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余言的命运
靠山卫刑房古吏目敲响了令官办公署门,在得到应允后挤了进去。 里边,朱昌正陷在特制公服的软玉温香中,但古吏目见惯不怪,神色如常地汇报道:“大人,李枭紧跟余家那小子,半步也不曾离开。” “余言?哼,若非看在那人面上,当年岂能留他孤儿寡母性命?不用管他,谅他也无那狗胆。”朱昌半眯着眼不在意道,手依旧伸在身后之人的特制公服下。 古吏目道:“属下之意,莫不是太守府因公学拖延之故,有意拿我靠山卫开刀?大人不妨再与侯爷商议一番,省去些麻烦。” 听闻属下猜测,朱昌终于坐起身道:“此言有理,如今张仁也算新官上任,却至今未曾点火。老子可别rou没吃到,反倒惹得一身sao。吩咐备车。” 待古吏目再来请时,朱昌一只手由下而上轻拍跨上丰润道:“且着此衣至府上,今晚可要好好拷问一番老爷我。” 朱昌依依不舍地别了那身着特制公服的美妇,出了卫所便上了一辆遮得严实的马车,由卫中心腹赶进一深宅大院中,车未停稳,便急不可耐地跳将下来道:“狗曰的老天爷,立秋已去多时,下些雨水却如憋尿,当真恼人。” 待他走入宅院主人侯显良书房时,一张嘴依旧不曾停歇。 书房中候坐的侯显良饮了口茶道:“朱老弟未免过于着相。应多思心静自然凉之理。” 朱昌随意扯了扯嘴角,拿过下人奉上的茶一口饮了,横袖一抹道:“你可知太守府中新任秘书郎李枭现在坊中?” 侯显良点头淡淡道:“自是知道。我亦知其义兄为张、郑二人。” “你知道便好”,朱昌半个身子斜靠椅子扶手上接着道,“我怀疑此人是奉命前来清查靠山坊中事的。” 侯显良盖上茶盖笑道:“朱老弟未免过于警醒了些。” 说着,他面露不屑嗤笑道:“太守府张仁至多一守成之人,还是个睁眼瞎,而那郑随性仿若游天翁,他二人岂会特意遣人来查?我料是他们那义弟初来,任其在城中瞎摸索一番,不日便该返回望江坊听命了。” 朱昌拱了拱身子道:“此言听之有理,细想无理。我倒有个猜疑,公学之事派遣如此久,各坊皆听命,唯我靠山不曾有过动静,今日那李枭当我面便提起此事,我方才知晓,那郑随性也曾来信催促。” “况且,李枭虽说是问公学事,却是与余家小儿混做一堆。”朱昌着重道。 侯显良依旧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道:“当年你我手脚利落,可曾留有马脚?” “应是未留。” “确实未留”,侯显良轻敲桌面道,“既未留,便是与那余家小儿混做一堆,又能如何?” 说罢见朱昌还待再言,他抬手止住道:“朱老弟所虑,无非太守府久问公学进展无所得,恼怒下再告凌川府罢。既如此,我亦不让老弟难做,老弟尽管先将此事应下,为兄自有章法令他竹篮打水。” “那余家小儿?” 侯显良听朱昌再提余言,无奈笑着摇头道:“大人在世时,怎不见你这般畏手畏脚?罢了,虽无余家便无我更上一层楼之契机,然恩情用尽,便只谈买卖。留他一命软禁起来吧。” “那我便告退了。” “不与我府上美姬欢愉一番?” “不了,我府上乐子十足。”朱昌放荡地笑着离开了书房。 ...... “今夜这餐,小人谢过大人。他日,小人至望江坊办事时,再回请大人。”余言在夜色之中对着李枭一揖道。 李枭嘴角抽搐着扶起对方,犹不死心道:“今日相识,见余兄言谈举止不弱于受学之人,想必是入过学之人。难道令尊昔日送你入学,便是希冀今日如此行当不成?” 余言笑道:“有何不可?为明日饱食,凭一己之力而奔走。为一牙人,在小人看来,已是心满意足了。” 李枭言语急促道:“官仓盗窃一案若能平反,余兄便可告别这死水一滩的生活,为何不愿与在下透露丝毫?” 余言摇头不答,只与李枭拱手拜别,遁入了黑夜之中。独留下李枭叹气不已:“罢了,罢了,应还有其余机缘。他日至楼中再度翻看情报后,再做定夺吧。只希望孔明悟争气一些罢。” 余言走在与此前宛如两个世界的西风街上,时不时望着路边昏暗的灯笼出神,偶有从巷弄中传出的老凤夜鸣,总会适时将余言神魂拉回。 