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承若哥哥
休息半个时辰,少年扶她起身,正要提醒她小心挑破水泡后走路会磨得比较疼。可是---- 拍拍清儿的小肩膀,弯下半个身子问她:“你怎么那么矮呀?” 因为他说的是母亲祖国的语言,所以清儿也就不曾说过另一种在渤海国集市上所说的话。 “因为我才七岁啊。”很认真地回答他。 可是他却一副很奇怪的表情,清儿没有放过他的坏笑,继而他渐渐忍不住了,放肆的大笑出声来,“啊哈哈哈哈......” “大哥哥,你这样很没礼貌的。”小面包依然很认真,好心的提醒他。 “嗯?我都十四岁了,整整大你一倍!就算做你的上一代人怎么算不礼貌呢?”他还是在笑,笑什么呀??“更何况笑,不是表示很喜欢你吗?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我母亲说‘如果说话的人很认真,对方却在笑,那就是很不好的事情了’。” “母亲?不是应该叫做‘娘’的吗?”少年好看的眉弓因有着疑惑而微微蹙起。 “呀!”清儿想起来母亲在外面的叫法,不禁轻唤了一声,眨着大大的眼睛----糟糕了......“那就是‘娘’好了。” “不对,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你说----” “那是什么呢?明明是娘,就像清儿唤大哥哥是‘大哥哥’一样的,对吧?”也歪着小脑袋,问他。 聪明的小姑娘!一旁观得其乐的伯伯这样想。“你就叫‘清儿’吗?” “嗯。”开心的一笑,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好可爱、好漂亮的样子。问候伯伯叫什么很不礼貌,那就问大哥哥好了:“大哥哥叫什么呢?” 少年不答反问,“你那么矮,我叫你蘑菇行不?” “你大哥哥叫承若。承诺的承,虚怀若谷的若,其实也就是承诺舍‘一言’之意,舍即是重----” “说这么多干什么?!”少年不耐烦地打断了父亲的话。 “那大哥哥就是最重承诺的人咯~清儿叫你‘承若哥哥’好不好?”仿佛就那么定了,天真温和的小姑娘,也没大在意承若愿不愿意就轻易相信了他,还自作主张的喊他哥哥。 “不好!不许你叫我哥哥!”十四岁的承诺厌烦小姑娘的自来熟。从来见过的小女孩,几乎是大官或是皇亲的孩子,高傲的样子那么小就不屑一顾;而贫穷的小孩儿呢,因为长时期的贫穷与受苦,自卑和自弃的保护心态,对人也是很防备、也很霸道。这个“清儿”,还真是让承若新开了眼界。 眼看小姑娘快哭了,伯伯从背囊中摸出半个烧饼递给她,拍拍她柔声安抚道:“别怕,承若哥哥是跟你开玩笑的,他答应了。” 谁答应了?承若怒视父亲,却也不便揭穿,哼了一声自行甩袖上马,坚持不与他们同坐一车。 一路上,这个眉目温文儒雅的伯伯给清儿讲了很多有趣的故事,有的是传说,有的是千百年前各种朝代的历史人文。一大一小有商有量的,不时传出惟妙惟肖的小动物模仿和他们的欢声笑语。阳光明媚,车外的少年偶尔偏过脑袋瞧瞧拉好的车幕,又转头骑进,坚持不参与到他们的笑声当中。 伯伯拍拍清儿,看了看随车帘晃荡遮蔽的缝隙,附耳悄悄的说:“其实啊你承若哥哥人很好的,只是他心里很脆弱吃了很多苦。你要耐心地和他做朋友,他终究会答应你的。” 也学着伯伯悄悄看车帘的清儿听到这里,转头看伯伯,很认真地点头答应:“嗯!伯伯您放心吧,清儿也很喜欢承若哥哥的。” 就在马车进入冀州两天的时候,伯伯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清儿第一次看到可以用这种白白的鸟儿传递信件的,很新奇,她想摸一摸白鸟儿的翅膀,但是看到伯伯展开信笺之后不久就眉头深锁的神情,原先欢欣愉悦的笑脸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冷酷又有点忧伤。清儿好想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安慰起,于是站在一旁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没过一会儿,伯伯仿佛是下了一个决定,缓缓脸上担忧的神色对两个孩子说:“眼看咱们就快出冀州了,等出冀州直接就可以取道直隶长安。这一路上越接近京城岗哨越多,也会更加安全。伯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处理一下,清儿啊你就跟着承若哥哥先去长安,伯伯很快会赶回来的。” 