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4第三百四十八章 江船之上斗志扬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宁得罪房杜,莫遭惹魏征!” “言官清流,猛于莽粗,把柄小辫莫被抓。”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 ... 康岳山送了郭业四句忠告之后,便扯开了话题聊起了别的新鲜事。 诸如康宝捎信回来,说在西川小都护府如何如何,一提起这个越发长进的儿子,康岳山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难得康老头如此高兴,郭业只得随了老头的心愿,听着他叨叨起来。 直到黄昏时分,在康府吃完晚饭,郭业才以在守孝期间不得外出耽搁太久为由,提出了辞呈,携着康芷茹返回了陇西。 反正益州与陇西才一两个时辰的水路,胜在离得较近,康家老两口也遂了郭业的意思,送着郭业小两口出了康府。 康芷茹得见娘亲一面,又讨教了几招对付吴秀秀的小伎俩,心中正美得很,巴不得现在就飞回陇西郭府去试验一番。 满是欣喜地蹦蹦跳跳跟在郭业后头,前往了益州郡城渡头。 到了渡头上了江船,不一会儿,漕帮的艄公唱起号子,呼喝船中舵手,朝着陇西方向扬帆起航。 江面,波涛滚滚,风声赫赫,郭业撇下康芷茹在船舱中,自己一人上了甲板,看着江面景观,心里回想着康岳山的四句忠告。 第一句,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很好理解,就是在警告郭业,到了藏龙卧虎的帝都之后,不要争强好胜多管闲事。 第二句,宁得罪房杜,莫遭惹魏征。所谓的房杜,便是传说中李二陛下的左膀右臂,房玄龄,杜如晦二人,又称房谋杜断。这两人乃是天策府嫡系中文散官的佼佼者,甚得李世民的倚重。 至于魏征,那就更有名了。古今名臣以直言进谏而流芳百世的,魏征当为第一人。这厮不仅一身虎胆浑不怕死,而且是火爆脾气,啥话都敢冲李二陛下嚷嚷,惹急了他还能撸起袖子,不顾仪态地喷李世民一脸口水。 换做别人这么干,早死了千八百遍,不过魏征不同,越是这样鞭笞皇帝,踩呼皇帝,李二陛下越是开心,幸福。 不然史书上也不会记载,当魏征病逝之后,李世民悲痛交加,罢朝三日,更是亲往魏府灵堂祭奠,痛呼:“人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见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魏徵没,朕亡一镜矣!” 康岳山这句话颇有些看不爽魏征,有点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的赶脚。 郭业不知道得罪了房玄龄,杜如晦二人会如何,但是他知道,如果把魏征给惹毛了,这老丫挺绝对能跟你纠缠到底,不死不休。 大概其有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老子都要在皇帝面前毁死你的意思。 第三句,言官清流,猛于莽粗,把柄小辫莫被抓。唐朝的言官清流,指的便是御史台里的官员,由御史大夫领衔掌管,其下由监察御史组成,又称御史言官。 御史言官的品衔不高,但是威慑力却是极大,他们的职责便是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他们与其他官员的区别就在于,他们的监察对象是大唐的文武百官。 凡是大唐官员,他们皆有权监察,专替皇帝盯着官员的贪污**,百官的生活作风,同僚的私生活等等,反正就是以监察百官,给文武官员添堵为己任。 有点纠察大队替皇帝这个老板看好下属职工的味道,美其名曰皇帝的顺风耳,千里眼。 不过大多数官员们私底下极为厌恶御史言官,通常以“官员克星”称呼之。 而且,御史言官的门槛儿也是极其高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皇帝筛选御史言官的第一个要求,便是御史言官皆从清流中筛选。 所谓的清流,说好听是在士林中卓有声望,且不与世俗同流而污,浊世而清之大儒。 