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社稷就是皇帝
中毒之事始终是楚牧心中最大的隐忧,既是担忧随时可能毒发,又担忧自己和接头人之间的秘密。之前初入宫廷,满朝之中无所依靠,加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个皇帝是不是摆设,所以楚牧完全不敢讲这事告诉任何人。即使是看似完全忠于自己的四维门他也不敢说。毕竟没有一起经历过事,他不敢完全相信。只能自己私底下靠着顾斩暗中调查,虽然不敢说毫无进展,但也是所获不多。而如今他在朝中地位逐渐稳固,对四维门的忠诚也已经认可。尤其是今日又被接头人牵着鼻子来接头,一方对谈让其觉得接头人不是那么简单的,要是这样下去对自己只会越来越不利,于是……“总督卫觉得,嘉靖该将事实告诉锦衣卫并相信他们么?”楚牧似笑非笑的望着胖子问道。胖子却收起了自己的微笑,回答道:“陛下,臣说过了,臣是无法揣摩帝王的心思的!”“哎!”楚牧脸上依然是笑容,但心里却叹了一口气,他是带着希望鼓起勇气借着明朝故事来试探胖子的,但胖子的回应让他很是失望。“不过么!”胖子睁开了自己那双眯眯眼,又道:“既然小八觉着四维门和您说的那个锦衣卫很像,臣倒是可以想象一下锦衣卫首领的心思!”“哦!总督卫快快说来!”楚牧马上说道。“如陛下所言,锦衣卫是忠于社稷的!社稷为何?是国家是天下是苍生?终归到底社稷就是皇帝!”孟达很诚恳的说道。说社稷就是皇帝,显然这不是完全正确的说法。放胖子却这么说了,或许代表着他的某种暗示。他又继续道:“既然如此,皇帝若是信赖有加愿意将此秘密托付,锦衣卫又岂会有二心,必是尽心尽力为皇帝寻觅解药,铲除歹人!”楚牧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道:“哦!总督卫真这么看?”“陛下面前岂有虚言!臣不光这么看,也只能这么看!诚如陛下所说,锦衣卫之强大完全是仰赖皇帝的信任,他们能而且只能完全相信完全服从皇帝,既然嘉靖敢将如此机密相托,他们只会觉得无比荣幸,绝无异心!”孟达严肃的说道。楚牧点了点头,又问道:“总督卫说的是!可锦衣卫难道不会怀疑嘉靖所说的是真是伪?”“无论真伪,只要是嘉靖皇帝所说便是真,也只能是真!不是么,陛下?”孟达泛起了笑容回望着楚牧。楚牧撇了撇嘴:“朕希望是!”言毕楚牧和孟达相视一笑,各自扭回头继续攻略各自手中的火烧,楚牧过去对这类食物既不讨厌也没多喜欢,可今日却吃得格外的美。倒是小八在一旁一脸懵逼,心想你俩干啥呢,吃个火烧咋还相视一笑,装啥呢!这家可是我带你们来的,要笑也得跟我笑啊!“可结果咋样啊?”小八忍不住问道,心想你故事说一半不说了可还行。楚牧望着小八,意味深长的道:“是啊,结果是什么?我想嘉靖信任锦衣卫,锦衣卫也不会辜负这份信任吧!你说是么,总督卫?”孟达笑着点了点头。小八更懵了,问道:“啥意思啊?陛下您的梦结果怎么样您不知道啊?为啥呀?梦作一半被尿憋醒了啊?”“傻小子,吃你的驴rou火烧吧!”楚牧此刻心情很是轻松,正所谓排除毒素一身轻松,他的毒虽然没有排出来,但憋在心中的事说开了仍然让他感到无比的轻松。而且和胖子这样的人,你说到这一步就足够了,不需要再挑明了说,甚至不用专门下令,胖子已经心里有数了,该知道怎么去做的。孟达大概心情也很不错,即使晚上干了一碗杂碎面,现在驴rou汤依然大口大口的喝。楚牧即使没有将事情说出,关于此事孟达也是知晓一些的,毕竟他都把当初劫持楚牧的那帮歹人的尸体挖出来让神医查验了。不过他猜忌过楚牧么?一点也没有,他挖尸体是因为这是一桩涉及皇帝的桉子,他认为有必要加以了解,但也仅此而已。他不会去过多的猜疑,就像他很清楚楚牧好几次借故去找瞽神医,他也猜到其中必有蹊跷,但他一次都没有去问过神医,因为皇帝不准备告诉他的事他就不应该多问,这是他侍奉帝王多年的规矩,也是他能历经三任帝王还能活的好好的重要原因。