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温诺白进了洗手间,把门关好后,迫不及待的把名单从袖子里拿了出来,他粗略的扫了一眼,名单上尽是伪政府的高官。温诺白眼珠转了转,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在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时,他一下子警惕起来,立刻将名单放进口袋里。 来人在进门的时候,看也没看一眼正在洗手的温诺白,径直地走进厕所。温诺白松了一口气,想着差不多也该上菜了,这才又整理了一番,离开了厕所。 温诺白和袁棋两人吃饱喝足后,考虑着时间也不早了,便各自离开了餐厅。袁棋才走一半,就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人在跟着自己,他脚步一听,身后的人似乎也随着他停住了脚步。考虑到可能不止一个敌人,袁棋也不敢打草惊蛇,便找了最近的一处拐角,走进小巷口。 谁知当那些紧跟不舍的人走进巷口的时候,却发现没了袁棋的踪影。他们疑惑的左右看看,突然其中一人痛呼呼声随即倒地。其他四人一惊,立刻转过身去,接着又是一个被踹了出去,整个人都撞在了墙上,晕了过去。 “你跑不掉了!” “我?”袁棋好笑的看着眼前几个流氓模样的男人,想着他们除了人数占优势以外,到底还有什么好值得得意的。可就在这时,三个男人却掀开了外套,露出了别在腰间的小刀。枪对刀,说实话袁棋还是处于上风,可三柄小刀对他一支枪,胜负就不好说了,更何况即使勉强赢了,恐怕也要打草惊蛇了。 就在袁棋走神的时候,那三个流氓突然握着小刀就冲向了他,他快速的闪躲开,可胳膊还是不幸地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袁棋也顾不得其他,想着他的枪上装着消音器,动静应该也不会太大才对。这么想来他也就集中注意力开始射击。奈何小巷子的光线不太好,打了两次均是和那几个流氓擦肩而过。而那几个流氓的速度还是挺快的,很快就把袁棋逼到角落。 “抓了你,说不定我们可以去和日本人要一笔赏金,虽然同是中国人,不过为了我们的财路就委屈你了!” 这话听在袁棋耳里总是很讽刺的,他们的人在前线拼死拼活赌国家的明天,可有些人却为了自己的利益坑害同胞。霎时间,怒火直冲袁棋心头,他一脚踢开角落的一个垃圾桶盖,一下子分散了那三人的注意力,他瞬间掌握主权,快速来了两枪,其中两个应声倒地,而另一个却很快就反应过来,挥着刀子就朝袁棋这边刺了过来。 那一瞬间,袁棋的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睁大眼睛看着对方的动作。 “锵”的一声,是刀子掉落的声音,再一看,那人痛呼,动作突然停住,他双目睁大,而后跪在地上。 袁棋一愣,定睛一看才发现现场又多出一个人来,他站在那个流氓的后面,手里同样拿着一柄短刀,上头沾染着鲜血,不用猜也知道是那个正欲行凶的流氓的。 袁棋皱起眉头,拿起手中的枪对准那个那人,一脸警惕。 “我救了你,你拿枪对着我?”男人不可置信的说道。 “你是什么人?” “你的恩人!” 男人说完,如愿的看到袁棋拉保险的模样,他脸色一变,又说道:“我叫邵时楷。” “邵时楷?”袁棋瞥了一眼对方,突然想到上海的黑帮巨头邵时迅,听着名字,应该是一家人。可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袁棋百思不得其解,可如今他又没法无所顾忌的开枪了,毕竟他也不想惹上麻烦。 “我是想……”邵时楷本打算说些什么,可袁棋却突然捂着胳膊走开,他好奇的回过身,原来是刚刚被袁棋踹晕的那个流氓醒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袁棋拿着枪抵在那流氓的额头上,冷冷的看着他,这表情让对方一下子就吓坏了,他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的说道:“我们……我们是76号孟鹄组长的手下。” “孟鹄的手下……” 袁棋知道这个人,是特务总部处长段本鞍的妹夫。孟鹄这个人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因此在报纸上常常能看到这位组长的大名,事件无非是滥杀无辜或者欺压弱小。而撰稿人正是袁棋。 “那你们要做什么?”袁棋此时心中已经波澜万千了,可还是故作镇定的问道。 “我们……”那个流氓害怕的看了看那对着自己的枪头,然后说道:“你写的稿子我们组长看了……他……他很不高兴所以让我们……让我们把你抓回去,然后交给日本人说是抗日分子……” 一听这话,袁棋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下,好在他们仅仅是要“诬告”。不过即使是这样,袁棋也不可能放他们几个一条生路了,在说服自己所杀之人都是该死之人后,袁棋才算狠下心朝他开了一枪。 “都死了?” “都死了。”袁棋确认过尸体后说道,然后慢悠悠的转过身来,枪头依旧对着邵时楷,他说:“所以你做好准备了吗?” “你是共产党我知道。” “所以你必须死,要不然你把我暴露了怎么办。” “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和你们一起打日本人而已!” 袁棋这边还在迟疑要不要动手,耳边却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是巡逻的警察。 “快走!” 袁棋才反应过来,邵时楷就已经拉着他开始逃离现场,好在当时四周漆黑一片,警察是不可能看清他们的长相的,而且那些76号的人也全都死了,更加不会有人指证他们,除了一个可利用的邵时楷以外,袁棋一点也没有后顾之忧。 邵时楷带着袁棋躲进邵家,由于身份比较特殊,一般人是不敢轻易搜查这里的,袁棋也渐渐放松下来,任由邵时楷替他包扎伤口。 “你为什么想去把日本人?” 袁棋发现这个问题才是他最想问的,加入组织的人有很多,但像邵时楷这种背景的却很少,说他觉悟高?袁棋觉得不像,可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也挺好奇的。 “因为我是中国人,这个理由难道不足够吗?”