清儿乖乖的“哦”了一声,送别迅速将包裹里大半物件都交给承若哥哥的伯伯,简单交待了几句后纵马南下,卷起滚滚尘烟。 清儿想问问承若哥哥,可是看他消瘦却咬的紧紧的腮帮子又不太敢问。接下来的行程里,少了伯伯这道温和的缓冲剂,沉默代替了强颜欢笑的热闹,两个孩子基本上也就不再交谈。承若有承若这个年龄的反骨叛逆,而清风本身就因为亲眼历见天崖谷发生的一切,所有的希望在顷刻之间仿佛都被吞没了。她害怕,孤独,无可自拔着想哭一个很长很长不停息的时间,不知道未来路在哪里的迷茫,更想回到母亲的怀抱里。只因为伯伯一直在对她说话,母亲的教养让她不能不理会他人善意的询问,于是只好一直一直疲惫的回应,久而久之也就暂时忘却了无以复加的悲伤。 而今伯伯一走,马车的空间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小小的脑子里又回想起了那些可怕的事情,那些也许永远不忘的声音,弥天的大火和母亲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她赶紧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捂着脸。低低浅浅的哼哼呜咽之声想要强行把记忆中的那些恐惧强行抽离掉,弄得她筋疲力尽却无法改变,无法呼吸。放弃,妥协,任由恐惧不断的飘过她眼前,泪水就顺着她的指缝唰唰滑落下来。 突然马车一停,清风后知后觉地刚把手拿开,就看到承若掀开车帘晃了进来。“怎么了?”他眼中闪过不耐烦。 “我、我害怕......”不敢抬头,声音小小的最后变成了嗫嚅。 听到那蘑菇哼唧,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承若赶紧进来一看,闲的!正要退出去却听蘑菇呜咽不算清楚的声音又再次小声响起:“我想我娘......” 重重的坐回马车里,惊得外面马儿打了个响鼻。当然惊到的不只是马儿,清风是不会打响鼻的,但她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比马儿的都大。 算了,反正回京城后那些没事找事的小女孩多了去了,就当现在开始温习适应好了。承若心里这样解释着自己反常的行为。马车继续前行,承若坐在车沿驾着马也不回头,嘴上却逸出话语:“说说你的娘亲吧。” 清风想了想,确定承若哥哥是在和自己说话,于是重新在车中做好,两只手擦擦眼泪、撑着下巴陷入了甜甜的回忆:“我和娘住在一个漂亮的山谷里,我们的屋子是竹子做的,屋外有一片娘亲手种的海棠林......” 在孩子稚嫩纯洁的心里,娘亲总是最美最好最温柔的。清风甜甜清雅的童音流入承若耳中,牵引他年幼的回忆----那记忆中的娘亲也是温柔的,温柔而孱弱的娘亲却是坚强的。记忆中她总是穿着粉红色淡淡的纱衣,纱衣下是珍珠白质地的常服,衬在纱衣下是那么的温柔而暖心......那时候他也才只有母亲腰那么高,就像清儿到达自己腰间的个头。可以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可以承欢膝下,直到他亲眼看见那长长的白绫迎风飘摇,明明......父亲却说娘亲是病故!娘亲怎么会舍得离开她最爱的承若?怎么会? 趁着小蘑菇的回忆,承若偷偷用力的擦去了自己居然也会流出的眼泪,固执着不回头,不让她发现。“娘在哪里哪里才是清儿的家,失去了娘亲的山谷再也没有了家的意义。哪怕是去流浪呢,清儿也想和娘永远在一起。” 承若转过头来,将小小的清风抱在怀里给她自己那微乎其微的安慰和温暖。为她擦擦眼泪,没有忽视她的伤心,也没有厌烦她的软弱和蹭在他身上的鼻涕。也许在这一刻,清风的话传进了承若内心那曾经柔软而被刻意遗忘的最深处,两颗渴望母爱的赤子之心互相依偎着取暖,消除了冰封霜雪的冷漠和尖刺,在慢慢靠近。 夜里,悠悠的笛声响起。承若抬起头,是清儿在吹,从不知道她会吹这个。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平时看她呆呆傻傻的,好像什么也不上心,原来她早已体会自己的难过。 笛声悠扬婉转,并不高亢,只是个简单的曲调。但听过之后,渐渐的郁积的心绪舒缓好多。是的,很少会这样的承若,在乐观叛逆的外表之下,不会忘记今天是娘亲的忌日,七年前娘亲的往生,他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 父亲很爱他,但他却感受不到那种快乐。那个七年前,可怜的母亲在病床上生命将尽的时候,父亲他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尽管这些年来他从未续弦,却不能成为可以原谅的理由。