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怀斯特之殇
在一堵背风的矮墙后面，三名战士守着一小堆火取暖，他们眼巴巴地盯着锅里，可幼弱的火苗烧了半天也不见水沸腾，他们带来的食物已经被冻得硬邦邦，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谁也不想饿着肚子睡觉。 “火太小了，我们需要更多木柴。”独眼的老战士吸着烟袋锅。 “新兵，你去那边的林子里砍些过来。”一名大汉坐在砖石上，饶是冰冷的寒夜，他仍旧光着两条胳膊，那手臂肌rou虬结，显得大汉极具压迫力，而他口中的新兵则满脸不情愿，但又害怕大汉发火，于是他慢腾腾的起身，扛起斧头要走。 “我跟你一起去吧，谁也不清楚林子里是不是还有那些鬼东西。”老兵收起烟斗，两人消失在夜色里。 大汉守在火堆旁，百无聊赖的擦着双手大剑，突然，他听到有人在喊，黑漆漆的夜中看不清是什么，大汉挑起一根燃烧的木柴扔了过去，原来是刚才的独眼老兵，这人的袖子已经被扯掉一半，他恐惧的大叫：“是食尸鬼！它们来了，数量非常多！”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哈维呢？”大汉抓住老兵的领子喝问道。 “它们埋伏在林子里，我们一进去，哈维就被咬断了脖子，它们还想扑我，幸亏我跑得快。”老兵看向树林，只见黑暗中亮起了几十朵绿色的光芒，这些东西移动速度很快，转眼间它们就包围了火堆，但似乎是畏惧于那桔红色的光亮，这些食尸鬼还没扑上来。 “妈的，拼了！你去发信号。”大汉平端双手剑，将第一个尝试向前的食尸鬼斩为两截，那独眼老兵则吹起了号角，此时尸群也发动攻击，混乱中不知是谁踩灭了火堆，大汉一个不注意被鬼爪刺穿了心脏，独眼老兵也在稍后的袭击中被撕成了碎片。 这一夜，莱温霍姆周边到处是号角声，食尸鬼与军队的身影穿行在城镇的废墟间，混乱的厮打一直持续到天明，当太阳将这块不祥之地照亮时，那些食尸鬼已经遁回了恶臭的老窝，只留下一地尸体。 大概从半年前开始，人们不仅要对抗即将到来的严冬，更要小心神出鬼没的不死族，那时候天上飘的雪还不及米粒大，怀斯特帝国的正规军刚从霜根前线上撤回来，本想回家好好过冬，可一纸调兵令又让他们奔赴莱温霍姆。 起初，大家以为这只是皇帝的头壳烧坏了，为了如此小的城镇居然调动一整支军团，然而当先遣队消失在迷宫般的地下矿场中时，他们感到不对劲了，再结合小镇居民可笑的恐怖故事后，大兵们才开始正视起问题。 很快第二批下井人员就准备好了，这是一支装备精良的百人小队，不久之后，他们就带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原来盘踞在莱温霍姆矿场中的是一群数量庞大的不死族，没人知道它们从哪来，即使问莱温霍姆的镇长也是一头雾水，更糟的是，这些令人作呕的家伙还懂得战术，小队的几次突袭行动都被它们挡了下来，在这场交锋中，甚至连狂战士也没办法战胜这些不知疲倦的，毫不退缩的家伙，当这支部队从矿场中撤出来时，伤亡已逾半数。 逃回来的士兵讲述了他们经历，恐惧慢慢在军营内传开，直到威廉皇帝到来，在惩罚了几个胆小怕事的家伙后，军队的士气才得以恢复，与此同时，皇帝开始组织新的一轮征讨，他派出了最好的‘泰坦军团’，并且亲自上阵指挥，这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花了整整五天时间才将矿场中的不死族清理干净，不过这还没完，在皇帝与其亲卫队的乘胜追击下，亡者一直退到坑道深处，然后他们在那里看到了叫人瞠目结舌的场景。 