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菊与刀
“世界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终究是权力的。” ——不可考之死人如是说 “人类是一种复杂的群居社会动物,自石器时代的氏族部落出现分工,自第一个自私的氏族民私藏第一个胡萝卜起,权力就与财富密不可分。 权力天所赋,人割让自己的部分权利,换来留在文明社会的资格和方便,却往往不在意自己的权力流向何方。 一切现有秩序都是人为架构,失去大众信任则不再具有现实效益。如此循环往复,治乱循环,直到统有财富者窃取神的权柄,凭借亵渎自然的科技以绝对少数凌驾于绝对多数者之上。” “宝贝,你在读什么呢?” “mama!”八九岁的稚童从沙发上跳下,抱住自己温柔体贴的母亲。 “这是jiejie送我的生日礼物,纸质书!” 孩子把书反过来,厚重的纸质书封面上,红色的“往日不再”四个大字如鲜血般扎眼。 “你的jiejie就喜欢去奇怪的地方,学些奇怪的知识。” 母亲温柔地抚摸着孩子浓密柔顺的黑发。 “宝贝,穷人埋怨社会,埋怨公司,埋怨政府,却唯独不埋怨他们自己,你可一定好好学习,不要成为这样的人呀。” “嗯!” 窗外,鸟语花香,来自世界各地的鲜花争奇斗艳,先进的环境改造科技使得这片净土在九月依然春暖花开。 这里没有秋日的冷风,没有闭仄拥挤的贫民窟,没有混乱无序的街头,没有占山为王的帮派和街狗。 这里有的只是光明与希望,秋日的太阳穿过硬化玻璃罩,不独一处,还有上百个类似的生态球坐落在这片地区。 来自各个私人研究所的科研成果装点着这片天堂,住在其中的公民们尽情享用现代科技的累累硕果,培养着饥饿世界的“继业者”。 与此同时,当权者们又在做些什么呢? 2099年,9月20日,新大本钟大厦,22楼2218室,上午9:56 严肃宁静的临时办公室,我修院中一轻轻敲打办公桌,聆听着下属的汇报。 “……综上所述,范达姆帮,绿威奇帮,弗朗机同好会,日耳曼兄弟会,北海探险者共计五个帮派已经渗入本次合会。我们需要联系公司本部吗?” 年轻的东京特快少当家摇摇头:“安吉丽娜,你应该知道公司的老古董根本不会帮我们,他们巴不得我死在不列颠。” “董事会一直反对我把业务扩展到欧洲的计划,难道他们是怕触怒本地企业吗?不!” 我修院愤愤不平地砸下桌子:“他们是担心我攫取太多利益,不利于他们堂而皇之的改换门庭。” 安吉丽娜和其余下属纷纷低下头,关闭了听觉系统,不敢了解多余的内幕,生怕事后被特派员挖掘记忆,那感觉,可比凌迟刺激多了。 于是办公室内只剩下少当家一人慷慨激昂。 “坂本会社濒临解体,我们在瀛洲本土的业务也遭受了复兴的挤压,此时正该是瀛洲人团结一心,抵抗白皮猪的时刻。” 我修院提到的坂本株式会社,原本深耕于北美和瀛洲地区,无论在哪里,始终压东京特快一头。 但在十年前,由于街头人和帮派的联合冲击,当家坂本龙一,少当家坂本大德身死,核心企业员工遭到大规模屠杀。 原本世界第一,义体改造率高达96%的尖端改造人力量被街狗合力绞杀。此后一蹶不振,甚至在十年后已经不能维持国际规模,龟缩回瀛洲本土休养生息。 那之后,参与暴动的势力被其他公司联手清算,反抗者的鲜血洒满密西西比河,东京特快株式会社趁机抢占大片市场,奠定了如今北美霸主的地位。 “当此之时,居然打算扶植北美本土企业度过危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简直愚不可及!” 又怒骂董事会良久,我修院终于发泄结束,下令道:“通知上杉和武田,不要轻举妄动,让这些街狗再快活几天。” 他捏起一串佛珠,嘴里念诵经文。 “我不会犯坂本龙一一样的错误。”我修院深邃的目光穿过落地窗,“企业不需要街狗和帮派,我们的力量足以控制全社会,我要把这群不知死活的虫子通通捏死,然后——” 哗啦啦—— 捏断细绳,佛珠摔落大理石地板,上上下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开创属于我的时代!” …… “别提什么开创新时代了!” 2099年,9月20日,新大本钟大厦,8楼826室,下午15:38 厚重的纸质书被扯成碎块,扫地机器人自动收集散落的纸张,须发皆白的老人气得发髭皆张,合金拐杖一下一下的猛戳地板。
“我派你去搜捕街头分子,是为了让你洗清勾结帮派的嫌疑,不是为了让你过家家,搞什么温暖大家庭!咳咳咳……” 讲到情绪激动处,老人捂着胸口咳嗽不止,颤抖的手指没有移开一寸,死死指着对面的年轻人。 办公桌对面,年纪大概二十岁的姑娘叉着腰。牛仔帽,棕色风衣外套,风衣边角挂着两根粗壮的铁链子,白色衬衫,牛仔短裤,还叼着一根专门用来装模作样的假香烟。衣品要多烂有多烂,属于时尚达人看到要自戳双目的级别。 “老爷子,你知道我不喜欢这里的腌臜事。”姑娘嚼了嚼嘴里的假香烟。 居然是口香糖! “街头,看上眼就称兄道弟,看不对眼就打一架,比勾心斗角的宫斗舒服多了。” “街头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老头情绪愈发激动:“他们用气动注射器吸毒,男人干男人,抢劫良善市民,每年几百个西区的体面人在旧市中心失踪,都是街狗干的好事!” “你居然和他们打成一团,还斗殴,你可是坎宁安-德莱斯特联合有限公司人事部唯一的继承人,若是有个好歹,你你你你你,我的天呐……” 老头急火攻心,两眼翻白,眼看要活活气死。 “伊达先生,检测到您生物代谢紊乱,已启动救援程序,创伤小组正在赶往您的位置,同时祝贺您132岁生日快乐。请附近人员配合进行急救工作。” 办公椅固定住老人,自动平放下来,天花板降下一系列机械臂,五花八门的药剂不要钱一样注射入老人的体内,办公室的大门立刻被踹开,武装到牙齿的创伤小组成员扛着几百公斤的医疗器械迅速在原地搭建出一套临时手术台。 紧锣密鼓的急救,女孩——或许二十岁已经没资格被称为孩子——连看也不看老人一眼,吹着口哨就离开了办公室。愧疚是不可能的,凭两人之间的关系,女孩不扬了老人的骨灰已经足以让伊达老爷子在地府感恩戴德。 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日趋恶化,女孩仍丝毫不担心老人拿她怎么样。 因为她,伊达千风,是伊达老爷子在世界上最后的亲人,她的身体里流着老东西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