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边
一台老式电脑发出嗡嗡的风扇声，在幽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微弱的荧幕光照亮林边的脸，一双细长眉眼，带着些许阴柔气息。 屏幕最后一幕，宇宙人玛雅抬头仰望着蓝色夜晚的星空，泪水从她眼角滑落。 他这是在看“迪迦·奥特曼”的第二十九集《蓝色夜晚的记忆》。在故事的结尾，宇宙人玛雅的故乡已经毁灭，双亲已经不在了，哥哥也被“那坦星人”杀害，只剩她一个人独自在这颗蔚蓝色星球上。 是一个十分悲伤的结尾。 他看着屏幕发呆，下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了进来，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放学的孩子在cao场上打篮球，隔壁飘了炒菜的香味。 他扭头看向被风吹开的房门，客厅外面也是空荡荡，整个房子除了他，就没有其他人了，有些冷清。 林边退出了视频播放界面，切到QQ上，三人小群里有人在讲话，一个很欠的熊猫头像在闪烁。 ID是“老唐”的家伙，在群里眉飞色舞的讲着什么，“兄弟，你虫族玩的不错了，不过人类打虫族不一定要出坦克的，其实你战术意识很好，就是输在微cao上。” 另一个ID是“路明非”的家伙，只是发了一个咧嘴笑的表情回应他。 “林边快上线，我要告诉大家，谁才是星际频道里的第一。”老唐又在群里嚷嚷。 “你不是赢过我了？”林边打字说。 “你没认真，不算。”老唐继续说。 林边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下午两点了，我要去剑道班打工了，老唐你和路明非慢慢玩吧！” “什么是剑道班？”老唐问道。 “就是教授剑道的地方，而所谓的剑道，就是两个人用木剑互相敲，一人出一刀，回合制战斗，谁也不能躲开，一直敲到有一边倒下为止，这是男人之间的对决。”林边说。 “听起来就很蠢，你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老唐有些诧异。 “这是锻炼男人的毅力一种方式，一位大师曾说过，真正的强大不在于你能打到几个敌人，而在于，你能在倒下后，能站起来几次。”林边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剑道班可不会教这种东西，他就是单纯想蒙一下老唐而已，据他所知，老唐是一个从小在纽约长大华裔，年纪并不大，所以老唐大概率是听不出林边在胡扯。 “哦，真是太蠢了。”老唐发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林边发了一个咧嘴大笑的表情，下线了！ 关闭群聊，起身出门。 门外就是小区过道，下午时分静悄悄的，阳光从从楼道外照了进来，洒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碧绿色的树叶将光影错开，风吹动树叶哗哗作响，地上斑斑点点的墨色影子也跟着摇曳，他倚靠在掉漆的铁栏杆上，望着楼下开了花的三角梅发呆。 林边，高中三年级，将满十八岁。 他目前一个人住，在这个城市没有任何亲戚，据说有一对在国外做生意的爹妈，每个月定时给林边寄回生活费，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联系。 他现在就读于当地最好私立高中仕兰中学，学校师资力量雄厚，环境优美，豪车美女如流云浮水。 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高考也仅剩90天不到，身为高三学生，大家压力越来越大，大部分人都定好要考的学校，或者名校，或者出国，而林边觉得自己的未来，仍是一片迷茫。 他轻轻叹了口气，准备转身下楼，就看见一个双手揣着口袋的男生，耸拉着脑袋，从楼梯口上往下走。 “嘿，路明非！”林边朝男生喊了一声。 “林边？”被叫的男生停住了脚步，抬起头也是一愣。 男生就是林边所在星际三人小群里，ID叫路明非的家伙，他们现实生活中也是朋友，住在同一个小区，也是仕兰中学的同班同学。 路明非的情况和林边有点像，一对不靠谱的爹妈常年在国外跑，据说做什么科学考察的，反正听起来很高大上，不过具体情况比林边好一些，路明非爸妈每半年会给他写封信进行联络，并且往叔叔婶婶家里寄一笔不菲的生活费，证明他们没有忘记路明非，他目前和他叔叔婶婶一起住，还有一个叫“路鸣泽”的堂弟。 两个人都是“留守儿童”，但十七岁的林边孤苦一人，看起来似乎更凄惨一些。 “去那？”林边问。 “婶婶让我给路鸣泽买新一期《小说绘》，还有一箱打折牛奶，半斤广东香肠。”路明非想了想说，然后学着婶婶介于暴怒与愤慨之间的语气念叨：“路明非！整天就知道玩游戏？自己不懂去楼下传达室看看有没有美国来信？没人录取你，你上了一本么？在你身上花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我帮你申请那么国外大学，那都是钱！” 也许是因为寄住的原因，所以婶婶并不喜欢路明非，每天指使他跑腿买东西、扫地拖地、洗菜买菜……就连他的堂弟路鸣泽，也可以指挥路明非做这个做那个。 “你爸妈还没有消息么？”路明非挠挠头灿笑地问。 “居委会已经联系警察，但还没有任何消息。”