那是一个残破但恢弘的石质大厅，墙壁和柱石间刻满了古代矮人文字，这里应该是一处不为人知的矮人墓xue，在这个超过五百平方米的地下空间里，密密麻麻的僵尸与骷髅挤作一团，它们数量多的无法统计，皇帝在不死族的嘶吼中仓皇退出大厅，因为他们不仅仅要面对这些溃烂的东西，还有三个发着光的，正处于开启状态的位面传送门！ 之后的事情就是一场灾难，怀斯特军队不顾一切的攻打这些传送门，他们的行动彻底激怒了不死族，双方在狭小的坑道内展开厮杀，那些死去的尸体慢慢阻塞住了洞口，怀斯特人打不进去，就在他们考虑是否开凿另外一条通道的时候，令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战死的士兵重新爬了起来，他们已经加入到不死者那一边。 没人知道在这场战斗害多少人丢了性命，反正名震天下的‘泰坦军团’是残了，威廉皇帝带着他仅剩的十二名近卫逃出坑道，自此以后，怀斯特人的战略从进攻转为防守，而通道则用巨石堵死，本以为能换来喘息之机的军人绝望地发现，亡灵sao动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它们开始到处挖洞，然后在某个地方突然冒出，就像地鼠那样，只不过它们破坏的不只是庄稼，还散播死亡，许多被杀死的人再度站起，这场亡灵之灾正处于爆发性的增长当中。 接下来就是现在所看到的那样，莱温霍姆周边的村镇已经全部迁走，留下这片荒凉的无人区，而军队则必须驻扎在这里，他们每天要处理的突发事件越来越多，队伍的士气与给养正一天天的恶化，面对毫无起色的局势，威廉多年前不犯的胃病也复发了，这让他的忧虑转化为沮丧，因为连他也不知道帝国到底在对抗什么东西。 如此一来，他必须赶快找到帮手，不过风起云涌的政变打乱了国际局势，本来神圣王国是一个潜在的军事盟友，直到奎因，那个咄咄逼人的狂热者坐上了教皇的位子后，两国的关系便开始紧张起来，对此威廉不仅不期望他的援手，反而还得在帝国的西南方向增兵，以防范新任教皇的不轨之心。 而光辉帝国，作为世世代代的劲敌，埃尔德隆非但不会支援，还会再加一把火，好消息是，战争女皇艾伦正带着主力部队西征维琴，看样子她一时半会还腾不出手，所以帝国的东南方暂时是安全的，剩下的就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公国，他不担心这些家伙能翻起多大风浪，只是，放眼珐玛大陆，能帮他渡过难关的势力不多了。 威廉叹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纸，开始给帝国的附属写起信来，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卫兵的呵斥声，他们拦住一名慌慌张张的信使，这个人的脸色苍白，脑袋上还留着血痂，威廉感到胃部一阵抽搐，他知道又有坏消息了。 “告诉我，士兵，你是来自那支部队？”威廉慢慢地问。 “陛下，我是攸伦爵士的副官康斯提，来自巨人之臂战团。”信使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皇帝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拳头，用力之大连指节都变白了，不过脸上仍然很平静，他深吸一口气，问道：“让我猜猜，神圣王国终于按耐不住了？他们有多少人？