而如今皇帝委婉的将事情说出,这是对他的信任。当然他早就知道皇帝已经信任他了,但谁又会嫌皇帝的信任多呢?“对了,陛下!臣之前奉命查抄了西原在京中的几个据点,将细作带回来审问,已经审出了些眉目,正要向您禀告!”孟达忽然说道。心情很好楚牧咬着酥脆的火烧道:“嗯,你说!”不过几个时辰前,孟达才下令分开拷问抓获的细作,并公开宣称招供的平安富贵,顽抗到底的就把身上零件一个个的给切下来。要说这一招还真是狠毒,不光考验意志力更考验人性。起初所有细作都打死不说,可四维门突然下毒手,将他们的鼻子给割了,按照胖子一开始的说法,这是有一个细作已经招了。所有的细作便开始咒骂那个招供的人,但心中却有了一丝动摇,紧接着又有人来割掉了他们一只耳朵,细作们一边哀嚎一边憎恨第二次叛徒,而心中动摇的越来越厉害……孟达还是很佩服西原训练出来的这帮人的,毕竟一开始没有一个人招,等到了要挖眼睛才出现了第一个招供者,但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只是不知道若是有一天这群人再相见,发现所有人都没有鼻子他们会作何感想。“据数位西原细作的供述,臣终于知晓了一些关于那位明律圣卿的事。原来此人是个曾经遭过大难的人!”孟达说道。“大难?”楚牧蹙眉等待着孟达进一步的说明。“陛下,之前禀告过,在西原最有权势的便是三位圣卿,在以往圣卿往往出身名门或是西原最重要的八十一寺,如今的弘法圣卿和承谕圣卿皆是如此,而那位明律圣卿却不同。他是西原贱民出身!”“贱民?西原还有贱民?”楚牧有些意外,因为大文自建立起,太祖就明确规定大文不得拥奴,更没有贱民了。“西原等级森严,不光有贱民而且数量不少!那明律就出身贱民之家,不过说他从小英姿不凡,是西原出了名的美男子,被几位贵族看中提携脱离了贱籍加入军中!但十六年前一场变故,让其差点葬身火海,虽然最后捡回一条命却被烧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从此带上了面具再未取下!”孟达说道。“十六年前?”楚牧听到这个曾经听说过的特殊年份不禁蹙眉。“陛下猜得不错,十六年前正是他参与围攻我四维门西原分部时,被烈火吞噬以致毁容!”“这么说来,他可能是因为此事而憎恨我大文了?”楚牧问道。“臣也不敢确定,而且关于当年西原分部最终如何被灭,因为无人生还回来,所以臣也所知甚少!”孟达的脸上虽然还挂着微笑,但很显然笑的很失落。“还审出了什么?”楚牧又问道。孟达马上振作了精神又道:“有!而且很重要!原来如今的佛在还是个少年,已经不是十六年前所知的那位佛在了!”因为断了西原的消息,大文如今对西原所知甚少,甚至不清楚原来西原的佛在都已经换人了,就是在四维门西原分部覆灭的那一年,上一任佛在就已经圆寂了。“听说现任的佛在就是明律圣卿寻得,并护送回了圣光寺。据说那时不知为何圣光寺还闭寺了一段时间,才宣布新任佛在的继位,从那以后明律才得以步步高升,最终获封圣卿!”孟达缓缓说道。楚牧隐约觉得当年圣光寺或许发生西原上层的斗争,或许明律因为坚定支持新任佛在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不过如今他并不是太关心这些,他关心的是如何能推进和西原的议和。“嗯!这些情报也算重要,只是就没有一些明律的把柄么?”楚牧问道。孟达微微一笑,道:“有倒是有一条,但只是一个细作提了一句,并无其他细作的供词左证!”“什么事?”楚牧急忙问道。孟达这次没有明说,只是静静的按着年轻的皇帝。一旁的小八有些不爽了,大家一起来吃宵夜,你们俩刚才在那聊自己不关心的事也就罢了,这怎么还传音上了。拢共就三个人,怎么还防着小八我呢!