余言在思量,李枭、郑随性、张仁他们可信吗?虽然他们在进行公学重启之事,可那终究是由凌川府发起的,看不真切。 他又在想,当年父亲走时,希望自己能够照顾好母亲、照顾好自己,当年母亲走时,希望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牙人或许没个大好前程,但他能照顾好自己。 他在想,他却不知他门外正有三人在谈论着他。 “可是此地?”一黑衣人不确信地问道。 另一名黑衣人嘲笑道:“应是此处无疑。那小子一根筋,做起牙人买卖,却要讲规矩。否则,岂会住这等破地方。” 夜行衣裹得紧实的头领打住两人的议论,指着另一头道:“这巷子不宽,稍后得手就朝那边跑。” “喏。” ...... 正在腰间摸索钥匙的余言猛然听见脑后“呼”的一声,迅疾中不带丝毫犹豫。 “咦?这小子居然躲了过去!” “尔等何人!为何袭击于我!”侥幸躲过一击的余言,跳离房门后,问向眼前三名黑衣人道。 见属下似有心思与余言答话,领头那人踢了一脚道:“速速办了此事,若是让这小子跑掉,仔细你的皮。” “且放心罢!”那人也就收了东拉西扯的心思,与同伴各自舞弄着手中短棍走了过去,嘴上嚷嚷着:“小子不想受皮rou苦便束手就擒。” 待三名黑衣人中的两名前后走来,呆愣的余言却陡然弯腰,从绑腿处摸出一柄匕首直刺头前那人。
虽是黑夜,又是昏暗巷道,但余言弯腰的动作还是有些显眼,引得头前那人留了心思。此时见余言冲了上来,果断侧身让开。 看着匕首贴着自己腰边上擦过,那人生气道:“龟儿子,竟敢还手!” 余言一击未中,还未来得及变招,便被那人一个膝击顶在了腹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至极。 此时,那人另一名同伴也已经跟上,两人左右分站堵了路,又同时举棍赶上前猛砸,逼得正要转头跑路的余言,不得不回身打斗。 但余言手中那刃长两寸的匕首又如何与尺许短棍接战?更遑论对方还是两人。 不得已,余言只好将手中匕首奋力掷出,阻了一人脚步。 趁此间隙,硬挨了两棍的余言总算冲至另一人面前,一拳直打对方胸腹章门处。 那人也没想到余言会如此行事,中了一拳的他只觉得胸闷气短,呼吸不畅,脑袋晕乎乎地靠在墙边,将打斗交给了自己的同伴。 一击得手的余言想跑却依旧没有抓住机会,只能硬着头皮再与另一名黑衣人缠斗起来。 余言手膀虽被砸了一棍,但一记双峰贯耳还是被其施展出来。以至于这名黑衣人比他同伴好不到哪里去。 “连个使公学所传防身拳法的小崽子都拿不下?你二人可是废物?”站在后边的领头人看不下去了,骂完自己朝余言而去。 领头人手上没东西,但余言现在一心只想跑,毕竟赤手空拳一打三,他自知没那能耐。 “往哪里走!” 中了一掌的余言跌撞在余老汉家门上,直至此时,他依旧没弄明白一件事,方才那人与自己相隔有些距离,为何他就转个身的时间,便到了身后? 要上前拿住余言的领头人,却是迟疑地顿了一下。 因为,从余老汉家中传来了响动。 “谁啊?” 听见院内传来的声音,余言很想叫喊救命,但转念一想,他虽时常帮扶,可老叔亦待他不薄,岂能坑害这家人?于是他闭嘴不答,玩命逃离。 “是少东家吗?”院中余老汉不确信地再问了问,没收到任何答复的他便要去开门,却被他那老妻拦住:“你这老东西大半夜的发甚癔症?少东家岂会深夜来访?回去睡下罢!” 其实,便是余老汉出来,也遇不上这几人。早在余言逃离时,黑衣人便猫戏老鼠般追了上去。 “我最近未招惹任何人才对,哪里来的这仨煞神?我真是曰他先人!”余言边跑边在心中谩骂不已。 他现在唯有寄希望于跑出巷子时,能遇到巡城卫中负责治安的明火伍,即使对方在日间的西风坊也很少见到。 不过,上天似乎回应了他的祈求。 “提锣夹棒布衣身,巡街游巷五为伍。”余言看着巷口出现的一行人喃喃道,随即燃起了希望之火。 余言冲着提锣的伍长高喊道:“大人!后方有贼人袭击本坊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