已经到哪了？” “报告陛下，确实是神圣王国那帮狗杂种，人数大概两万，他们在夜里突袭了梅斯提尔堡，守将普雷斯顿大人已经殉国了，现在是雷克斯大人在带领军队，我们退守到黑烟隘口，准备在那里截住他们，只是部队撤出来的时候，很多兄弟都走散了，而且给养也没能带走太多，部队后勤已经出现了问题，请求皇帝陛下支援。” “很好，你们做的不错，给养和人手都不是问题，我会派人解决，现在去军营吃一顿热乎的饭，再好好睡上一觉，这是你应得的。”威廉温和的拍了拍士兵的肩膀，后者作了一个军礼，走出了营帐。 目送士兵离开，威廉一下倒在椅子上，他的胃疼极了——之前就觉得新任教皇奎因不是善茬，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在这个时间点发动进攻，帝国的主力已经深陷在莱温霍姆，他手下哪还有士兵能支援西境？甚至连多余的军粮也没有！该死的奎因，上个时代没死干净的宗教余孽，他简直是一个瘟神。 威廉伏在桌子上剧烈的咳嗽着，这么持续了好一会才重新坐起来，他眼前是写到一半的信件，威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将那些写好的和没写好的信都扔进了垃圾桶，他揉着太阳xue，僵硬的从抽屉里拿出几张造价昂贵的皮纸，皇帝重新提起笔，写出了尊敬的凯瑟琳陛下。 没错，威廉决定向光辉帝国的凯瑟琳女皇求援，发生在莱温霍姆的事情是一场重大灾难，由不得皇帝的自尊心作祟，他在信中详细的写下了灾难的经过，并且附上自己的见解，他认为地下的亡者大军和位面传送门并不是自然形成或历史原因，而是某个不为人知的组织所为，再结合这些年越来越明显的邪恶活动，一个新的邪魔很可能就在怀斯特境内肆虐，因此他请求誓约之刃佣兵团能加入对魔物的讨伐行动。 写完这封信后，威廉叫来使者，然后在使者震惊的目光中回到营帐，他好想睡上一觉，最好永远也不会醒来的那种，可是天不遂人愿，地下的亡灵又不老实了，那些堵在莱温霍姆矿场的巨石在微微颤动，明显是有东西在挖，守在矿坑入口的军队将大门包围，几名土系法师重整土地结构，这些措施很有效，巨石的颤动渐渐停了下来。 危机暂时被停止了，在场所有人的脸上重新恢复了血色，大兵们将长剑插回剑鞘，人群慢慢散去，谁也没注意到那颗堵在大门前的巨石正在开裂，裂缝越来越大，待到有人发现不对，矿场正门的阻塞物已经轰然坍塌，与灰尘一起飘出的还有浓烈的腐臭味，一只又一只的巨大怪物从隧道里冲出来，它们就像一颗rou瘤上面长出了许多手脚和卷须，仔细一看，rou瘤的表面还有人的脸，男女老少都有，它们睁着没有一丝眼白的乌黑眼睛，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是聚尸怪！快调弓箭手上来，其余人换上长矛，注意别让它缠上了！”怀斯特军队不愧是百战之师，即使是聚尸怪这种恐怖的东西也没有让他们太过慌乱，在怪物开始突击时，两排长矛手已经将rou瘤戳成了筛子，不过这东西根本不知道疼，它巨大而沉重的身躯向前一滚，很多人的长矛便脱了手，但他们没有后退，反而抽出长剑去砍怪物的卷须。 虽然这几十只尸怪的冲锋没有造成重大伤亡，但还是打乱了帝国军队的阵型，在士兵们与之搏斗的同时，隧道口附近已经聚集了大量的行尸，它们如黑色的潮水一样贴了上来，这些不死者没有盔甲和刀剑，但数量上的优势让它们仅靠爪子和牙齿就能撂翻一个士兵，皇帝和近卫团来到如同地狱般的战场边缘，他们明白，这场仗无论如何都必须胜利，不然整个地区，乃至帝国都会被亡灵之潮淹没。 “随我上！”