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光明陨落

    隆隆~~~

    正面的碰撞在神殿周围引起连爆。

    蓝馨倏然抬起双眸。四周，满眼夺目闪烁的光斓，爆破导致的飓风刮着尘屑砂石‘呼呼’肆虐，让她根本站不稳脚。

    季雨连着几步退回来：“想死啊！别过去！”

    蓝馨扯住她的手：“让，让开……”

    季雨看她，倏然间有些苦楚。普通人在风沙的侵袭下连睁眼都不能，而眼前这倔强的女人，双眼又湿又红，已经肿了。

    “你疯了……”

    “对不起！”

    不等季雨反应，数条指粗的符文锁链如灵蛇一样绕在她身上，将她手脚紧紧捆住。蓝馨将她往旁边一推，冲了过去。

    欸！

    猛地回神，季雨又惊又怒。

    空中，风卷过焰雾，模糊的视野变得略微开阔。

    蓝馨一口气掠到圣殿外的广场边，抬起头望。然而天上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仿佛一切都已经被刚才的白色焰爆燃烧殆尽。呆了一刻，她脚一软，跌坐在地。顷刻后，季雨赶了过来，但在几步外又放缓了脚步，最后在她身后停住。

    真惨——

    季雨心情有些复杂，但更多的，还是觉得理所当然。微微弯腰，她扶扶蓝馨的肩膀。

    嗯！

    蓝馨的沾了灰尘的面颊搐动两下，‘啊啊’的声音哽咽在喉间，绝望的眼泪从仰着的脸上滑落。

    “不是让你拦着她？”

    天空，圣皇的语气隐含着不悦。

    季雨一慌：“对不起，老师……”

    “自吃恶果！”

    神皇不带感情地瞄了看起来随时就要崩溃的蓝馨一眼，皱着眉头，冷斥道：“看你的样子，成何体统？还不带她回去……”

    “是——”

    季雨下意识地朝天空行礼，然后，徒地一震。

    “你好像……”

    同一时间，神皇的表情变得僵硬——几尺外，几乎就在他的眼前，青龙微笑着，眼睛快眯成了两道线：“走神了？”

    空间出现了刹那的静止。

    啊！！！

    徒然，暴怒的吼声交织。

    唰地一闪，青金色的光芒像镰刀般一钩一拉。仓促间，怒发冲冠的神皇云举起左手挡一下；不退，右手白光闪耀；反进，迎着前方就是一推。砰然一身巨震，匆忙聚集的白色的光雾爆开——被青龙的左手生生地捏碎！后者的右臂顺带收势，再次扬了起来。五指在变幻中化为龙的爪子，青龙似笑非笑的表情在神皇眼前放大，让他的脸色遽然间惨如死灰。

    “找你的上帝去吧！”

    青龙咧齿，目光一森，一爪抓了过去。神皇两眼瞪得滚圆，嘴巴张开。瞬间，时间似乎出现了一刻停顿。

    嗯？

    挥出的爪子出现一刹的缓顿，青龙应该觉察到了什么，但仅一霎，他还是就势而下，一爪子将神皇的脑袋抓成了几瓣。

    啊——

    地上，季雨失声尖叫。

    然而就在这时，空中的青龙诡谲地往后一仰，极速飞退。

    下一刻，不等情景完全清晰明了，那脑袋炸开的‘神皇’的尸体身上迸出几缕白光，紧接着皲裂，蓬地，兀然炸开。青龙的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可还是稍慢半步，被爆破的冲击一带，倒着射出去，‘咚’地将圣殿残存的高墙撞翻。

    隆地，殿口的支柱崩碎，连着圣殿的前端全面坍塌。

    “还行吗？”洁白的光芒晃动，圣皇出现在上空。

    “不碍事。”

    几丈外，赫然是另外一个神皇……仔细一看，相比起之前爆开的‘神皇’，这个‘神皇’的形象要生动的多，面沉如水。圣皇瞟了他那染红了的左袖一眼，皱皱眉。显然，刚才的匆忙应对，还是让这位地位显赫的神皇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有点棘手。”

    “大意而已。”

    神皇的表情不好看，左手挥挥。兹兹的几声，袖子上的血迹一点点的消失了。

    嘭。

    残垣掀翻。

    青龙‘嗒嗒’两步从石堆里跳出来，落在断裂的圆柱上。甩甩头发，摇摇肩，抖了一片的灰尘后，他又自顾拍了几下衣服。

    整个过程中，他瞄了一眼不远处的两女。

    噌！

    根本来不及思考，季雨条件反射一样提剑戒备。蓝馨下意识地伸出手：“先……”

