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书阁 - 历史小说 - 辽末悲歌在线阅读 - 第九十八节

第九十八节

    不久后一日,韩可孤巡防回来,外委官蔡甫高兴地迎上前笑道:“韩大人,武安州驿卒快马送来刺史孙文礼大人书信一封,待您过目。”

    说着话,奉上一封尺余长打着火漆的信函,见封页所书明显是为私信,韩可孤讶然,孙文礼大人祖上显赫,与契丹建国前依附中原唐朝之时被赐予的姓氏,一直沿用。虽同朝为官,但长期以来都在各自地方经营,不曾有过多少交集,相互间无非点头之交而已,此刻贸然以私函相授,便脱了情理。韩可孤拆开来,见署名是孙文礼的亲笔,首先对丧妻逝女表示了沉痛的哀悼,直言自己不能亲往慰候,心中颇有遗憾,再是一番谴责痛骂刘升与金人们猪狗不如的恶劣行径,继而阐述对韩可孤的敬慕之情。

    信的末尾,孙文礼写道:“————大人英才,乃国之栋梁,朝廷倚重,百姓爱戴。文礼纵观今日之时事,若得整肃金患、澄清地方,光复大辽之热土,非效女真屯兵之法而不可为,文礼恳乞大人兼统武安州,主办军政事,以安百姓、慰宸虑,文礼也好朝夕听命,共济时艰。”

    言辞恳切,不失体国之心,韩可孤细细读罢后收装起来。纵观今日之时事,也确如孙文礼信中所言,藩镇分割,各行其道,不服号令,韩可孤等人早有体会,也曾做过扩展亲兵、增加校勇的努力,然而,按照辽国朝律,南院官员权力限制颇重,擅增兵员不合体例,韩可孤又是个拘谨性子,恐坏了朝廷法度,只能小范围做试点尝试。

    见蔡甫仍在前厅候着,正与萧狗子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些闲话儿,便唤他进内堂。

    在韩可孤麾下众位武将文谋之中,蔡甫才思也算敏捷,只是少临战场,一味只会纸上谈兵,是个战国赵恬一样的人物,偏偏又有文人通惯的毛病,眼高于顶,爱出风头。

    蔡高岭本来就对这个试点工作不很重视,又是熟知自己这个堂侄的能力,便想着利用他头脑中的兵书知识,任他做了这个试验营的教官统带。本来,作训新兵树立威严正符合蔡甫的个性,谁想他竟如同受了天大封号,在兵士们面前趾高气扬,不可一世,让韩可孤很有些看不顺眼,又有诸事庞杂,并不问他所办差事。

    蔡甫自认为有满腹经纶,早想着寻个机会在韩大人面前卖弄一番,但见他对自己的这一摊事情了无兴趣,每每欲做些亲近却没有机会,在心中常常恼恨蔡高岭不为自己美言推荐,此时听见韩可孤召唤自然喜不自胜,连忙进来。终于有了能够发挥的机会,一时高兴得倒差点不知从何处谈起了。

    “自蔡大人令学生主领新募兵训练事宜,学生不敢稍有懈怠,效仿金人军政合一的体例,暂时以每百五十人编一甲,每五甲为一固山,各树色旗,共议首脑。每日晨昏cao武,白天不误垦田,各守本营。出则为兵,入则为民,耕战二事,未尝偏废。”

    路子走得倒是中规中矩,符合韩可孤当初的设想。

    “钱饷由何处而来?”韩可孤问。

    “既有屯垦,开销自然便在田中出来,不要多少饷粮的。”

    “总还是要出一些银钱的,垦田的种子,平日的集结,若都取自田中恐是不足吧?”

    “这些自然需要些银钱补给,按着蔡大人所指定的辖区,营中自己规定,辖内的民众按人口缴纳一人一二百制钱不等,视各自家况而定。”

    “依你所言,各家实出一两百文。然我于近日散步时与人闲谈,又怎会有言一人出五百制钱呢?”

    见韩可孤脸色微微涨红,有些气恼的样子,蔡甫赶紧回道:“人多心杂,各甲官心思不一,有黑心人想趁此机会暗地里捞上一把也是难免。”

    韩可孤长长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向空洞的堂门,自顾道:“如此看来,这垦兵之训的弊端颇大,方才建立不久,便有人寻思着从中谋取私利,若再过些时日,难保会做出更多坏事。”

    “大人所言极是,营中确实有害群之马,借查宿而行jianyin事,或者聚众赌钱也是有的。”

    蔡甫不知道韩可孤了解到多少实情,不敢隐瞒,只能如实回禀,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战战兢兢。

    沉默一晌,韩可孤端起萧狗子送上来的茶盏略略抿上一口道:“你言早晚cao演,可我却为何少有见到?”

    “固山初建之时,曾经cao演过一些时日,只是日久渐渐疏懒,近日州中又不闻战事,便就散漫了下来,加之白日里耕作辛苦,这早晚的演练就在一定程度上成了纸上的规矩。”

    这便是将怠而兵懈的陋习,才好了伤疤便忘记了疼痛。韩可孤瞭望向窗外几只学飞的鸟雀,正乍着翅膀努力扑腾,却始终不能向远。缓和一下口气,他继续问道:“可有cao练得好的?”

    “有一营兵练得极好,田垦得也蛮成样子。”

    “噢?可知带甲校官是何人?”

    “是甲二营兵,据学生属下的督教官所言,其统带好似唤作李新,是经过新兵公推晋起的卒尉。”

    对于自己的重要属下竟不能详其姓名,还要以据说之言来回禀,这让韩可孤很是气恼,语气不觉又加重了起来:

    “依你所见,兴办垦兵之利弊各得几何?”

    蔡甫虽然办事能力差强人意,但头脑极聪明,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听韩可孤此时语气便知道他对垦兵训练的结果很不满意,本来就拘谨的心情越发张惶起来。

    “依学生所想,还是利大一些,至少可以应对一些小股的匪患。只是若仍以此时的方法办下去,大家心不得齐,恐怕真遇到了情况,起不了太大作用。”

    “如何才会真正有用?”

    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实差,蔡甫自然要极力夸大垦兵的好处,他拱一拱手回道:“若使新兵有些用处,,只得舍弃田垦,只一心战备练演,免得两头牵挂,顾此失彼。”

    “如此粮饷从何处而来?”

    “这学生愚钝,至今未曾想出粮饷出处,不敢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