威廉卸去了所有负担，此时此刻他不再是皇帝，而是一名战士，近卫团二百多人跟着他杀入战场，在这些武艺非凡的人面前，行尸和巨怪就像rou块一样毫无还手之力，可是地下的不死者似乎无穷无尽，反观帝国这边，没人知道他们能支撑多久。 风雪由小转大，往往几个呼吸间就会覆盖倒在地上的尸体，战场之上，士兵们的动作开始单调了，他们抬起疲惫的双手去戳，去砍那些行尸，大门边上已经堆起了高高的尸山，然而亡灵还在向外涌，一种叫绝望的情绪正在感染每个人，尤其当那些战死的士兵化作怪物重新站起来时，帝国的士气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这回大家看得真切，在群尸的中间，一种从未见过的高个干尸正举着法杖，随着它嘶哑的咒语响起，死去的士兵便又站了起来。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尸巫了，不死族中担当智囊的角色，它们通常是由死掉的法师转化而来，所以智力非常之高，想杀它们必须有足够多的准备和经验才行，尤其是当它坐镇于不死族大军中，想要击杀的难度就会呈几何度增高。 帝国军队开始对尸巫发起进攻，密密麻麻的箭雨将它的位置覆盖了一遍，然而它身边的傀儡挡住了大部分伤害，剩下没避开的也被魔法护盾抵消，而与此同时，尸巫用法杖对着前线的几具尸体点了一下，尸体马上炸了开来，顿时黑紫色的烟雾吞没了周围的行尸与士兵，那些行尸还好，它们不需要呼吸，但吸入烟雾的大兵们则脸色发紫，好像喉咙被掐住了一样，这些人捂着脖子，痛苦的挣扎着死去。 威廉看在眼里，双手握住利剑，这把武器开始发出刺耳的嗡鸣声，它在威廉的手中蠢蠢欲动，可以看到剑刃已经被无形的力量扭得卷边，当武器的震颤快控制不住的时候，他低吼一声，顺势将利剑扔向尸巫，这把武器的威力是如此的强大，它洞穿了尸巫身边傀儡并击碎了魔法盾，甚至整个剑身都插进了尸巫的身体里！ 正在念咒的尸巫被强横的贯穿力钉在地上，由于咒语被打断，可怕的反噬将其面颅扯碎，而它的身体，骨骼和华丽的外袍也都开始坍塌，似乎有一股难以抗拒的拉力将尸巫拖进另一个空间！ 见到皇帝杀死了尸巫，帝国的军队也加紧了攻势，他们挤压尸群，将不死族赶回隧道，谁料从黑压压的亡灵大军中钻出另一名尸巫来，它用法杖一甩，前线与人类纠缠的行尸立刻爆成一团，黑紫色的烟雾吞噬了不少人，这让帝国的阵线完全崩溃，士气也无法挽回的跌入谷底，皇帝试着再度击杀尸巫，可后者学精了，它躲藏在身材巨大的聚尸怪群中，无论怎么赶都不露面，这让皇帝无计可施，帝国已经输掉了这场战争。 然而变化是如此之快，就在不死族冲破人类防线的时候，尸巫被一个神秘的黑衣勇士打碎了脑袋，它身边的护卫完全没有察觉到来者，而尸巫身上数十层的魔法盾则像是纸糊似的不堪一击！这个黑衣神秘人在完成任务之后就像影子一样隐匿了起来，与此同时更多黑衣人加入对不死族的打击中，他们在面对亡者时表现的异常平静，无论是聚尸怪还是食尸鬼都难挡这些人的圣锤，更令人惊讶的还在后面，几个法师模样的黑袍人将法杖杵在地上，那些围攻他们的行尸就像割麦子似的倒了下来！ 黑衣人的出现有效的阻挡了不死族的兵峰，那些溃退的帝国部队看见敌人被遏制后，纷纷组成临时队形，重新展开对亡灵的包围，局势正一点点的扳回来，皇帝站在高坡上凝视着那些黑衣人，他对这些神秘的来者非常熟悉，但一时又说不上来，皇帝看着他们沉稳而有效的将不死族驱散，突然恍然大悟，他怎么能忘了这些人呢？他们可是侍奉死神，遵从轮回之道并且极度憎恨亡灵魔法的永眠行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