邵时楷一边包扎一边说着。 袁棋摇摇头,他说:“别人说这话我信,可你不像这种人,你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听了这话,邵时楷有一种被抓到尾巴似得尴尬感,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双眉微微皱了起来,像是在想什么沉重的事情一样。袁棋看他不想说,他也实在不想问,只要邵时楷真的能帮他保守秘密,他也不介意其他什么事了。 眼看着邵时楷已经给自己包扎好了,袁棋轻轻的放下袖子,随后拿着外套就打算离开。邵时楷却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卡住了他的手,他说:“我……我是为了报仇。” 听着这句话,袁棋停住了脚步。他回过身看了邵时楷一眼,接着又重新坐下。 邵时楷给袁棋讲述了一个故事,故事里的主人公是一个男生还有一个女生。那个男生家里很有钱,很有势力,那个女生呢,她只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孩子。他们两个是一个学校的同班同学,男生很喜欢女生于是想方设法靠近她,慢慢的,那个女生也喜欢上了男生。 原本是童话一般的爱情故事,就在男生和女生许下一生都要在一起的诺言之后,女生却突然消失了。男生在动用了家里的力量后才发现,女生被迫嫁给一个日本军官,可由于她的极力抵抗,那个日本军官一怒之下把她杀了。 女生的家里人顶着各方压力不敢透露真相,她走的悄无声息,甚至连最后一面男生都没能见到…… “那个男生是你?” 邵时楷点点头,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袁棋看了一眼,上面的两个人,一个是笑的傻气的邵时楷,另一个是个姑娘。她长得很好看,笑起来的模样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很清纯、很美好。 这让袁棋不免生出一份同情,可是他只是拍拍邵时楷的肩膀说道:“加入组织不是为了个人的仇恨,是因为信仰。你觉得你适合吗?” 邵时楷愣住了,他看着袁棋很久,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也许是他从来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少爷,所以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甚至他觉得自己成为一名抗日分子别人会为他鼓掌呐喊。可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些奋斗在敌前敌后的战士,他们舍生忘死只是为了同胞们能仰着头在太阳下行走,只是为了后代子孙能够不在战火硝烟中生存,他们是为了整个民族而斗争。 “我知道你心中有恨,可是我没法帮你,就算我帮你,决定权也不在我手上,我们的一切都是由组织安排的。”袁棋说着,然后又安慰了邵时楷几句便打算离开。可他他才踏出一步,又转过身来补充道:“今晚的事以及我的身份希望你不要说出去,我是因为相信你才和你说这么多的。” 邵时楷点点头,看着袁棋从窗户跳了出去。他整个过程都是一动不动的,只是轻抚着照片,眼里尽是柔情万千,却又开始变得不确定了。 一整夜,邵时楷脑袋里都想着袁棋的话。他们的责任太大了,以至于他原本坚定的决心又开始动摇…… “吃饭了少爷!” “我想再睡一会儿……” 昨晚回家实在太晚,以至于温诺白早上根本就起不了床。他蒙着被子,尽量不让门外的声音吵到自己。李娴月不开心了,说好让温诺白今天和温程去工厂看看的,怎么能让他迟到呢!最后还得自己出马,不停的在温诺白门口念叨。 温诺白败下阵来,颓唐的开了门,一脸无神的看着李娴月说道:“妈你就让我再……” “不行!你爸爸现在在吃饭,你也赶紧收拾一下,然后下楼吃饭,一会儿就得和你爸出门。” “可是我不想在爸的手下工作啊,别人会说闲话的!”温诺白折回屋里坐在床上,一脸忧郁的说道。 李娴月就不明白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了,明明说好就在上海的,那不跟着温程学习,他还想做什么。她进了屋坐在温诺白的旁边问道:“那你不和你爸做你想做什么?” “我想来个餐厅自己经营!” “餐厅?” “嗯!”温诺白点了点头,然后把自己想了一整晚的对白说给李娴月听,比如什么他喜欢啊,比较擅长啊,更加适合啊等等理由,最终把李娴月说的一愣一愣的,只得应道:“那我去和你爸商量一下吧。” 李娴月下楼之后,温诺白连忙把门关上然后继续回床上休息,他今天可是必须要养好精神才能更好的完成任务。 下午一点左右,温诺白换好衣服后从家里离开,按照袁棋昨晚说的找到了他们在上海设的秘密联络点。那是一座古宅,四周的人家并不多,从外面看去也就和寻常人家没什么区别。 温诺白在靠近古宅之前,警惕的四下查看,然后压低了帽子走了过去。他敲了敲门,屋里传来一声:“谁啊?” “二表哥!” 接着大门打开,温诺白抬眼一看居然是汪玲玉。 “没有人跟踪吧?” 门才关上汪玲玉就紧张的询问到,温诺白摇摇头跟着她走到拐进别院。 渐渐的,说话的声音多了起来。汪玲玉在一间房门口停下,他们推门而入,屋里此时正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昨晚才见过面的袁棋,另一个……温诺白突然睁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地指着那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说道:“是你!” 屋里的人笑了笑,随后便站起来直视着温诺白,他说:“怎么不可以是我?” 那人是谁呢?原来他也并不是什么其他人,而是那个在医院里给尽温诺白脸色的“私人看护”游夏医生。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呢?同样是组织里面的人?温诺白想着。可他之前竟然都没意识到他也是组织内部的人员,这实在是太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