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下海

    “赵义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也是个极端固执的人，又十分顾及脸面。身处顺境时，他的这些性格特点都是优点，而面临逆境时，这些又成了致命的弱点。”夏晓荷说。

    本来那次一家人一起吃饭赵义提到下海，大家都以为不过是说说罢了，谁也没有当真。没想到他却在暗中紧锣密鼓地cao作着。

    他先是要走了家里的房证，说是要参加房改，可以由公房变更为产权房。

    房改的事夏晓荷知道，厂里的同事很多人家都交了两三万元，把公房变成了产权房。可是以他们两人的储蓄，目前还拿不出两万元钱参加房改。

    赵义说，章厂长答应他，厂里可以先垫付一万元，把产权办下来，然后再从两个人的工资里一点点扣除。

    听说要跟厂里借钱，夏晓荷有些犹豫。

    赵义说：“办产权是早晚的事，早办下来早省着交房费了。厂子里都不怕咱还不上，你还担心个啥？”

    夏晓荷找不到有力的理由反驳，只得把房证交给赵义，任由他办去。

    过了一个多月，一天下班，赵义进门就说：“小仙女，咱今晚不做饭了，去楼下东北菜馆吃。”

    夏晓荷说：“你又发什么神经？菜都买了，饭也煮上了，为啥不在家吃，你发财了吗？”

    赵义：“小仙女，你说对了一半，你老公就快要发财了。我已经拿到了20万货款，明天就可以去跟蒋承信他们研究所签合同。我出20万，研究所配套20万。租一处厂房，上点设备和原料，招十几个工人，很快就可以组织生产了。”

    夏晓荷：“20万贷款？哪来的？”

    赵义：“要不说我得请我的小仙女吃饭呢！我去凤凰城商银行申请贷款，一开始他们这通卡呀，说啥也不给货。后来我就通过我同学刘俪的关系找到了她meimei刘倩，一论，敢情这信贷科长刘倩是你高中同班同学呀，给你好一通夸。早知道你俩这关系，我还舍近求远找刘俪干啥？白白浪费我一套雅倩化妆品。你猜刘倩怎么说，她说现在政府有政策，支持小微企业发展，而金融是企业生存发展的血液，血断了，还怎么发展。当时就答应贷给我20万。”

    夏晓荷：“赵义，你胆子怎么越来越肥？20万，你下海赚了还好说，要是赔了，咱倾家荡产也还不起呀！”

    赵义：“呸呸呸，快闭上你的乌鸦嘴！你老公下海，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夏晓荷发现，那个时期的赵义就像打了鸡血一般，九头牛也难以拉回他投身商海、劈波斩浪的坚定决心。

    拿到了银行贷款，赵义更加雄心勃勃，准备大干一场。他差不多每星期都跑一趟省城研究项目。

    不久，赵义准备辞职下海的消息就在红星化肥厂传得沸沸扬扬。

    章厂长劝小赵审慎选择，并向他透露说，厂党委会已经研究决定，将他列为副厂长的后备人选。

    然而，赵义此时对厂里的重用已经毫无兴趣，他去意已决，任何人也阻挡不了他奔向远大前程的铿锵脚步。

    赵义在辞职手续上签字之前，章厂长找到夏晓荷，说：

    “晓荷，你和我女儿是大学校友，我今天找你谈，不是以一厂之长的身份，而是出于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心。我建议，小赵不一定要辞职，可以先办个停薪留职。如果创业成功了，再辞职也不迟。一旦失败，也有个转圜的机会。年轻人，做事好冲动，我也是打年轻过来的嘛，现在回想起来，年轻时一些事情做得很幼稚。你回去再劝一劝他，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比较好。”

    夏晓荷对厂长的这番肺腑之言千恩万谢。

    章厂长说：“你也不用谢我，其实你和小赵都是我十分看好，想用心培养的年轻人。我也非常希望小赵创业能够取得成功，用另一种方式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夏晓荷再次谢过厂长，表示回家后一定同赵义好好谈一谈。

    当晚，赵义快12点了才到家，喝了不少啤酒，一身的酒气和烟味。

    赵义开门进屋，未曾开言，先给夏晓荷一个大大的態抱：

    “小仙女儿，等急了吧？你老公办大事去了，看，这是什么与化工研究所的专利转让合同已经签下来了。蒋承信说，配套资金马上到位！“

    夏晓荷推开他：“快把外套脱下来放卫生间，弄得一屋子是味。”

    赵义脱下外衣，穿着毛衣毛裤进到卧室。又要上前搂抱夏晓荷。

    夏晓荷说：“别闹了，爸妈和孩子都睡了，你要吵醒他们啊！我跟你说点正经事。今天章厂长找到我，说起你辞职的事。他建议，你先不忙着辞职，可以先办个停薪留职，给自己留个后手。”

    赵义：“留啥后手？这么多钱都贷了，如果干不成，回厂子挣那点工资哪够还的？干大事，不能瞻前顾后，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才行。”

    夏晓荷：“破釜沉舟？那是莽夫的行为方式。项羽倒是破釜沉舟了，结果怎么样？不是落得个“虞兮虞兮奈若何”，乌江自刎的悲惨下场吗？”

    赵义：“夏晓荷我发现你成天就不念好经。别人的话你都信，就不相信自己的老公。”

    夏晓荷：“我觉得人家章厂长是替咱着想，完全是一片好心。”

    赵义：“你别提那老章了，活得太窝囊！过去让人整得灰溜溜，落实政策了，才混上个厂长当，结果成了惊弓之鸟。依我看，他也就是个抓业务的副厂长的料，当一把手太缺少魅力了。”

    夏晓荷：“章厂长对咱不薄，你怎么这么说人家”

    赵义：“我没说他人不好，我是说他没有一把手的闯劲儿。所以咱厂子只能低效率运转。同样是大型企业，你看人家化纺厂，架子拉得多大，那厂房，多气派，人家关厂长坐啥车，听说化纺还准备上市呢。干大事，就要不拘小节。”

    夏晓荷：“咱厂子哪不好了？工资奖金少还是福利待遇差？化纺给职工建住房了吗？依我看就是摆花架子。”

    赵义：“我不跟你们这些人理论，都是鼠目寸光的家伙。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你老公做事，有谱儿！”

    夏晓荷：“办个停薪留职，也不搭啥。厂长的一片好心，咱得……”

    未待夏晓荷说完，赵义那边已倒头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