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战后秩序
仅凭一次军事行动无法根除温迪戈，沙漠中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地方可供躲藏，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次打击让那些怪物知道了规矩，它们一旦袭击远道而来的殖民者，就会引发战争，如今，即使再强大温迪戈群落也清晰的明白谁才是新秩序下的主人。 在那场冲天的大火过后，各个商路的威胁全面下降，契约团针对地下巢xue的军事行动也停了下来，随着目标的相继完成，作战部队开始收缩，伤员是最先撤走的，贝儿梅尔没能在契约团驻地见着婆罗门和艾露尼，当她来到大本营时，才得知两人已经被送往贝尔格莱德接受治疗了。 “别露出那副表情，她们会没事的。”爱斯多亚拿了两罐啤酒，她将一罐递给贝儿梅尔，然后靠在干草垛上看着篷车驶离营地。 “那么婆罗门最后有没有原谅自己？”贝儿梅尔打开罐子，冰凉的水汽让她精神一震，在沙漠能喝到冰啤酒可不容易。 “我觉得问题不大，毕竟她付出了那么多，无论是谁都会被感动的，包括她自己。”爱斯多亚嗅着被阳光晒过的干草垛，尽管天气非常炎热，但爱斯多亚仍像猫那样团在一起，看起来惬意极了。 “不得不佩服你能在任何环境下让自己快活的本领。”贝儿梅尔跳上草垛，她的位置刚好能看见艾伦和克莉尔一脸严肃的走进一处帐篷，于是她放下酒杯问爱斯多亚：“为什么人类总是为了政治叽叽歪歪？” “为什么？”爱斯多亚冷哼道：“因为这就是人类啊。” 和外边的环境不同，帐篷里明显要更闷热，艾伦和克莉尔刚刚吵了一架，她们发现各自的主张并没有因为时间而变得统一。 “这么做无益于和平，你们只是把战争延后了，我们需要的是盟友，不是潜在的敌人。”克莉尔没什么耐心，这里的温度足以把她逼疯了。 “得了吧，谁都知道维琴人不是朋友，他们是敌人，而且为什么不能采摘胜利果实？如果立场对调一下，他们对我们绝不会有一丝怜悯。你难道觉得一个恢复了力量，变得即狡猾又强大的敌人才是好的？”艾伦翘起了二郎腿，挖苦道。 “你这是在玩火，维琴不是我们的战场，誓约之刃有另一场仗要打，梵陀斯一旦出现，我们能不能赢都是问题，如果这个时候维琴人发起叛乱，你有多少资源去摆平这件事？或许你认为灭世巨龙只是一头野兽，但维琴人不是，万一因为帝国的横征暴敛让他们投靠了巨龙呢？” “难道跟他们交朋友就能保证维琴人不投靠巨龙？别天真了，想想看，这场战争烧掉了多少钱？眼下正是收获的时节，哪怕你本人怀着崇高的理想，不愿意去做这些脏活，但秘法协会最近的动作你怎么解释？难道要我相信强袭者魔像是用来维护和平的？那些正在建造的法师塔也是？哦，差点忘了，还有奥莱莫斯的移民，我可在他们眼中看见贪婪的光呢。” 克莉尔被她的话气笑了，她拉过板凳坐在艾伦正对面：“在成为魔法师前，我是一个丹诺林的商人，而且是非常出色的那种。我懂得用钱打开门路，知道什么行业值得投资，更清楚什么是风险。眼下维琴就是一个绝佳的，等待着被发掘的投资对象，你要是有商业头脑的话应该也会发现两者合作创造出的价值要远大于抢劫，这么说吧，为什么我认为维琴人不会给巨龙卖命？很简单，利益。如果你有办法让他们的荷包鼓鼓，那谁还要给梵陀斯当打手？你可能会说足够强大的力量能让任何人屈服，但我们是人类，天生就带着挑战神明的叛逆，我们会不顾一切的保护利益，所以在做出决定前请你多考虑一下，你是要亲自扮演那个恶人，还是让我们的对头来作。” 有那么一刻，艾伦感觉自己就要被说动了，但最终她还是大笑起来，坐在另一边的克莉尔没有笑，她失望的摇了摇头，看来这场会面终究是谈崩了。 “你知道埃尔德隆家族是怎样存活下来的吗？”艾伦站起身来，她强健身材配合华丽的铠甲让她在敞篷里显得十分高大，艾伦走到门口一把拉开帘子，刺目的阳光突然射进来，克莉尔本能的往后缩了一下。 “朋友？盟约？