    啪啪。

    青龙弹两下裤管，接着视线就淡然地转开了——似乎，他不感兴趣，甚至不知道为什么的，反而好像有点儿刻意忽略。

    蓝馨的眼里透着不解和不可思议，惨白的嘴唇张着，却哑了。

    这边，青龙似是一无所觉，仰起头。当见到外表看起来完好的神皇，他一挑眉，看起来就是一副果然是这样的神情。

    圣皇面色肃穆：“灭了他。”

    嗯！

    神皇颌首，眼光一狞，随后右手一翻。嗡地，虚空一抖，凭空现出一把长枪——近丈长，枪头龙吐焰，枪身龙盘缠，枪托龙摆尾，三段浑然一体，在银色的光辉的闪耀下，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活生生的银龙将要翱翔飞天一般跃跃欲生。

    圣皇随之双手一捏。

    咻——

    白光从四面八方汇聚，渐渐地凝结出一柄三尺长剑的轮廓——剑身与剑柄相融，通体遍布米粒大小的铭文，琉璃剔透。

    “这……”

    季雨的脑子一片紊乱。那把剑，她曾见过一次，那是圣皇唯一一次在作为弟子的自己和净光面前的展示，而那柄长枪，她仅仅是听闻过。做梦都想不到，竟然能够同时见到两者出现，而且是出现在实战中——那可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器啊！

    “回道塔去！”

    圣皇不忘记挂着自己的女弟子的安危，斥了一声，隔空带着银剑往上飘起：“给我点时间！”

    哼。

    神皇虚托长枪，傲然向下斜瞥：“大概用不上了。”

    “……”

    青龙沉默了。不知道是被两件神器的磅礴气息惊吓到了，还是不屑于打嘴仗，总之，他的神色看着就有点儿古怪的味道。

    轰——

    爆炸的轰动不止，滚滚的硝烟中，战火明暗交替。

    虽然战况不明朗，但可以确定神殿的防线并没有失守。神皇的眼角余光扫一眼，不无讥讽地哂然道：“看来，你的支援指望不上了啊。”

    “是啊？”

    不置可否的样子，青龙踮脚浮空，随口问：“多嘴问下，谁给你的替身符？”

    啊？

    神皇皱眉，看样子像是真的没明白。

    青龙张开五指，钩成爪：“算了，不跟你浪费时间。”

    “正和本皇意！”

    这句听懂了，神皇面色冷漠，以上位者的姿态审视着缓缓升起的男人，微微点头：“不得不说，你确实出乎了我等意料，但，也就到此为止了。”说话间，他掌心上的长枪‘嗡嗡’颤动，银龙上的每一片鳞片都慢慢竖起，似是活了过来。

    青龙抿抿嘴，打量着他，突然又问：“听说过自取灭亡？”

    哼！

    神皇已经厌烦了问答斗嘴的游戏，手腕一抖：“带着你的问题去死吧！”

    来了！

    原先正要把蓝馨带离现场的季雨停住了，两眼放彩，激动得不能自己。能亲眼目睹上古神器的神威，可是千载难逢的机缘。

    ……

    寂静。

    ……

    数个呼吸的时间很短，但在什么都没发生的尴尬中，却显得那么突兀。

    神皇一脸懵然，慢慢扭过头。

    长枪上，那即使再栩栩如生但本应该是死物的银龙，正缓缓地蠕动。龙首慢慢昂起，豆粒大的两只银色龙目盯着他。

    喂——

    青龙眯着眼，似笑非笑：“你还有多少张替身符？”

    神皇睑角迸开，吽地一声……

    咻。

    足有小臂粗的银龙电掣般一闪，活生生地从他的口中钻入，咕噜噜的，将他喉咙撑大，继而整条龙身，完完全全没入！

    天上地下，圣皇和季雨两师徒惊呆了。

    嗯嗯——

    整张脸涨红，皮肤表面凸出无数青紫色的虬筋，痛苦让神皇变得口齿不清，模样在短短的一转眼间变得异常的骇人。

    吽！

    圣皇急怒暴吼。

    “不——”

    徒一声嗥，神皇咬住牙，通红的面皮胀起来，将原本的皱纹都撑的发亮。死死盯着笑意越来越浓的青龙，他低沉地默默祈念：“愿，光明神的慈悲照耀众生，愿，吾得光明神怜悯，广散普渡，愿，神耀驱除黑暗，还以光明圣洁之名……”

