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理想主义
天明走入殿中,半响后才是坐到了轻舞的身侧,又呐呐的看着嬴政了半天,才是抿了抿唇,开口叫道:“草民见过陛下。” 嬴政一愣,随即叹气道:“就算我当年将你送到宫外,你也不必对我如此生分吧。还是说,你因当年你母亲与父亲的事,对我多有记恨?” 天明连忙摇头:“不,不是,我没有恨您,我只是……”若说他还未恢复记忆时,对嬴政有那么一丝丝的记恨,以及因为少羽的原因,认为嬴政是个暴君的话。那么随着他的恢复记忆以及逐渐长大,便越发的无法记恨嬴政。 于私,尽管他的父亲是荆轲,而荆轲又是因为刺杀嬴政失败才会死亡的。但事实上,他对荆轲毫无记忆。相反,在他人生中扮演父亲这个角色的人,先是嬴政,再是阿公。而即使嬴政对不起天下人,也从未对不起自己。 于公,若是站在其他六国的王室与贵族的角度而言,嬴政自然是入侵者,是十恶不赦的暴君,但若是站在秦国的角度,他们只是在战争中取得了胜利。七国王室历任君王,没有不想统一七国的,只是唯有秦国,也唯有嬴政做到了而已。而且从长远角度而言,七国统一的利处远远大于弊处。 嬴政看着天明,微微叹了口气:“也罢,虽说我不能恢复你的身份,但你若想回来,随时可以。” 天明神色微动,半响才是缓缓道:“多谢。” “我听闻你遇刺了,可有受伤?” 嬴政摇了摇头:“不曾,他们还伤不到我。”说着,嬴政也是眉头微皱,只不过这一次的刺杀着实来的奇怪。 “对了,你现在是暂时住在卫庄那里?” 天明微愣,随即想到这里毕竟是咸阳,哪里能瞒得过嬴政,便点了点头:“不错。” “若是打算在咸阳多待一段时间,不如在宫里过完元旦在回卫庄那里。” “可我还有朋友和我一起来了咸阳,总不能……” “那就一起留下。”说着嬴政已经自己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天明:“???” …… 门外,寂明月向宫门外看去,便看到了和少主一同来的那位白衣公子,似乎在同姬姑娘对话,不由得眉头一挑,这两个人怎么搅和到一起了? 自从在嬴政面前身份暴露,嬴政不但没有将自己调离御前侍卫的职位,反而有一些消息更加不瞒着自己。当然寂明月很清楚,嬴政只是存粹的将自己当成一个好用的专向传话机。 传话对象自然就是自家主子。 但这也的确让他虽然身处深宫内,却对外界的消息了解的一点都不少。 比如说这位身为左护国法师唯一弟子的姬姑娘,在到阴阳家之前,名为高月,乃是墨家之人。再往前,此女则是燕国太子丹与焱妃的女儿。 与少主在墨家机关城相识,只是被月神带回阴阳家后,便对前尘过往记忆尽失。 而那位白衣公子,则名为白沉,本为影夜冥落的黑无常。 此时,兰池宫外,白沉正与千泷迎面而战。千泷身着一身繁复的水蓝色长裙,衣服上尽是银丝织就的暗纹,面上罩着浅蓝色的面纱,身后则是跟着两位阴阳家弟子。 千泷薄纱下的唇角似是微微勾起:“白沉公子,久仰。” 白沉面上也挂着笑意:“阴阳家少宫,亦是久仰。” “少宫殿下是来觐见陛下的么?” 千泷似是往里面的内殿殿门望了一眼,然后便将目光收了回来:“原本是想同陛下再商议一下蜡祭的逐项事宜,但看来,今日陛下怕是没有时间了。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打扰,便先行告辞了。”说着,千泷微微勾唇:“想来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的,白沉公子。”说着千泷便向着白沉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白沉微微眯起眼睛向千泷离开的方向看去,半响才是淡淡的收回了目光,而这时,寂明月也已经跑到了白沉的身边,微微挑眉:“有古怪。” 白沉向寂明月的方向看过去,稍稍挑眉,这人带他与天明过来的时候,天明同他说过,此人乃是穆轻舞的属下:“什么古怪?” “姬千泷想来对人和善,这宫内上上下下,大部分人都很喜欢她。” “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寂明月看向白沉:“她对你有敌意。” “是么?”白沉对此,似乎并不意外。 寂明月顿时感觉事情变得更加有趣起来了。 而屋内的交流还在继续。 