那些只是政治家编织出来的谎言罢了，埃尔德隆家奉行一个原则，那便是用绝对的力量来征服对手，回去翻翻书，看看商业联盟的乌合之众是怎么被我们击败的。”艾伦双手掐腰俯视着克莉尔说：“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对了，正因为我们是人类，所以会彼此勾心斗角，我们注定无法永久团结在一起，正因为如此，埃尔德隆才会更相信自己的拳头，而不是所谓的盟友。” “真是一场激动人心的演讲，没想到咱们在这一点上的分歧是如此之大，我觉得没必要谈下去了。”克莉尔给自己罩上一层冰甲，这让她凉快起来。 “这是我们唯一达成的共识。”艾伦点了点头，她朝克莉尔行了一个花式礼节，然后走出帐篷，这次不欢而散意味着珐玛远征军的进一步破裂，针对温迪戈的行动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协同作战。而在两人做出抉择的同时，双方所在的势力也开始了明争暗斗——在帝国军事力量最雄厚的哈马尔军港内，契约团的船只成了不受欢迎的代名词，满载物资的货船竟然被告知需呈交书面申请才能上靠岸，面对刁难的船长只能应付这些文书，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食物腐坏。 这还不是最糟的，由于贸易航线的重新开启，流窜在蓝海上的黑帆也扬了起来，那些臭名昭著船长重新召集了舰队并在海上袭击运输船，光辉帝国在保险方面做得不错，几乎每一艘船都有军舰护航，况且海盗也不想招惹强大的帝国海军，而契约团方面就差多了，他们的货船经常遭到光顾，首要原因当然是价值连城的货物，其次在大海之上，法师的作战能力也受到了限制，所以在一望无际的蓝海上，大炮和朗姆酒让海盗的胆子像吹满的帆那样膨胀，如果有必要，他们甚至敢扒海神裤子！ 于是在加下来几个月间，总有人看到契约团首领的脸上挂着愁苦的表情，在他们看来唯一的高兴事就是海族的支持，不少被扔在水里等死的船员在成为鱼饲料前被海族巡逻队发现，至少在人员方面他们的损失相对较小，但以上的种种告诉契约团，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一座新的港口，而近期的失利让他们自然把目标对准了光辉帝国和炼金城，为了报复这两个白眼狼，由契约团控制的贝尔格莱德要塞宣布停摆，这等于掐死了从西往东的大路，现在野心勃勃的帝国商人和炼金术师只能蹲在阴影里大声咒骂。 这场荒谬的对抗中没人是赢家，远征军内部的不满情绪与日俱增，双方的人员之间甚至开始了武装对抗，眼看大规模混乱一触即发，帝国的统军之手德菲修斯秘密的找到了土系大魔导师，他询问对方能否在不违背政令的前提下打开一条便捷通道，有趣的是，土系大魔导师也对这场闹剧抱着相同看法，于是在冲突爆发前，一条通商令缓解了紧张局势，现在无论是哈马尔港口还是门峡要塞，行商都可以自由出入，但人们都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他们最终还是要划出各自的新贸易路线。 帝国这边好说，去年的冬季攻势让他们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那些被帝国铁骑吞并的王国拥有着全维琴最密集也是最发达的水网，不仅如此，他们还有各自的港口，虽然不及哈马尔军港的巨大吞吐量，但应对眼下状况也足够了。 反观契约团这边，他们除了狠狠修理了温迪戈，帮助亚索人民重新夺回土地以外，争霸大陆的方面却毫无进展，现在最繁荣的北境已经被帝国牢牢掌控，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和亚索居民搞好关系，这项投资是长期的，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不仅没有收入，还有大量支出，好在困境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克莉尔收到协会的催促后，亚索国王带着他的参谋秘密拜访了契约团大营。 