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谁在高处,谁又在低处
这炭笔乃是学宫内的一名学子所研究发明的,因为治事斋的许多学子并不同于经义斋那样一直在学堂之中听课。 他们会经常会多在外实践为主,如农科的学子就需要和乡民一起耕耘,若是有意外收获或者老农的经验,都是需要及时记录下来的。 水利科的学子也是需要跟着有经验的官吏一起参与,不局限于书本上所有,照本宣科的论调只会让大脑僵硬。 经验和收获经验才是最为珍贵难以计量的财富,而这些同样需要及时记录。 所以便有人发明了炭笔,一开始从最初简陋的形态只能模湖不清的书写内容,到了后来可以同正常的笔一样书写内容。 携带方便而且便于书写,也一下子在绥德学宫普及开来,不过制作不易如今的工艺依旧有些繁琐,想要大批量的普及市场是存有问题的。 所以目前只能供应绥德学宫的学子,如方寿这样的乃是许多绥德学宫学子的常态,好学积极性很高。 在完全记录下陈博所说的话后,方寿抬头笑着说:“是的,这是学宫内的学子研究出来的,不过因为制作繁琐尚且不能大批量的生产!” 陈博不是那种固守成规的人,认为这是奇技yin巧之物,他觉得此物若是无需笔墨就可以书写,那会便捷许多。 他眼热的看着那支炭笔,说着:“能够借我看一看?” 方寿并没有任何犹豫就递上前,这支炭笔即使是在绥德学宫内也是十分珍惜的物件,只有成绩优异的才能获得。 毕竟即使打造一支费的心力也是不一般的,而且这是一个技术活,并不是能够教授就能学会的。 陈博接过递来的炭笔,仿佛在他面前的乃是一件珍宝一样,仔细上下打量一番后,伸手去触碰枣心的位置。 也就是炭的位置,他动作很轻唯恐将由炭制作的枣心损坏,可是手触碰到的时候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脆弱。 而是比起寻常炭会更加坚硬许多,如今的炭材都是用于冶铁和取暖所用,尚未有人想过会用来制笔。 而方寿也是一下子就知道对方所想,将纸张递了过去,当他见到手中的炭笔写下了一个农字的时候。 心里的激动难以言明,连连感叹道:“这是农字!” 真的能够正常书写,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何这炭会比我见过的都硬一些,难道是因为产地不同吗?” 他可是道信徒,对于炭再熟悉不过了,炼丹其中有一个步骤那就是造炭,他虽然不喜符纸丹药之流,可也是有所了解的。 方寿对于农学有所研究,可是对于这方面却不懂了。 他憨厚的笑着说:“这方面我也不太懂,我知道的是应当是属于冶铁的工艺吧,家传的工艺还有翻阅古书方才研究出来的!” “不过想要烧至出来这么一小块,都十分不容易!” 陈博也是颔首,他心里明白这应当是如冶铁一样还放置了一些特殊材料,是的原本薄脆的炭变得无比坚硬。 不过火候还有时间不好把握的缘故所以应该很难实现,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就觉得失望。 以往先秦之时文字都是刻在竹简上,后来到了先汉时期之时,发明了纸张之时在那时未普及时不也是稀罕之物吗? 陈博是注重实用务实的人,所以对于这种创举是十分支持和赞同的。 不过他明白术业有专攻,方寿精通的乃是农学二者之间也并没有关联,自然没法子触类旁通。 ~ 在大宋,有冬至大如年的习俗,所以自皇室贵胃下到百姓黎庶都十分重视冬至这个节气。 所有的官员亲卷和百姓之家在这一天都换上了新衣,杨秉如今并未在家中而是和长子走在长街之上。 两人都是身着常服看起来就像是寻常人家的父子一样,赵盼儿又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如今也已经三岁了。 府里如今也是喜气洋洋的气氛,在另一处老宅的父母也都来到了他们的宅邸之中,一同享受着阖家欢乐的幸福。 长子杨慎才华不下他当年,科举得了一个头甲一门两状元。 当时也是轰动一时,倒没有人提出过什么怀疑,认为杨秉徇私之举和考官相识故意选自己儿子为状元。 那是因为杨慎在很早就才动京华,他出名要比父亲更早。 “父亲,如今大宋盛世即将到来,时间证明了你没有错,那些人目光短浅!” 杨慎所指的乃是那些朝堂之上的那些言官,王素因为被赵祯抓住把柄,在朝堂之上也处处掣肘的感觉。 至少不会在明面上去攻讦杨秉一党,但是言官的嚣张气焰可是十分旺盛。 吴恕如今已经接近隐退的地步,在朝堂之上近乎没有什么影响力了,他扮演着老眼昏花的角色。 距离致仕也只差官家的一个点头应可就可以交权了,所以朝堂之上仿佛成了一言堂。 自从杨秉当政后,大宋的百姓幸福度都一下子提高了,虽然说在以往汴京的开封府也是这样的热闹。 可有些人喜色但也有人愁容,但是如今街上百姓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并不似作伪。 杨秉继续走着,说:“政见不同的人我是不会不问缘由的去打压,但我也绝对不会允许庸碌之人坐在那个位置上尸位素餐!” 这话是有出处和理由的,因为他与官家商议过。 如今大宋的冗官严重若是想要遏制这种态势,就需要斩出第一刀恩荫之滥。 在大宋恩荫范围从亲属扩展到门人、朋友等,荫补对象不断增多,数量不断增加。 这是冗官的原因之一,也让朝中多了一些无才无德无能得官员,还多了财政的收入。 还有如今的磨勘之法也需要有所调整改变,今文资三年一迁,武职五年一迁,谓之磨勘。 一般官员只要在任上没有过失,大都予以升迁,缺乏优胜劣汰的考核机制。 