,心中其实有些遗憾。 她之所以想开着这口,也是希冀于李崔两姓的交情,想着多少可能有些用处,哪怕是听到一点条件也好。 可崔长傅的模样是一点也不愿沾因果,语气也是不缓和的模样,李清虹看得明白,自然不多做纠缠,很快告退。 “毕竟过去这么多年,崔家也受了不少牵连,不会那么轻易相信…” 毕竟最后一次仙魔之争平明津大战,随后东齐代魏,梁灭东齐,又被赵帝父戚延、燕王慕容得常所灭,至今已有一千六百多年,换成天地变动之前,真君都熬死了一个半了,兴许情谊已经不如当年的模样。 “到了后来东离灭宗,也死了不少崔家人,面对一个不知真假的李家人,还能有好脸色…也算不错了。” 李清虹这么一想,也觉得崔家人的反应算得过去,略往西边望了望,却见数道霞光云船破空飞起,放出一片霞光。 这云船体型庞大,各色的光辉散发出来,李清虹是交过供奉的,一眼认出是霞光云船,心中顿时一骇。 “海内出事了!” …… 青池宗。 青池宗平日里云清雾绕,兴许是因为这数月以来连连有筑基突破失败陨落,异象直冲云霄,如今的云彩淡泊许多。 不远处的云层之中,一道霞光急速驰来,拖出六道色彩的尾焰,上头的男子华贵优雅,正是李曦治。 李曦治驾着霞光,急匆匆地从外头赶回来,这才踏进宗门,便见着人来人往,落回青穗峰上,师弟袁成照急匆匆迎上来。 他如今还不曾突破筑基,练气巅峰修为,手中抓着法器,看起来有些慌张。 袁家此代唯独一个袁成盾实力横绝,是少见的能力敌仙宗嫡系的修士,可惜陨落在东海,余下的诸多晚辈之中,只有袁成照有突破机会。 原本可以说是顶梁柱的袁湍又同样陨落在东海,袁家体量虽说保持住了,这两大战力陨落,可真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筑基修士。 如今虽然得了迟家支持,压力同样很大,待在宗内的袁成照更是尴尬了,呆呆地坐在峰上,不知以何面目见人。 如今见了师兄李曦治,他更是无话可说了,显得手足无措: “师兄…族中之事我实在不知晓!” “这些自然不怪你。” 李曦治微微皱眉,敏锐地发觉袁成照身上的衣物单薄,虽然一片洁白,品质却略有些高,不像是宗内寻常弟子的衣物。 他笑了笑,温和地道: “怎地?倒是有新衣穿了。” 袁成照这才反应过来,一时语塞,低声道: “我…这…师兄!随我上山!” 李曦治笑容渐渐收敛,静静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山顶上那阁楼中,便见灯火昏暗,一件衣物披在案上,有些凌乱。 李曦治对这间小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一眼发觉本挂在墙上的那把青锋被摘了下来,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袁成照额上见汗,一直引他入内,到了案前,扑通一声跪倒,垂着头一言不发。 李曦治似乎已经有所预料,面色沉静,目光在那案上披着的衣袍看了一眼。 这衣袍呈现出浅青之色,浑然一体,散发着淡淡的彩光,腰间的银色坠子狼狈地挂在衣角,放得有些凌乱。 李曦治当然明白这件衣物是什么——峰主服饰。 再看袁成照身上的内饰,雪白流淌,显然与那案上的衣物是一套的,只是他突兀归来,袁成照只能急忙解下这衣物,匆匆忙忙来见他,却忘了还有内袍。 “大师兄……” 两相映照,一切已经昭然若揭了,袁成照头低得很低,满头大汗,李曦治却好像没有动怒,声音略有些冷清,问道: “剑呢?” 似乎与这峰主之位比起来,那把挂在墙上、李尺泾曾经用过的宝剑还让他更加在意一些。 袁湍行踪不定,袁成照多年来其实在大师兄李曦治的管束下,袁成照对这个师兄是有敬畏之心的,此刻已经语无伦次。 “我…我……” 虽然这位师兄优雅大方,可当年自己顽皮起来,李曦治是真的冷声用戒尺教训过他,当下是两眼微红,颤颤巍巍地道: “大师兄!迟家人要来…我怕他们认出来师叔那把剑…便提前把这剑给藏起来了!” 他连忙从储物袋中取出这剑,两手奉上,当年李尺泾还未铸成灵剑,便是用这把剑修炼《玄水剑诀》,剑身朴素,没有什么多余的花纹。 李曦治两手接过,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盒,仔细的收好,这才轻声道: “迟家人亲点的你?” 袁成照连连点头,硬着头皮道: “是…是!他们以家族相逼,说是一定要我坐上这峰主之位…” “嗯。” 李曦治这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轻轻点头,一只手将他扶起,另一只手拎起案上的青袍,披在他身上,笑道: “你啊,修为还差些,早些筑基,才能镇得住场面。” 袁成照更是满头大汗了,一滴滴滚落下来,喃喃道: “大师兄!这本是你的…我知道师尊她也是这样想的…从来是你的,我…我…无力相拒…” “什么我的你的!” 李曦治哂笑,拍了拍他肩膀,温声道: “此间我完成任务归来,还要去禀报主殿,袁峰主先在此处等着,等我去复了命,你我两人好好喝一场。” 袁成照不知所措,点点头,一直到李曦治驾着霞光飞出去了,他才慌乱的解下身上外袍,重新丢回案上,如坠梦中: “师兄不生我气…太好了…” 他呆呆地坐了一阵,看着案上那代表峰主之位的银坠子,手脚发热,忍不住摸了两遍。 李曦治这头驾风出去,迎着月光踏霞而起,神色温和,目光微冷,一只手负在身后,仪态端正: ‘拿捏我?这番难道还是迟炙云疏忽?恐怕不是罢!’ ‘好一手算计…成照是个没心计的,又贪慕虚荣,自然落进去没了余地,青穗还是袁家的…十有八九是给袁家的奖励,到头来还能敲我一棒…’ 他优雅温和,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愠怒之色,心中却没有怒意,只冷冷地笑着: ‘我李家一门七筑基,玄雷金弓,明阳彩霞,东连萧氏,一旦出了什么事情,甚至可以逼迫萧氏、宁家、杨家出手,望月湖数峰抵御,多少修士,都是白捡的东西,简直是天赐的良盾,几位能舍弃?’ 此刻,李曦治年少时养成的那副温和雍容的模样依旧风姿万千,心中却算得死死的,他到底是李渊蛟之子,面上温和,底下早已经冷冷地看透: ‘如此捉襟见肘之时,无非是要一手大棒,一手甜枣罢了,倒是要看看几位大人作什么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