说难听点,就是脑子一根筋的读书人,这是一群自诩一身清骨,两袖清风,家无薄资,天天喊着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的书呆子。 只有这样的人,皇帝才敢大胆放心地任用其为御史言官,不会出现官官相护的情况。 在百姓眼中,苛政猛于虎;而在官员眼中,御史言官才是克星中的克星。 只要干出点破事烂事,被御史言官握了把柄,攥了小辫,其结果只有一个,那便是在早朝之上,皇帝跟前弹劾死你,也是一个不死不休。 郭业稍稍搜寻了记忆,贞观四年,如今的御史台老大,御史大夫一职貌似是由高士廉担任。 御史大夫高士廉,谏议大夫魏征,可是朝廷两大克星。 一个是文武百官的克星,一个却是李二陛下的克星。 寻常官员纵是对高士廉恨得牙痒痒,但就是不敢拿他怎么样。 因为高士廉不仅是贞观朝文臣第一人长孙无忌的舅舅,更是长孙皇后的舅舅,这兄妹俩可是他一手拉扯大的。 就连李二陛下见着他,心情大好的情况下,也会私底下跟着长孙皇后叫一声舅父。 这个标着皇亲国戚标签的高士廉,哪个人敢惹?也只能在暗地里诅咒几句,骂骂这个专打小报告的糟老头罢了。 郭业寻思完,摸了摸后脖子,不由出了一声冷汗。 至于第四句,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普通人可能理解不了,但是护犊子的郭业却是明白的很透彻。 长安是什么地方? 天子脚下,朝中重臣之所,说藏龙卧虎可以,说虎踞龙盘亦可。 先不说长安城里头的太子与诸王,不说皇亲宗室与国戚,单说朝中重臣,单拎一个出来哪个不是跺跺脚,长安城也要颤三颤的人物。
有了这些牛逼轰轰的开国功臣,自然就会繁衍出拼爹的功臣后代,勋贵子弟,俗称官宦二代纨绔子弟。 往往这些拼爹的纨绔子弟都是坑爹货,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康岳山说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警告郭业莫要得罪了这些纨绔子弟败家玩意,不然你欺负了人家儿子,当爹的岂能袖手旁观? 你郭业纵是再牛逼,总不能跟这些朝中重臣,开国功臣们掰手腕,斗上一斗吧? 次奥~~ 郭业一想到史上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家家貌似都有子弟受萌荫,这长安城可真够乱的。 他更想到,自己三年后要进去的国子监,貌似里头更是纨绔子弟集中营。 奶奶的,这下可真是掉进坑里了。 康岳山这四句忠告在郭业听来虽是言简意赅,但透出来的信息量委实巨大啊。 “呼!” 郭业舒展双臂,深呼一口气出来,冲着波澜起伏的江面嗷嗷喊道:“日你个仙人板板啊!” 喊完一嗓子之后,心里舒坦了不少,自言自语地嘀咕道:“麻痹的,老子在西川,在陇西,乃至在益州府,都是高帅富。可他妈去了长安,进了国子监,就活生生从高富帅变成了极品**丝了。六品武勋骁骑尉,算个球啊!” 从远端堕落在地上,那种强烈的落差感让郭业生出了无奈,更多的是无力。 徐徐走在甲板上,不时眺望着江面,风,骤然起大,掀起滚滚波浪。 哗,哗哗~~ 一浪,盖过一浪…… 渐渐,无力感伸到了尽头…… 郭业草根出身,从底层步步向上攀爬,与生俱来便拥有一股不同于常人的斗志。 见着江上起伏不定的浪潮,心中猛然又是生出一股豪气,破口喊道:“长江前浪推后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妈了个巴子的,别人拼爹,老子拼自己。拼爹总有爹死那一天,你爹死之时,便是老子崛起那一日。” 没辙儿,喊完之后,郭业心中再次舒坦了不少,淡定地想道,别人拼爹,那是先天优势,咱既然没有这个先天优势,那只得靠后天。 旋即,他握紧拳头暗暗给自己打气,叫道:“郭业,努力努力再努力,加油再加油,争取也给你儿子一个拼爹的机会,给你的子孙后代创造一个拼爹的平台。” ... “嗷……靠岸啰,落帆,减速啰……” 江船上,艄公那独有的号子声,再次响起,将郭业的视线缓缓拉回了陇西岸边。 天色渐黑,可算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