孟达确实在和楚牧传音,起初楚牧也很奇怪,你就明说呗怎么还突然还传音了,不过忽然他的眼睛瞪得斗大眉头高高挑起,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楚牧终于明白了孟达不能明言的缘故,听完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此事不宜外传!”“臣明白!”“不过也得去核实一下!一定要小心不要让那边发现了!”楚牧严肃的道。“陛下放心,臣知道怎么做!”孟达微笑着拱手道。楚牧这才放心的扭过头将最后的驴rou汤喝完,忽然又问道:“对了,那个明律圣卿几时能收到我们的礼物?”楚牧自然是不会真的送什么礼物给明律,他所说的礼物是信,还不是一封信,有邬谦的信还有西原分布在大文各个据点的信。明律圣卿很了解大文,更了解四维门的神通,所以他给隐藏在大文的细作做了很细致的规定,向他汇报工作尽量要小心,非必要不传信,毕竟中土来往西原之间风险太多,除非是极其重大的事件,否则不需要及时汇报。所以当信如雪花般飞来,即使还没拆开查看,明律便知道发生了大事。不过情况还是比他预想的要严重很多。在流川眼中明律圣卿或许因为曾经遭受了大难,所以才变成如今喜怒不形色处乱不惊的样子,是个极其稳重的人。故而明律将藏那一排排珍藏着历代佛在《佛语的书架推倒时,流川惊呆了!他不知道圣卿大人这是怎么了,也不敢靠近,更不敢去阻止圣卿大人,反正也阻止不了。终于,再将最后一个书架推倒后,明律停止了自己疯狂的举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准确的说是坐在了一堆《佛语之上。可明律一点也不在乎,反正那些书在他眼中一文不值,不过是些记录了历代佛在屁话的废纸。明律喘着粗气,久久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在大文尤其是京城里的那些据点,是耗费了多少心血才一个个建立起来的,如今却突然被几乎全部端掉。不过即使是如此,他也不会恼怒成这样!最让他气愤甚至是崩溃的是邬谦传信来说桑巴没死!桑巴怎么没死?桑巴怎么能没死!自己连他的葬礼都办了,还是在圣光寺风光大办!他要是没死自己该怎么办!“圣卿大人!”流川端了一杯茶过来,此时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明律,但觉得大人或许需要一杯茶。明律取下了面具接过茶抿了一口,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怒气未消。而这时一名僧人快步走上了顶楼,刚想给圣卿行礼,却看见这里满目疮痍的样子,数千卷《佛语和那些珍藏的典籍全部散落在地,一时间慌了神。“怎么了?”明律带着了面具,冷冷的道。僧人这才回过神,也不敢询问赶紧给圣卿见礼,说道:“圣卿大人,佛在有请!”圣光寺正中间有一座恢弘气派的建筑,其实各地甚至全天下的寺庙结构类似,那座建筑所处的大概就是其他寺庙中大雄宝殿的位置。不过圣光寺是没有大雄宝殿的,更没有佛的塑像,毕竟西原人心中的佛就在那里,还需要什么塑像。明律圣卿昂首阔步的走在进入大殿所必须经过的数百级台阶上,仿佛他才是这座大殿的主人一样。大殿门口有个老和尚,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和尚,每日就呆在那里,不是傻笑就是痴痴地望着太阳,即使是不少在圣光寺修行多年的僧侣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明律圣卿认识他,所以爬上令人厌烦的台阶后,他走到了疯和尚身前,疯和尚就像是没看见明律一般,还是痴痴的望着太阳,顺便挖了挖鼻屎往前一弹,正好弹在了明律的衣领。明律却没有生气,微微一点头好似再向疯和尚致意后,便转身要走入大殿。这时疯和尚突然冒了一句:“你想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