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离人左岸

    天空仿佛被认真的清洗了一遍，显得澄净无比，连那天边都透着蓝光。美中不足的是高悬苍穹的日轮，它的表层仍萦绕着一圈灰色的光晕，就连位置也一点没变。

    姜辰眯眼打量着眼前的新世界。

    苍穹之上，灰色的太阳，湛蓝的天；

    苍穹之下，入梦前夕还是满目的干涸大地，裂开的地纹缝隙都能竖放下手掌。此刻都变作了了红花的海洋，入目即是一株紧挨着一株的鲜艳红色。

    他惊讶的站在大石上，疑惑的看向冰灵。

    冰灵及时喝了他喂养的血，奇迹般的大病初愈，白玉般的精致面容，竟然映出一片花红。

    察觉到他的疑惑，冰灵却也迷茫的道：“我也刚醒-”

    姜辰明知对方在撒谎，也不揭穿，他纵身一跃，落到了地面上，抬腿就像花海里行去。

    “等一下。”冰灵跟了下来，却见他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便疾声道：“那些花有毒！”

    姜辰的手指堪堪顿在一朵红花的根茎前方，迟疑了下，却没落下去。同时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疾步跟来的冰灵。

    冰灵叹了口气，神情异样的说道：“此花名为‘离人左岸’，美艳程度更是塞过了世间所有的花种，却是恶名昭著的毒花，”她指着他脚下的那朵，“你看，它们貌似跟大地粘合在一起，实则悬浮在地表之上。”

    姜辰低身细看，果真如冰灵所言，这些奇异的红花，正用rou眼难以辨别的速度悄然移动着，邪门的很。

    他不由疑问道：“这花无根无叶，那它靠什么为生呢？”

    冰灵目光渐冷，冷笑道：“你看它们的颜色就知道了！”

    “吸血为生？！”姜辰倒吸了口凉气，心惊之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原还想着摘下一朵，赏玩来着，得知真相后，顿时兴致全无。

    冰灵看他狼狈的样子，冷冷的道：“这些花定是跟着空气里血腥气，才找到了这里，你再看它们的花茎，乍一看光滑无比，实际上面布满了无数黑刺。那些黑刺就和野兽的獠牙一样，刺的顶端都生着一个细小的孔洞，毒素也是自那里分泌而出，进入到触碰者的体内。”

    姜辰越听越胆寒，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又听冰灵嘲弄般的道：“千万不要产生恐惧情绪，‘离人左岸’和墓林里的魂灵一样，能够读懂人心，一旦你产生了某种负面情绪，它们就会趁虚而入，发动猛烈的进攻！”

    她边说边退，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纵身跃到了半空。无悔仙剑霎时碧芒大盛，剑身也变的宽大起来，空间足够人平稳的站在上面。

    姜辰可就惨了，他突然发现，那些如海潮般翻涌起伏的离人左岸，竟像鬼魂似的，能够闻到他的气息，他后退一步，红色的花海就会跟进一步，并且有更多的离人左岸出现在四面八方，俨然呈合围之势，狩猎一般的将他堵在了中央。

    冰灵嘴角上扬，冷漠的注视着脚下的红色花焰，眸子冷的像冰。

    姜辰节节败退，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跳到了大石上，就像棵孤草般随风飘零，在天地的狂风骤雨面前，犹如蝼蚁。

    冰灵就像变了个人，对他的处境竟是不闻不问，眼睁睁望着闪着凶芒的离人左岸，一步步跳上了大石。

    姜辰被逼疯了，大声的吼道：“赶紧把我救上去！”

    冰灵却平静的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姜辰不由恼怒道：“你这女人怎么这样，忘恩负义是吧？”

    冰灵越发的平静下来，她索性仰首望天，眼不见心不烦。

    姜辰暗自咒骂道，师父说的没错，天下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他眼见无法避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离人左岸，只好也闭上了眼睛。

    离人左岸窸窸窣窣的低啸，它们眼见自己的猎物毫无还手之力，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起初是一朵，两朵，很快便是十朵、二十朵，几乎不过半分钟，他的全身都覆满了离人左岸。

    姜辰几乎哀嚎的骂道：“冰灵，你个臭娘们，算小爷眼瞎看错了你，到头救了只白眼狼！”

    冰灵任他骂着，头却扬的更高了。

    她与苍穹的灰色日轮对视着，低声讥讽道：“冰无名，这种小伎俩都能得逞的话，你就是圣帝了！”

    那盘日轮似是听到了她的话，赫然变亮了许多。

    变亮的还不止天上的太阳，此刻的姜辰竟也沐浴在一片夺目的银海。

    他的脖颈以下早已覆满了鲜红，裸露在空气里的双手也各被离人左岸占领，隐隐的刺痛停留在皮肤表层，红花似在寻找着什么，迟迟没有张开毒刺。

    姜辰很痛苦的等待着中毒的时刻，他也无力再去指责冰灵的不是，他努力张开了双臂，做出一个飞翔的姿势！

    【---我自恃命比天高身如日月，奈何世态炎凉，最毒不过是人心--】

    他这样孤独的唱着，略显沙哑的嗓音回荡在天地之间，涌荡着些许悲壮和无尽的悲凉。

    原来我命由我不由天，向来就是个笑话！

    他的歌声终于令等来了冰灵的注视，但她仍是一阵的冷笑，更加无情的字眼从她嘴里说了出来。

    “你以为我们拼死护着你，是向着你？别天真了，”她说：“不过是利用罢了，我们每个人对你有着不同的目的，你还不明白吗？”

    姜辰的眼眶立刻就红了，尽管他从来也没像冰灵说的这样想过，但被她这样说出来，无由就生出了痛彻心扉的难受。

    他咬着牙，狠狠的涩声道：“冰灵，你终于说实话了！”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间蹦出来的。那柄涌动着碧芒的无悔仙剑，陡然剧烈的波动了几下，剑上的冰灵身形轻颤，险些坠落下来。

    她紧抿着樱唇，克制着，不教他看见自己流泪的脸，背身而立，又冷声道：“你不是一直要修道吗？你不是已经得到道诀了吗？”她陡然提高了音量，尖声道：“那你为何始终踏不进道途半步？”

    姜辰愣了半晌，忽而仰天，凄厉的大笑，他身子已被离人左岸控制的不能动弹，一朵红花终于落到了他的右手腕间。

    那里仍残留着淡淡的血痕，留着伊人的余温。

    他滚动着喉咙，眼中透出一分决绝，怪笑道：“你们不就是想让我死吗？那我就偏不去死！”

    他对着似也变作灰暗的苍穹长啸一声，长出一口气，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行金色的小字，正是从那本写着‘御龙诀’的蓝本书里看到的。

    “修道是与天斗，与地争！天地因元气而开天辟地，故而修道即是从天地的口中，强夺元气，纳入己身！但元气是天地间最纯净的能量，rou眼无法视睹，唯生道心者，方能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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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人左岸，离人在左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