    语速渐快，随之而来的，是从金色的皇袍内溅射出来的丝丝白色光线。

    “愿，光明神，与吾同……”

    蓬。

    祷告声结束前，化为刺眼银光的神皇爆开。银光在其中旋转盘飞，将白光搅成碎片后吞噬，接着‘嗖’地射向青龙。在圣皇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的注视下，后者手一招，银光就顺势在他身上绕了两圈，最后龙首乖乖地趴伏在他的肩膀上。

    即便是蓝馨，这时都瞠目了，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呼！呼呼！

    青龙捂额失笑，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动起来。

    哈哈哈——

    稍倾，低沉的笑声终于抑制不住，转为了震天的狂笑，响彻神殿里外。

    啊——

    主塔外，金色的流光夹着激怒的嚎啸冲了起来。

    “退后！？”

    仿佛在瞬间就衰老了几岁的圣皇一声炸喝，却没能制止金光的去势，眼睁睁地看着它‘砰’地一下，被青龙翻身的一脚踢飞——金光破碎，里面的人影就好似被踢起的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几里长的弧线，‘咻’地掉向神殿的外面。

    季雨的脑子还是空白的，这时眼看着这幕，徒地一激灵，失声尖叫：“奥里斯！”

    “没死？”

    青龙保持着扫腿的姿势，瞭望着，显得有些意外地自言自语：“仙甲？器魂还在，不可能，怎么能用？不对，被洗炼了，是谁？”满怀着不解，他忽然又抬起头。不是何时，由光形成的淡淡的白云在天空飘荡，慢慢变幻着飞鸟走兽的不同形状。再转眼一看那个叫做圣皇的老人，青龙眯眼，突地‘嗬’一声笑了，揶揄地道：“别担心，我控制不了百灵剑。”

    圣皇双瞳一缩，本就略微的迟疑使得动作微硬。下意识地，他的注意力的一部分落到了安静地漂浮在身前的银剑上。

    青龙伸指挠挠肩上银龙的下巴，好整以暇地道：“银龙是我以前的常用法器，你们不知道？”

    自取……

    徒然想起刚才青龙说的那一句话，圣皇真满脸的难以接受，断然摇头，怒道：“胡扯，什么银龙什么百灵剑，这是光明神赐予吾等的无上神器，银光……”

    “是吗——”

    银龙游动，在青龙手中变幻成一柄长枪，接着又变形，成为一把银色的长刀，随后再变，却是一把银弓，之后是长棍、大斧……最终缩小，缠着青龙的小臂，龙首从他手心处探出，口吐银色光芒，化为了一柄近七尺长的尖锐长剑！

    仿佛内心深处的什么崩塌了，圣皇呆若木鸡。

    “可怜。”

    青龙叹息摇头，转向主塔的那个方向，面色凝重地一挥长剑，笔直掠了过去。

    咻！

    光枪横空闪现。

    早有预料一般，青龙长剑一劈，将之削成几截。眼看要畅通无阻了，下方突然‘蓬蓬’两声，白光瞬移一样炸裂移动，消失在半空。青龙看都不看，朝着右侧的虚空一斩。铿地，空间一声震动，有个白衣的青年弹了出来，洒下一片血花。

    “净光！”

    季雨一声惊咤，猛地一蹬地，电射而起。

    “不自量力。”

    空中一踏，青龙顺带着剑尖一挑，弧月般的透明剑气应势而出，唒地，射向往下坠的青年。几无停滞，如行云流水般将障碍扫空后，他连眼皮都不眨，路线不偏不倚地继续径直朝前掠去……噹一声，结果没飞多远，整个人又猛一顿。

    青龙皱眉回头。后方，数十条拇指粗小的锁链从虚空中伸延出来，紧紧地缠在他的小腿上，正像蛇一样蠕动往上缠绕。

    “缚神链？”

    青龙刚低吟完，蓬地，侧前方就一亮。不经意地一瞟，却发现刚才的剑气不知被什么拦截爆开了，冲击的能量波将那白衣的青年推向地面，恰好就被那个女人接住了。停顿了一刹，他没理会——既然弱小的蝼蚁选择逃命，那就不值得费神。

    “躲在……那！”

    手一扬，银龙的长剑变为长弓，银光聚成长箭。青龙视线一扫，箭头斜指中了某个点，但停住了——捻着箭羽的两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地抖动，但没来由地，就是没有松开。眼睑抽搐着，青龙咬着牙，脸色颤动，看起来非常挣扎。