林边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林边的活宝爸妈，在以往十几年里虽然不联系，但每个月都按时寄回生活费，可是不知怎么的，从半年前开始，他们就再没给林边寄生活费了。 居委会通过警察也联系不到林边国外爸妈，他们像是玩起了失踪，又像是突然忘了他们还有林边这么一个孩子。 而林边作为一个高三学生，没有爸妈那笔生活费，就直接失去了经济来源，所以他被迫无奈踏上外出打工的道路。 因为就读的是重点私立高中，学业繁重，私下时间其实也很少，打工也就是去高二报的一个剑道班帮点忙，赚一些生活费，路明非偶尔还能看林边出现路边发发传单之类…… 略微沉重的话题，两个人随便聊了两句，都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们顺着楼梯往下走，到了下面就分开了。 林边没有直接去剑道馆，因为时间还早，他一个人蹲在楼下大爷的报摊边，翻完了最新一期《知音漫客》，又花了几分钟看了《小说绘》自己比较喜欢的几篇后，把书放了回去。 他起身拍拍手，很淡然道，“这几期质量不怎么呀！主角都不出场，就几个配角开始扯有的没的大道理，还看什么啊？” 随后很潇洒的转身出了小区，坐上前往剑道馆公交车。 林边跟着公交车兜兜转转，最终停在一栋三楼建筑面前，这里就是他的目的地，剑道培训班。 剑道班全称是“武藏剑道培训中心”，在武藏的招牌前面还有一块更大的招牌写着，“市少年宫”。 所谓“武藏剑道培训中心”和跟“聂耳钢琴培训中心”、“名扬跆拳道馆”和“白石山水画培训中心”是一起的，都是少年宫开办的营利项目。 剑道馆带着“武藏”两字，可是跟日本战国末期创建“二天一流”的宫本武藏，没有什么关系，这里不教授二天一流，甚至没有什么固定的老师，更多的是一些剑道爱好者教小孩耍竹刀，虽然没有老师，但是有固定学时，一共36个课时，学费3600。 毕业的时候还会送点礼物，比如一按就发光的玩具光剑、一套合身的黑白剑道服之类的。 林边一年前还是这里学员，现在因为“家道中落”，现在变成兼职员工。 15:30分，距离剑道班开馆还有一些时间，训练场空空荡荡的，林边已经把训练场的地板拖了一遍，棕色实木训练场地板，被他擦的程亮，最后在把训练道具整理摆放整齐。 做完了这些，他才找了一个角落，捧着一柄竹刀盘腿而坐，像是坐定的老僧。 距离林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女孩，那是目前训练场唯一“学员”，她穿着贴身黑白剑道服，梳着剑道少女的高马尾，正面朝着墙壁，不停重复下劈竹刀的动作。 这种动作在剑道中被称为素振，是剑道中一个不断修正自己的过程，意义在于明白如何举刀，如何出刀！ 下午阳光透过少年宫二楼窗户，斜照在女孩身上，女孩以纤细曼妙的身姿伫立在微光中，她身上每一根线条都那么青春明晰，肌肤白皙，骨rou匀停，那完美侧脸有着长长的睫毛，像是飞鸟的羽翼，美的让人心悸！ 林边坐在不远处，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微微在女孩美好身姿上停留一瞬，女孩也回过头来，两个人目光相迎，都是一笑。 女孩是武藏剑道馆学员，也是林边同班同学，苏晓樯。 她是林边班里最好看的女孩，开学就是一辆奔驰S500送来的，出入总有一辆奥迪A8跟着，家里是真的有矿，性格骄傲直率，所以人送外号“小天女”，天之娇女嘛！ 也是仕兰中学公认的校花。 小天女停下挥刀动作，走了过来，看着林边，“又在偷懒，来了训练场，却不练习？” “我这是在冥想，剑道要技和心双重视。”林边表情一本正经，“一位大师曾经说过，要练好剑道首先要修心，让自己摒除杂念，归于平静，甚至达到无心、无我、空的境界，这样就能将修心，隐藏在每一次挥剑当中。” “那个大师说的？”小天女问。 林边抬起头来，咧嘴一笑，“我说的。” “偷懒就是偷懒。”小天女用竹刀敲了一下林边的脑袋，在他旁边坐下，“想好报那个学校么？” “随便吧，看下那个学校要我。”林边想了想说，其实以他的成绩其实学校不难找，困难的是学费问题，他在剑道班打工的那点钱，过过生活还行，真要筹钱上大学还是很难的。 “好吧，那你报学校记得告诉我一声。” “还有九十多天呢，不急。”林边笑着说，两个人挨的挺近，他能闻见女孩身上淡淡暖香。 “陪我练一下，我一个人练没意思。”小天女扭头看向林边。 “抱歉客人，本店是小本生意，只负责端茶倒水，扫地拖地，暂无陪练业务。”林边面无表情地说，“而且我还有休息间的东西没收拾呢！要在开馆前收拾好的。” “唔！好吧，那下次了，我先回去了。”小天女点点头，起身收拾好东西，拍了拍林边肩膀，蹦蹦跳跳的往外面走，她走到一半忽然回过头，“教练让我告诉你，过两天剑道馆有个表演赛，到时候会有一个剑道班毕业前辈回来，想让你和他来一场表演赛。” “表演赛？那种东西又不好玩。”林边说。 “教练说会给钱。”小天女说。 “早说给钱啊。”林边笑着说，“那我觉得其实表演赛的话，也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的。” “你记得加油哦，听说那个前辈很厉害，别输的太难看了。”小天女朝他咧咧嘴，转身出了训练场的大门。 望着离开的小天女，林边仍坐在地板上，无奈的笑了笑，他抬头望着被窗格错开的阳光，想着自己的未来，不靠谱的爹妈，他觉得自己十七岁的人生，仍是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