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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勘源 12 死关试探

    此时危急万分,司倚真再不可能在武功上用半点心思,稍微的思索均令得被杀死的风险更甚,仅能听凭身躯最快的反应。于是她疾作应变之时,心思竟飘到师父所说的西旌青派方阵战法之上:

    “这四人的战法与青派方阵颇有相通之处。青派的方阵变化是老一任大头目‘神蛾月姥’和她弟子创的,那弟子便是师父误杀的殷叔叔。而方阵战法的缘起,却是殷叔叔当年在师父出身的岳阳门,见到弟子们无意中的默契而创发。”

    “世事变幻,谁能预料十多年后,师父和殷叔叔的青派同僚,被冷云痴和韩浊宜利用了又遗弃,方阵战法却成为新一代青派的利器之一……”

    与此同时,一个玲珑身子于倒纵间飞旋而起,刀光乱卷似雾。但听得荒山之间,悠悠的一片铮然声音响过,左、右、前,一共四招画水剑,再次被司倚真以不含杂质的“列雾刀”挡开!

    挡得快极,因此刀剑相碰的声音密连无隙,便似一声!

    这一招刀雾裹身的飞旋之式,便是十七年前,康靓风与司远曦在北霆门外第一次决斗时所使,江璟匿在一旁,亲眼窥见。这一式,司倚真也从奥支弟子那儿暗地学到了,康浩陵也指点过她了。所不同者,康靓风是垂直拔身入空,司倚真眼下尚无法将刀雾使得那般浑圆,同时太忌惮天留门的快剑,因此夹有后纵步法。

    司倚真挡下最后左方那剑时,急遽挥动的臂膀已有些酸软,左前方那剑因此挡得略虚,当她抽身跳开,那剑的刃锋才飘了开去,与她右肘相去不过数寸。倘使持剑之人变招快些,反剑一撩,便能将她软筋挑断。她一脱险,冷汗顿冒!

    同时满心震骇:“他们果真在出杀招!”

    “他们何事要杀我?难道不怕韩浊宜怪罪?不,天留门害人杀人,何须交待理由?况且韩浊宜与冯宿雪那等心怀鬼胎之人,孰能逆料其心思?”

    ——哪怕韩浊宜突然欲对冷云痴翻脸,暗令这四人抓住她为质,或是杀她立威,亦不是绝无可能。

    从四道刃锋进逼间脱身而出的这一瞬,是司倚真十七年的生命中第一次深切感到死劫迫近,往年即使是夜闯蜀宫,面对杀气腾腾的风渺月,她心底隐约亦知道:大有机会幸免、甚至胜利。可这儿是天留门的后山禁地,崇岭深谷,只有自己、只剩自己,确定是站在自己一方,其他人全不可预测。

    甚至,野兽也比天留门人可亲,要是有野兽出来搅扰一番,便有望趁乱脱身了…然而此山毒氛蔓延,焉得有野兽生存!

    她心底寒颤,不自禁变色,眼瞳现出人在绝境的异样。像她这样的姑娘,面对死亡未必惧怕,眼下身临一场莫名所以、毫无意义的死亡威胁,她一刹那的惊惧之后,便知决不能轻言退怯。她神色反映着心境转变,登时被那四名灰衣人发觉。

    为首之人阴恻恻地笑道:“怎么,知道害怕了?现下知道我们意欲何为了?”四人挺剑踱近,缓缓拉近距离,为下一次的突刺作准备。

    司倚真毫无选择,只有随之一步步退后,同时心中大动:“不对,他为甚么那样说?…我发现他们要杀我,面露惧色,被他们看穿;接着我斗志大增,脸上一定也有所流露,他们也瞧出了。这些均是武人熟习的鉴貌之术,对于此等剑术好手来说,十分寻常。他为甚么刻意要提一提他们行凶的企图?难道只为了恐吓我?”

    “他根本毋须恐吓,默然刺出一剑,已足够令我害怕了,莫非——”

    如此四进一退,司倚真与灰衣人的距离始终未有变化。那四人似乎不耐烦再迫近,站于前位之人剑尖朝司倚真面门一指,突然冲前,后位二人立即斜身包窜而来。这是将先前那一式倒过来使,战略不变,都是两人包围、两人袭击,先后却调转了。一眨眼间,司倚真便要挡架面前的两剑疾刺。

    至此,她半招也未能反攻。且不论她作客天留门好端端地,无缘无故被群袭,一上来便成了被动的一方;在一群画水剑手的群攻下,天下又有几人能够反客为主?怕只有她师父江璟当年松州城北那一战,方能做到,也因此那一剑之威,深印天留门人心中!

    这屏息一刻,司倚真刀已扬起,却抑制不住强烈的疑心:“莫非他们实在是要恐吓我、不是要杀我?如此狠拚,却为甚么?”

    她翻飞刀身,以刀背击开两剑,使力过于迅猛,险些岔了力,小臂微酸。“翻疑庄”演武厅中,师父与她对招、训练她隐藏武艺的情境,飞快掠过脑际。

    ——试探!他们在试探我?

    “他们让我以为遇上生死关头,要逼我显现出甚么底细么?不错,这是唯一的解释,因为我的‘列雾刀’虽已暗地练至奥支的‘电驱刀’,却从未实战,我的轻功更是平常。‘画水剑’倘若要置我于死地,我焉能在四剑包围下战至此刻,依然毫发无损?”

    心念电转间,刀光团团,已将两侧围上之人逼退。这一式属于列雾刀的中层招式,乃为预防后方偷袭所设,用于群战不免吃亏,她实是不得已才临急用上。正感无助,却瞥见二名灰衣人横剑跳开,她心头更是雪亮。

    “刚刚这一式并非群战招式,岂有如斯威力?何况我气力不济、挥刀过慢,刃光圈子并未抖到浑圆,可说已犯了列雾刀中十分基本的错误。我这一手若说能一口气逼开这二人,那么画水剑也太易破了。这二人被我逼退的狼狈状,和方才出剑的凌厉,剑术绝不似同一境界。他们…在假装!”

    四名灰衣人彼此会合,交叉来去,剑光仍是霍霍。陡然间,从下山的方向传来连串喝叱:“前方让开,急报!急报韩公!”

    那四人一怔,司倚真趁机闪身,觑准剑光最疏之处,向外夺路,一口气冲出多丈,双腿已有些酸软。但见一名身着土黄色衫裤的韩浊宜手下亲兵,急步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