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刺jian 4 红粉落难
他不敢妄动,轻轻抬挪侍桐的四肢,确认她仅是外伤与虚弱、并无骨折等不宜搬动的伤势,这才将她抱下马,蹲身于地,让侍桐稳妥地靠在怀中,轻拍她面颊,连呼:“侍桐,侍桐,快醒醒,我是康浩陵,这里是黄花驿,你到黄花驿了!” 侍桐眼睁一线,神情即刻变得痛苦焦切,似乎就连这半昏半醒时,亦感到某种局面的紧迫,声音细微:“少侠……快,快去帮他…他打不过…好多人,好多坏人要杀他!……” 康浩陵奇道:“你说甚么?” 侍桐道:“他拚了命…将我推出险地,自己却…失…失陷……快,康少侠,求你快去救他啊……”这几句断续说话是哽咽着吐出,两道珠泪已滑下,突然她奋力抓住康浩陵手臂。“请康少侠扶我…起来…骑马,我领路——”欲挺身坐起,毕竟气力虚脱,双眼一翻,又晕厥过去。 她憔悴如此,尚不顾惜自己地要骑马带路,然则她要救的人必是她关心已极者。康浩陵猛地一震:“是真妹陷险?这时去到哪里还赶得及?”不由得双手冰凉,霎时间主意全失。 黎绍之在他身旁,看得老大不解,推了推他:“怎么傻了?这便是范小师妹家里的婢女么?怎会带伤?她说了甚么,你可明白?”康浩陵彷如痴呆,全无所觉。黎绍之性急,居然提起手,向他后脑壳轻轻拍落。 后脑是人身要害,以康浩陵此时的回空诀造诣,后脑风息一动,立时警觉,侧身耸肩、欲作防备,黎绍之那一手凝在空中,康浩陵才明白是黎绍之试图唤自己回神。他随即省起:“真妹在北霆门中筹划救我,派家丁打探、侍桐接头,她自己必是安安稳稳地、仍在作她的‘范小师妹’。侍桐与她多日未见,怎会有同遭围攻之事?我可担心得糊涂了。” ——这才醒悟,自己无论对司倚真所为有多少难以明瞭与不谅解之处,逢上生死大险,自己襟怀深处,惟愿她平安而已。 神智一清,接着便思及:“侍桐来黄花驿与我会合,是要与黎老兄接手,然后领我去见另一个人的。但是‘翻疑庄’的家丁,始终不肯在黎老兄面前提起那人是谁。”于是他陡地明白:是谁真正遇上了敌人围攻的生死大险! ※※※ 在此之前的九月中旬,祁山东面的一处狭长山谷,侍桐与殷迟共乘一骑,来到东端谷口,殷迟勒定了马。 在司倚真的筹划中,九月廿七,侍桐于黄花驿与黎绍之接头,黎绍之确认康浩陵稳妥地和小师妹的人会晤,便会离去,自返北霆门;而侍桐即可领康浩陵去和殷迟相会,如此,殷迟和黎绍之这对怨家即无须照面。数日来,殷迟与侍桐携着“翻疑庄”伪造的路引,在秦岭官道坦荡而过。下山后,东北距黄花驿已甚近,估计抵达黄花驿之日将比约期早了许多。 殷迟却并不向东北行,马头一转,迳向天水方向西驰。 侍桐这一路并未过问殷迟的盘算,约期尚早,她也不急,只加倍珍惜这般与情郎共乘的时光。她坐在殷迟身前鞍上,身子两侧是情郎臂膀怀绕,眼前是晚秋秦陇的萧瑟山水。殷迟不时伸鞭指点,说道这儿西南去,是无宁门家乡,那儿西北出关,又是甚么史事的古战场。情郎的语音和呼吸便在耳畔,她但觉关山无尽,唯有所爱之人密密相依,如何不如痴如醉? 此刻殷迟勒马,她终于问了一句:“咱们要在这儿停一阵?”殷迟应了一声。她又问:“是不是…与日前你碰面的那些人有关?” 殷迟漫声道:“是啊。”四望几眼,双腿一夹,催马入谷。 侍桐问:“你和那些人碰面时,我知道你们必有要紧话说,离得远远地。那些人叫你来这山谷,可不是有甚么危险的事罢?他们那身服色,我认得…似是…是天留门人呀。” 殷迟催马来到谷中狭地的正中,两旁山崖乱石堆积而上,甚是适合藏匿。他让座骑纵上低处乱石,绕了两圈察看地形。以他骑术,cao纵马儿在乱石堆里上下左右,只当小小游戏。侍桐却觉刺激又有趣,“啊哟”惊叫一声后,咯咯而笑。 待座骑回到平地,殷迟轻轻揽了一下侍桐腰支,微笑道:“是天留门人,可是这次他们之中有人帮我。咱们与康大哥约定的时日尚早,中间本是百无聊赖,这件事正是送到我手上来的大好运。待我办妥这事,心无牵挂,更可以和康大哥畅怀聚酒啦。” 侍桐不明所以:“他们让你到这山谷来……” 殷迟道:“来杀一个大坏人。一会儿你便在一旁瞧着好戏,可别露了形迹。”他尽力表现从容,但一讲出“杀一个大坏人”,语调便不由自主转为兴奋。 侍桐觉到他强自镇定的兴奋之意,转过脸望去。殷迟却凑着她侧过来的粉颊吻了一下,道:“我问你,你家小娘子在北霆门学艺,你可盼望她安好、蜀国民间太平?”侍桐知他必有深意,但殷迟的心思她是从来也猜不透的,只默默点了点头。 殷迟道:“今日我要杀的这个坏人,一直在蜀国暗地策划逆举,不出二十日,便要掀起滔天之变。到那时祸及民间,二十年来惯了安乐的无辜蜀地百姓,重遭战祸,岂不可怜?蜀国一乱,更不免惊动你家小娘子。我已掌握确息,今日他将路经此谷,我教他毙命于此,你说好不?” 不等侍桐反应,举首东望,声调突然转恨,切齿道:“我杀他,当然不只为了甚么蜀国百姓,还为了我自己!” 侍桐一怔:“是仇人?” 殷迟道:“他是韩浊宜!” 侍桐惊呼:“是那个姓韩的恶人?害得你…你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