也是承若心中永远难以磨灭的伤痛。 直到曲终,承若才问:“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风起花落’,是母......呜......我娘取的名字。”很自豪地说。 “‘风起花落’,真好听。你娘一定是很棒的娘!”带着羡慕的深情。 “虽然她去世了。但她是这个世上最棒的娘。” 是因为这样才远远来京的吗?承若不禁暗骂自己真是笨。“你真坚强。” “可是,我总是忍不住哭泣。” “是啊,你真爱哭!” 第二天午时他们停下行程,在路边小贩处买了些干粮带在路上吃,又喂了马儿们一顿饱料。午后的阳光穿过树梢投射下来,承若躺在车里的稻草上晒太阳,嘴里叼着草叶有一搭没一搭的吹出蘑菇前夜曲调的几个音节。他歪过头来问清风,“蘑菇啊,你见过冰做的花吗?” “那是什么?”嘴里嚼着烧饼含糊着询问。 “冰啊,天气变冷时水凝成的冰----用极强的点xue手法,内功传热,手掌化冰花。不同的棱角边缘,在阳光照射下又发出不同奇幻的色彩。好漂亮的!” “承若哥哥是怎么知道的?” “小时候带去雪山的路上你那伯伯给我看过。” “那好吧。” “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看!” “真的吗?”亮亮的眼睛又变得闪闪烁烁的。 “当然是真的!这是承诺,男子汉的承诺!” 清儿听了半解不解的,但还是开心地笑了。可谁也不知道,小小的承诺,却要等上好久,好久。这其中的代价,怕只有当事人才会知道。 当他们一路欢笑泪水玩玩闹闹着到达冀州城最繁华的街市时已是七月中。满城繁华尽去,家家户户都挂着各种各样的水灯。马车在城中不易穿行,他们只好停下来边走边玩。承若给清儿买了根好吃的糖葫芦,是她从来没吃过的味道。清清甜甜的,红色的像是水晶一样的糖,好好吃哟!!“吃吧,女孩子都喜欢这玩艺儿。” “承若哥哥你不吃吗?”清风举起糖葫芦到他面前,天真无邪的小脸,“一起吃才热闹。” 承若斜了大半个身子坚决不吃,“太甜,我才不吃。”他个头比清风高了一倍,清风努力着胳膊都举酸了还是没能让他吃到,噘噘嘴只好自己去吃。“只可惜七夕已过,不然那场面更热闹。” “七夕是什么?”清风舔着那红红的糖浆,沾了脸上下巴上好是滑稽。 承若近来性子被她磨练的极其好,也不爱动不动就发脾气不理人了,于是他耐着心给蘑菇讲:“七夕就是一年里相隔了永生永世银河的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一天。衍生了千百年来,就成了凡间男女在夜里华灯初上相识所谓浪漫而夸张的彼此认识。”替清风擦脸上黏黏的糖汁,絮絮叨叨着:“人家是夫妻团圆,凡人可好,变成了冠冕堂皇相亲的借口,真是太扯!” 一旁卖花灯的婆婆插话:“小伙子,可不能这么说哟!小心月老不给你绑红线。” 清风对什么都好奇,呱噪地笑嘻嘻问着:“那月老又是什么?”却被承若红着脸扯着出了人群。“来来来不理她!今天也是灯节,不过是中元节,反正都差不多嘛凑湖用了。中元灯节可以放水灯,挂天灯,写满祝福和祈愿,据说咱们的娘亲也是能够看到的哟!” 清风眼睛亮了,“是吗是吗?那太好了!我们也去放~” 两个孩子一大一小,站在江边满眼都是点点粉红、青蓝的花灯缀满江面。他们跪了下来,将纸条上写满所有想对娘亲说的话放进一盏新买的小灯船里,所有想说的话根本写不下,他们双手合十,虔诚着对天祈祷。祝愿娘亲幸福快乐,也希望娘亲可以看得到照耀着他们。是谁在江边点燃了小小的礼花,那灿灿金点微弱却顽强的怒放里轻易的让人想念和落泪。 “呜呜......”清风伸出袖口擦眼睛。 “别总是哭嘛,赶快长高就能保护自己了!”承若会心地笑了,个子那么小却可以蕴藏那么多的泪水,伸手就要揉小蘑菇的头。 谁知蘑菇头没摸到,却吓得她脸色骤变,嘭咚一声向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恐惧的双眼犹自盯着承若的那只手,哆嗦着闭起了眼睛。 “怎么了?”承若赶紧把蘑菇拽起来,“就是摸摸头罢了也能吓成这样!你的胆子可真小。好了好了,喝口水,就这胆子也得练练,要不怎么保护自己啊。”叹口气帮她拍掉裤子上的泥土和杂草。 清风被唤回来的眼神有些呆滞,小声呼气吸气,更加小小声地对他说,“对不起。” 直到第十天,承若一手撑起车脊轻巧地翻身跳下了马车。 转身对车里的清风说,“京城到了,你一定没有地方可去吧,去我家好吗?我们会好好安顿你的!” “承若哥哥谢谢你,这么多天来对我的照顾。