一箱详尽且珍贵的文献展在众人眼前，这是自大战开始以来，整个维琴国家和地区的最新的战报，上面详细绘制了因战争而改变的信息，包括各个国家的军队规模和动向，以及要塞的守备部队，不仅如此，他们还提供了备注信息，里面的秘密让人眼花缭乱，在契约团首领翻看那些资料的同时，杰诺娃来到了亚索国王身边。 “这些东西价值不菲，你想要我们怎么做？”杰诺娃递出了一支烟。 “想直达主题？这省去了我们大量时间。”亚索国王接过卷烟，他身后的宫廷法师点着了火，袅袅的蓝色烟雾从老国王的鼻子里喷出来：“我想让你们进攻桑托斯，直取哈瑞良通天塔！” 杰诺娃的眉毛跳了跳，她仔细观察起眼前的这个老头来，如果非要拿一种动物作比方，那他就是一只上了年岁的，拥有着高超伪装技巧和耐心的旱龟，这种生物的十分擅长蛰伏，借由自身的渺小来躲避外界伤害，但当机会来临，它会一口咬住猎物死也不松口。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即便是埃尔德隆也不想搅进桑托斯这个*烦里。”杰诺娃抱着双臂问道。 “你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桑托斯对于维琴的意义，谁掌握了它，谁就掌握了维琴的命脉。”老国王咳嗽着，其余看资料的人开始把目光转移到他身上。 “可那里是联邦的核心，虽然无尽神教垮台了，但联邦的残余军队依然盘踞在那里，不仅如此，它还是古代桑托斯人花了数个世纪建成的堡垒，如果契约团贸然行动，对方仍可以在数天之内消灭我们。”协会的高级法师肯定的说。 “进攻桑托斯难度和风险确实不小，但并不是没有希望。”在大家的注视下，老国王道出了他的计划：“虽然看起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冒险，但如果你们同意，那我立刻让亚索的士兵乔装成土匪，然后对桑托斯的南部发动袭击，但这么做还不够，我会联系当地最大的沙贼组织，许给他们黄金和承诺，用沙贼的力量来扰乱桑托斯南部地区，如此一来，对方必定会调动部队来镇压，另外，虽然维琴联邦已经不复从前，可我仍然是他们的一员，通过很多渠道，我听说桑托斯凭借自身的实力欺压周边国家，想必不少国王已经对他们恨之入骨，这个时候发动讨剿联盟，那些怀恨在心的人一定会群起报复，等到他们打在一起时，你们的军队趁机北上进入狭道，在桑托斯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夺取它的首都！” 老国王的计划让在场的所有珐玛人感到脊背发凉，不是说计划有多恶毒，而是对付起同胞，这个老家伙完全没有迟疑，不仅如此，他还与沙贼做起了交易，这种理性和冷酷让契约团的首领们对他的作战计划有了一种全新的理解，与此同时也产生了对维琴诸国的警惕。 可能是因为计划太过下作，泰尔然的大祭司抬起一根手指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不过克莉尔还是看出了他的顾虑，于是她说道：“善良和罪恶的界限经在混战中变得模糊了，可曾想今日的平民可能因为饥饿而犯法，昨日的土匪也可能是走投无路的好人，而军队呢？或许正直，或许残暴，他们和所有人一样挣扎都在生存和道德之间。” “我们要停止这场混战，越快越好，不过我该如何相信你会对同胞做出这些事情呢？”杰诺娃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国王。 “亚索不比当年喽。”老国王掐灭烟头，用自嘲的口吻说：“那些鼻孔朝天的大老爷来时从我们这过拿走不少好东西，回去时又从我们身上踩了过去。如今亚索仅剩下半条命，我们被丢在这里等死，但是谁想就这样死掉呢？而活下去的最好方法就是自己变强，或者成为一个强者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