嬴政开口问道:“你就不好奇,你的你的亲生父亲荆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天明神色微动,半响才是缓缓道:“说完全不好奇是不可能的,我已经从很多人口中听过他,但每个人口中的他又都有些不同。” 嬴政缓缓道:“他呀,是个理想主义者。” “所以,身在龙炎便注定取得不了胜利。” 天明眼眸微垂,缓缓开口问道:“那么他选择刺杀你,是因为你们同为龙炎弟子么?” 嬴政微微摇头:“自然不是。我说了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总觉得各国之间可以和平共处,各国百姓就能安居乐业。” “显然,我就是那个破坏了他理想的那个人。” “所以他是真心实意的认为,只要我死了,就会天下太平。” “他觉得,无论是出于天下百姓还是燕丹对他的恩情,他都应当杀掉我。” 于是,便理所应当的失败了。 仅此而已。 而在一旁的轻舞,问完忍不住插嘴道:“瑞炎,可是父皇的师父,曾经的龙炎门主。” 嬴政闻言微微叹了口气:“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不错,瑞炎的确是我的师父。” “不过他不是曾经的龙炎门主,而是至今仍是。”或者说,是龙炎最后的一任门主。 看到轻舞疑惑的目光,嬴政缓缓解释道:“我虽为龙炎最后一名弟子,也为龙炎至今仍存活在世的弟子和天下行走,但事实上,却并非获得龙炎最终胜利的人。事实上,我们这一届,并没有人真正获胜,也无人继承龙炎的功法绝学。” “那你的武功?” “这世上很少有用权利和金钱都无法得到的事情。凭借大秦的实力,想要寻到几个武功出众的武学老师并非难事。” “我父亲天生体弱,无法习武,却希望我能身体强壮,拥有保命的本事,还在赵国时就为我请过不少厉害的武学老师。” 嬴政说到此处微微敛眸:“后来,又经师父指点,的确进步如飞,甚至远胜当年那些重金请来的武学老师。”天赋过人不假,但从来都没有什么独特的心法。 “说来,我竟是才知晓,阿房也是龙炎弟子。”说到这里嬴政嗤笑一声。 “那父皇可知,瑞炎现在身在何处?” 嬴政微微抿唇:“死了……” “死在何人手中?” 天明眼眸微动,开口道:“死在……姨母手中。” “姨母?”轻舞一愣,然后邹然反应过来天明口中的姨母值得便是自己的母亲穆阿房。 “不错。”嬴政微微点头:“当年,阿房只告诉我,她与师父有私仇,叫我不要插手他们的事,师父也是这般说的。” “后来再得到师父的消息,便是他的死讯。” 再后来没多久,阿房便遭遇了那场刺杀。 说到这里,嬴政神情微微绷紧,既想起了自己当年在苗幻蝶的控制下将剑刺向阿房,致使阿房身亡。也想起了当年的许多往事。 纵使龙炎的师徒大多都没有多少师徒情分,但总归是自己唤了一千多个日夜的师父。 嬴政想,瑞炎素来淡漠,甚少说话,与他相处起来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无论是在谋略上还是在武学上,甚则人心把控上,却的确给了自己很多的帮助与指点。 所以,无论瑞炎态度如何,他的确甚是感谢瑞炎。 因此,当得知阿房与瑞炎有私仇之时,他的确是纠结过的,也曾想试着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 而现在看来,仿佛自己才是可悲可笑的那个,从始至终,竟不知阿房也是龙炎弟子,亦不清楚两人之间究竟有何恩怨。 从最开始相遇时,就仿佛是这样,那个女孩总能将自己一眼就看透,但她自己却永远像是一个秘,猜不透,摸不到。后来重逢时,这种感觉便更是强烈。 有的时候,他甚至无法猜透,穆阿房的话中,有哪句是真,又有哪句是假。 天明也是缓缓开口道:“白沉告诉我的,也是这般。” “影夜猜测,也许姨母是放不下当年瑞炎对穆家见死不救。” 轻舞想起从穆愀口中听来的诸多往事,眉头不由得渐渐皱起,莫非是因当年穆家的那场变故? “他真的有这个能力?” 天明敛眸:“按照白沉的说法,的确是有,但要付出一些代价。” 也许是觉得不值,也许是出于其他考量,总之瑞炎没有出手,而是选择坐观上壁。 于是,多年之后,穆惜的恨,也就仿佛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