可是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沿途他们都看到了官府告示的张贴和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人们的小道消息喧闹,有时候清风也想如果是承若哥哥和伯伯这样快乐平凡的家庭一定是很幸福的,可是她既然来到长安就决不能安于平淡无闻,否则一切就没意义了。她感谢他们,却也知道他们是帮助不了自己的,一切未知的迷茫,只能自己去争取。“中原皇宫要收进年纪不满十八岁的小孩子,我想去。” 承若因为不喜欢自己的身份处境,所以并有告诉清风自家住何处。“你要去皇宫?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算了,你先带着这个小牌子,有事就把要说的话写在纸上,一起埋在城门内五十步的那个树洞里。我会去看的。记住把你住的地方也写进去。” “放心吧承若哥哥,清儿记住了。” 在分别的时候承若还是不放心,“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没事!!”笑起来弯弯的眉眼,真是个小孩子,可爱极了。 突然清风想起来什么,所以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对了,哥哥。我给你的药记得用啊。要是不够,十天后,清儿还会放一些在城门你说的那个小洞里。” “知道了,快走吧......小蘑菇,谢谢你。”末了他又加了一句。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去,承若久违的脸上露出了天真灿烂的阳光般的微笑。 可是,那个依然也是久违了的家呀,想到即将面对的一切,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一段路,熟悉不过的一段路,竟然走的那样漫长,那样的没有边际。作为一个生命力正值旺盛的十四岁少年来说,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一身浅米色的少年衣袍,脑后束了一个同色的发带,仿佛江湖中人一般来到那朱红的府第门前。 那是高挂两只灯笼的、绿瓦红墙的王爷府邸,牌匾高高悬着“齐王府”的字样。可那低矮的青石阶,却是那样的沉重,令承若迈不开步伐。正在犹豫之间,只听开门的侍卫高兴着喊道:“殿下!”接着就朝府里一路喊了进去,弄得承若就连后退逃跑都来不及。 进正堂的一路上,他竟然在想怎么面对那个人。齐王府的花花草草很漂亮,是很有生气的那一种,还是母妃生前栽种部分的扦插种植,他却没有过多在意。或者说,他的心本不在这里。 直到那个人进入自己的视线:承若迎视默默看着自己的那个人,不说话。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尴尬,因为有外人在场,缓和了不少气氛。承若这个时候才撇向齐王身边的一个女孩儿。 “承若,这是你的meimei夜阑。来来来,你们两个认识一下。”齐宁王爷转头又对小女孩说,“夜阑,这是你承若哥哥。” “承若哥哥。”女孩怯怯的,却有一股令承若说不出来的感觉。是厌恶感吗?明明她的气质是那么的温雅沉静,就像是空谷的幽兰一般。可他却没法说她是年幼的幽兰一般,是因为那并不是温和,而是......冷漠的感觉,清然孤高吗?不,他不应该将一个小小的女孩想成这样。也许他只是一路上的行程有些累了,只是头脑有些错乱了而已。 但看着她的时候,脑子里只能想到那个个子小的出奇的小蘑菇,那样的笑容才算是温和的吧。稚嫩的、没有一丝掺杂着任何感觉的----纯净、无邪、令人的心为之向往。 所以对夜阑,承若并不喜欢,就不多搭理。转而,质疑的目光看着父亲,叛逆、少年时代的任性。“父王,明日面圣承若还未将青州公务写成奏报,就先行告退了。”再不旁看一眼,决然而去。 徒留下惊呆了的小夜阑和一脸茫然的王爷。抬头看看王爷,夜阑没有说话。但是,原本由悲戚变得想要重整心绪接受的心,因为着他的离去而负于伤痕。 晚间十分,王爷走进书房,就着铜台烛火上的光亮过滤儿子初次写成的奏章时,两鬓略有些斑白的发丝在跳动着的火苗映衬下益加明显。“你老了。”仅仅三个字作为第一句,总得打开僵局吧。整整一个下午,这世间看似胜过一切的血缘骨rou,却冷漠到无话可说的地步。 齐王的视线从凑章上移向承若,泛起微微的笑意,脸上有着昔日英俊的神采。“你终于主动跟我说话了,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