所以才会诞生了许多的无为而治的庸碌官员,他们看似什么都没做,没有主动欺压百姓对治下盘剥。 可是却放任手下的官吏如此去做,所以去面对这种姑息之弊。 所以下一步就需要放在吏治上了,既可以打击朝中的靡靡之风,官员有所危机感。 也能够从上而下吏治为之一清,这也算是他下一步需要做的。 就像这片雪地一样,落得个清清白白的一片。 杨秉有二子,长子的前途他不需要忧心,如今自己想要废除恩荫,也就是说次子便不能恩荫为官了。 杨慎同当初一样,看起来温文尔雅知礼谦逊,可是在这外表之下却是拥有着极度自负的内心。 他在这整个大宋能够被他看在眼里的也不过寥寥几人,不过他心中最为钦佩之人还是自己的父亲。 对于父亲的话他也是细细考量和思索,两父子之间少有说起一些温情的话。 两父子走在街头,路上人头攒动的人流丝毫没有对二人的身份有过怀疑和猜测。 这种时节里一家几口人出来的也很多,杨秉的目光忽然看向一处铺子。 二人和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街上的热闹仿佛都不被二人看在眼里。 杨秉也是觉得有趣,走近了一些方才发觉二人竟然讨论的乃是农学。 杨慎在一旁说道:“爹爹,他们二人看来是此番来汴京参加农试的学子!” 杨慎算是一个全面性的人才,不仅仅是精通经史,算学,天文,农学都十分精通。 这也是有赖于家中的浩瀚无垠的书籍,其中还有当初杨秉为官一任的笔记,其中也有治水安民的一些经验。 这对于常人而言都是难以估量的珍宝,而杨慎也是嗜书如命的人。 对于二人交谈的农学方面的问题也是十分了解,陈博恰好侧身看见了一个年轻人和中年人走过来。 从外貌上来看应该是一对父子,二人衣着虽然朴素可是材质却不一般,显然不是出自普通人家。 杨秉走近后也是行礼,身边的杨慎同样行礼。
“方才在一旁听到两位说起的内容,让我听的入迷,有些冒昧还请见谅!” 虽然说着抱歉的话可是言行举止之间都是落落大方,没有倨傲傲慢不可一世的模样,也没有谦卑低姿态。 杨慎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边,陈博乃是从江南而来,自然不知道汴京的今科状元杨慎。 而且常年居住在山上,虽然听人说起过杨秉也未曾见过画像。 可出自绥德学宫的方寿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当初绥德学宫可是碰面过,而且大成殿外的那座石凋也不会忘! 可是他没有说出来,既然对方没有主动承认自己也不好挑明。 而是十分恭敬的作揖行礼,姿态乃是一幅后辈见长辈的姿态。 不过陈博性子不受约束,虽然猜测出杨秉的身份大抵不一般,却也没有放在心上。 也是回礼说道:“无碍,山野之人而已不讲礼!” 他就是这样无论在哪里都不以读书人自称,即使饱读诗书也是表现的言语粗鄙。 对于那些读书人和一些权贵衙内,他都会像是一个刺猬一样和他们泾渭分明。 农试乃是官家同他商议后方才决定开设,对于大宋的第一场农试,都表现的十分看重。 可不是仅仅背几本书,看几页图册懂得照本宣科的背着知识内容,和认识稻穗就过关了。 是真正的懂得耕耘的人,所以说那些以往捧着书张口就是仁义道德的读书人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能过关。 杨秉对于他的这种态度也不着恼,有才华的人有些放荡不羁他也能够容忍,只要不是恣意妄为就好。 “我刚刚听闻你们谈及种无虚日,收无虚月说的好啊!” “不在连阡跨陌之多,唯其财力相称,要量力而行,不能贪多;对生产基地,要根据地势高低不同,因地制宜,制订土地利用方式才是正道!” 这一出口就知道是不是仅仅读过几本书还是真的有才能体现了出来。 杨秉话中的大致意思就是生产全局出发,以农业经营管理和生产技术二者并重,强调经营农业要有预见,防患于未然,一开始就须做好规划。 这些都是书中所没有的,想要有所感悟是行走于田地之间,和老农之口知民生的人才知晓的。 不过这些相结合在一起,只有那些地方官员才能够做到。 他立刻庄重的作揖行礼道:“想来官人乃是从地方回京述职的官员吧!能够有此见识绝对乃是真正的体谅百姓的好官!” 江南之地富庶不过百姓的生活却一般,所以也更加体现了一个好官的重要性,这也是他厌恶仕途的缘故。 那些人还未为官的时候,说的都是为国为民可是真正的为官一任之时当初的初衷早就抛之脑后了。 勿忘初心是多么难的事情,他害怕自己若是为官也会成为毒瘤,吸食着百姓的血。 所以索性都遁入山中,以农桑耕种为生,一般士大夫都向往作官,不屑于务农,而他却与农桑有着不可割舍的关联。 说完这些,陈博还有些遗憾的说道:“以官人这样的实务能臣应当在地方为百姓做实事,而不是与朝中的官员蝇营狗苟,讲究什么和光同尘的为官之道!” 这就好像是在说你不如留在地方为官,能够帮助百姓做更多事情,汴京的繁华不适合你,高官厚禄有什么好? 杨慎神情之中有些不忿,不过他的脸上却是看不出喜怒来。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难道有能力的官员不值得走向更高处吗?” 陈博听到这种针尖对麦芒的话也不生气,杨秉也没有劝阻对于这种话他倒是不会生气,因为看得出这番话并不是有意的讥讽,而是发自内心的如此认为。 他说道:“何为高处,又何为低处?朝廷官家还有诸位官员在高处,百姓在低处吗?”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