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狠起来,我连自己都打
“稍安勿躁!” 孙可望霍地站起,身后站着的前军府都督白文选一惊,赶紧趋前两步,右手已放到腰间的刀柄上,却见他扭头狠狠一瞪,这才立刻停住,不动声色地慢慢退了回去。 孙可望大步走到点将台边缘处,目光扫过下方面色凝重的各营将士后,举手遥指北方,扬声道: “众将士大多已经见过北方的辫子军了,他们毁我宗室,杀我同胞,远有嘉定十日,扬州三屠,近有四川之屠;他们jianyin掳掠,无恶不作,视我中华儿女如奴如婢,我问问众将士,这些鞑子该不该杀?” 他本想说的是“汉家儿女”,话到嘴边时,突然想起云南民族众多,就连台下的将士,也有不少来自于各地土司,便临时改成了“中华儿女”。 “杀!” “杀!” 经过四川的败退,点将台下不少将士的亲人就死在清兵手中,此刻,俱举臂高呼,一时间,西校场群情激奋,杀声整天。 点将台上,艾能奇的情绪被调动起来,站起身随将士一起高呼,李定国的愤怒也趋于缓和,目光渐渐平静下来。 刘文秀坐着没动,瞳孔却骤然一缩,在他的印象中,自己这位大哥孙可望是极重名利的人,自从去年在云南站稳脚跟,兄弟四人一起称王之后,言必称孤,可刚才明明听到孙可望的自称却是“我”… 大西军高层都能少一些名利心的话,大业有望!可是,要做到这点何其艰难,不说别人,被推为首领的孙可望就不大可能做得到,想到这里,刘文秀眼中的光芒又黯淡下来。 孙可望双手向下虚压,止住将士们的呼声,道: “驱逐鞑虏,反抗鱼rou百姓的官府,是上天赋予我辈儿郎的使命,要完成这样的使命,需要的是一只令行禁止的百胜之师,而不是没有纪律可言的兵匪!” “为了完成上天赋予的使命,我们必须遵礼制,守纪律,犯了这个天条的,不管他是谁,都必须受罚,不得抱丝毫侥幸!” “正如大家所见,刚才安西王犯禁,也立刻挨了军棍。” 台下顿时起了些sao动,胆肥的已交头接耳起来,校场上方一阵让人胸闷的嗡嗡声弥散开来。 李定国本来渐渐平息下去的怒气又升了起来,双手重新握紧拳头,要不是刘文秀和白文选及时过去劝住,即使不拔刀相向,至少也会扑过来挥一通老拳了。 “肃静!” 孙可望面不改色,止住喧哗后,道: “于公,我被推为军队首领,安西王犯禁,我有失察之责,安西王被杖责五十,我也不能免去,我宣布,杖责孙可望五十!” 此言一出,不仅台下将士一片愕然,点将台上各将领的表情也是迥异。 李定国重新聚起的怒气立时消散,像憋了很久的重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有着力之处,眼中一片茫然,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文秀和白文选两人一愣之后,齐齐道出一声“不可”。 刘文秀急道:“平东王是诸王之首,怎可棍棒加身,请平东王三思!” 白文选道:“末将附议,请平东王三思!” 艾能奇就更直接了,他几步走到孙可望身旁,道: “大哥,你打自己做什么?实在想解气的话,你打我好了,几十军棍,还不放在我眼里……” “能奇,不得胡闹,退下!” 孙可望有些哭笑不得,这四弟素来和自己最亲,就见不得自己这个大哥吃亏,可是你帮忙也要帮在点子上啊,说我打人是为了解气,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艾能奇一怔,乖乖地闭上嘴,退开两步。 孙可望没有搭理身后的刘、白二人,继续对台下将士说道: “于私,我是安西王定国的大哥,弟弟犯错,我这个哥哥理当受责,我宣布,孙可望再领军杖五十,两罪并罚,杖责孙可望一百,立即执行。” 说罢,他不再回应众将,径直走到先前杖责李定国的位置,平举双臂,喝道:“来人,为我卸甲!” 见到李定国被鲜血染红的裤子后,其实他心里也很怵,但是没办法,不这么搞一下的话,李定国心里的坎是翻不过去了,这一通板子下来,若是能止住日后的窝里斗,那就千值万值。 亲兵倒是畏畏缩缩地过来帮他卸了甲胄,执刑的士卒却在另外一边被艾能奇堵住,依稀可以听到他的声音,说的是:“要是打重了,老子砍了你们的爪子。” “能奇!” 孙可望沉声道:“怎么还不过来执刑?莫非你们要抗命?” 监刑官这才带着两名执刑士卒小跑过来,到了旁边,皆抱拳顿首,低声道:“王爷,得罪了。” “你们是执行我的军令,得罪什么?”
孙可望往长凳上一趴,强作淡定地说道:“动手吧。” 众人听不到他心里的话,说的是:“原本的孙可望最终为了报复沦为清廷鹰犬,这顿板子就算是对他的惩罚了。” 旋即军棍落下来,打在屁股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却不见得有多疼,也不过如此嘛,孙可望终于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打板子这事是极讲究技巧的,执行的士卒有意放你一马的时候,旁人看上去,那棍子势大力沉,落在身上的声音听起来也是那么回事,但就是不会把人打坏,反之,二十军棍可以让人下不了地,三十军棍就能把命给你收了。 孙可望挨了几下后,察觉到不对劲了,这挨板子的声音听起来清脆响亮,但自己觉得和挠痒痒比也差不了多少,明显是有人放水。 戏做到这份上,再把别人当傻笔,那就是自己的不是了,他咬了咬牙,道:“要是打完的时候我屁股上没安西王那么多血,我就砍了你们的脑袋!” 随即,孙可望感觉军棍似乎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不急不缓地落下来,不过,这时候落下的每一棍都让他疼得痛彻心扉。 忍住,一定要忍住,不能让手下人看到自己呲牙咧嘴嗷嗷乱叫的样子,他攥紧拳头,双眼圆睁,尽力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此时,他更能理解李定国被杖责完毕后的怒气了,这特么的不只面子受损,还疼得要命啊! 好不容易监刑官数到了100,左右亲随赶紧要扶他起来,被他一把推开,然后自己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 开玩笑,怎么能让人扶呢,李定国都是自己站起来的。 大腿上传来黏糊糊的感觉,孙可望明白,自己出的血一点不比李定国少,眼角余光又看到李定国带着些羞愧,脸上的怒气已不见踪影,正垂首肃立一旁,心中顿时大喜。 ——这顿板子值了! 孙可望忍着屁股上传来的疼痛,挪着步子到了点将台中间,道: “诸将各领本部兵马,继续cao练。” 见台上众将都抱拳应诺,齐齐领命,他才满意地点点头,带着几名亲随下了点将台。 玛德,疼死个人了,赶紧回家上药休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