    这一迟疑，锁链已经从另一只脚蔓延而上，缠到了腰部。

    嘁！

    突然就放弃了，青龙拉弓的方向一降，银色长箭‘噌’地应声脱弦，‘啪’地将连接着虚空的锁链从中射断。然而，捆在身上的链条却并没有因此而散去，反而越加收紧。烦躁地骂了声‘妈的’，他手一摆，银弓一闪又化为了银剑。

    而稍一延误，空中又射出几十条符文锁链，紧追不舍。

    “滚！”

    青龙终于怒了，身体‘唰’地一卷，带着银剑的转动，像是一股银色的龙卷，叮叮当当地将所有锁链绞成了碎片！

    唔——

    某处传来一道闷哼，但转瞬就消失了。

    青龙缩目，眼里印入的却是那仍然瘫坐在地上的痴痴浅蓝倩影。龇起牙，他猛地一扭头，正要离开，突地，又再一次停了下来。若有所觉，他抬起脸，随后，脸色骤变。

    天空上，闲散的光云不断地幻化成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兽——时而像蛇形的长龙，时而像九翎的大鸟，时而像山岳般的巨象，时而又变成八臂的猿猴……随着每次的变化，相应的幻影都会缩小，汇入空中的一把散发着熠熠银耀的长剑之中。

    原本剔透的银剑，此时已变得凝实，光芒刺眼。

    不远处，仿佛感觉到了青龙的瞩目，圣皇的双手合拢捏形，而后，两指并称剑诀，不言不语间，断然就朝着前者一指。

    银剑‘刷’地蹿起，化为百丈的擎天巨剑。同时，风云的变幻也停住了，百兽的云影最终定格为擎天的半身巨人。拖着光云，光人的双手呼风而动，一把倒握住巨剑。吽！咆嚎仿似要吞噬天地，风起云涌间，猛地拄剑，朝地面插落。

    蓬地，不等剑落地，地面已先迸裂！

    “妈的！”

    青龙滞了一瞬，紧接着骂了声娘，毫不犹豫地掉头疾飞，‘嗖’地化为逃窜的流影。

    “休想！”

    徒然，须发俱张的圣皇猛地双手一压。噗地，双臂爆出血雾，原本缓慢的动作骤然加速，迅猛地一挥。与之相应，巨人‘嗷’地愤怒地将手里光剑往下一送。

    轰。

    白光落地、爆开，炸起百丈宽的擎天光柱！冲击‘呼’地夹着沙尘就像扩开的沙暴，猛地呈涟漪状向着四面八方冲散。

    青龙的身影第一时间就被吞没，地表陷落，紧接着，附近的建筑崩毁、气化，来不及躲远的几个人影也像风中的飘絮一样被掀飞。稍微远一点，愣愣地失魂落魄的蓝馨浑然不觉，但就在她要被波及到的时候，灰影一晃，就将她带走。

    隆——

    地面往下陷落，涌起一股烟囱般的浓尘。

    高空上，银剑恢复了琉璃晶莹，静静地悬挂着。圣皇血迹斑斑的双手无力地垂着，涨红的面皮搐动几下，干咳了几声，兀然呕出一口鲜血。缓慢地抬袖擦去嘴边的血迹，老人的眼神一如既往的不容违逆的坚冷，但神采明显暗淡了许多。

    许久，荡开的尘雾渐渐散开、平息，不多时，一个方圆百丈的锅形深坑慢慢呈现出来。

    呼，呼——

    视野逐渐变得开朗，圣皇像风箱一样起伏的呼吸也随之减缓。即使很谨慎，可在他想来，正面遭受到这样的攻击……猝然一抖，老者游离搜寻的眼光定格。因为过于激动，他的嘴唇微微颤栗，眼皮在跳动，连眼珠都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剧烈晃动。

    喀喀——

    原先的圣殿只剩下小半还勉强屹立着，剩下的大半已经成为了地坑的一部分。炙烤的痕迹焦黑斑斑，不时掉落的碎石的其中一块‘啪’地打在浮在深坑半空的人影上，又弹开掉落，滴答一声打地，骨碌碌地向着凹陷的中间滚了下去。

    隆——

    天空闪过一道不寻常的行雷，随后，晴空暗下来。

    “你……”

    氤氲的淡淡金芒萦绕，冬雪般苍白的头发披散，随风飘扬。青龙沉厚的声音响起，圣皇的神色在刹那间变得惨败。

    “有被陨石砸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