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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帝王

    吰!

    空间猛烈一颤。

    范围几十里内,眼见的画面‘嗡’地颤动了两下,扭曲的空间呈波纹状扩散。

    黑压压的异兽群率先被压倒一片,诸如甲蟑之类的低阶存在,直接爆碎。整个越过内圈破墙的兽潮,居中垮了过半。

    虚空晃动,大地破裂,林木震抖,建筑坍塌……

    摄人心魄的龙王的怒吼,无视了距离的限制,带着碾压一切的霸道气势,席卷天地,仿佛在一霎间撼动了整个时空。

    帝王龙吟!

    金红蒸汽‘哧’的泄开。如君临天下,巨龙睥睨的目光从全场横扫而过。

    哐。

    庞大的战舰抖动了下,右后方的喷射气流间歇停了几次,接着‘兹兹’冒出电流,最后漫出黑烟,彻底停止了运作。整艘飞舰随之就失去了平衡,依靠着剩下的三个气流的喷射勉强保持着滞空状态,晃动着,却一时间移动不了了。

    “哈哈哈哈……”

    狂笑振天。在全场为龙吟的震撼而停滞的时刻,巨人浑然没事一样,断去的血臂恢复如初不止,顺势就是往前一点。

    八条大蛇‘啪啪’地晃晃脑袋,竟也迅速摆脱了影响,昂首张口。

    唬!

    帝王龙当即竖起了颈鳞,金色的火焰从獠牙缝里渗出。由于多少有些始料不及,因此反应虽快,但仍旧是慢了半拍。

    斑斓的八条光柱‘唰’地划破长空,射向战舰!

    怦!

    冲击轰然爆开,罩在战舰外的光盾闪现,只坚持了一下就‘乒’地一声,碎成了散飞的光片。本就不稳的战舰猛晃,冒着电花和灰烟往下坠。

    “山寨货,哈哈哈哈哈……”

    嗥笑中,巨人探手一招。‘嗖嗖’几声,下方的几条血蛇飞射而出,身体足足延伸出十几里长,快若疾电地‘铿铿’咬住战舰。隆隆声中,舰底疯狂轰鸣,喷射的气流明显加大了动力。如同隔着红绳拔河,双方抵力,一时僵持住了。

    吽!

    闪耀的银光中,白龙振翅盘飞。正想要赶过去援助,金光一烁,空中出现了一个内六芒的巨大法阵,将它阻挡在后。

    圆形的阵圈就像神秘的时空大门,缓缓旋转。

    嗯?

    白龙一掉头,像小孩一样昂视。

    帝王的巨龙无声地高高昂着头,口中酝酿的释放着炙热光芒的金色火焰凝成一个逐渐增大的火球,仿佛小型的烈日。

    巨人的注意力稍稍转移,‘嚯’了一声,随即又转开了。在它眼中,这头龙王确实有些威胁,但还没到能够让自己重视的程度。注意力重新回到拉扯中的战舰上,它不耐烦地恼火一吼。唰唰两声,又两条血蛇射过去,钩子般牢牢咬住战舰。

    血臂一扬,巨人虚空一抓,吼声如雷:“过来!”

    嘭。

    喷射口又炸了一个,火花电流乱溅。在五条血蛇强大的扯力下,整艘战舰终于是被拖动,缓缓地朝着巨人的方向移动。

    血目一转,巨人的手上弹出骨爪:“剥了你!”

    轰。

    话刚完,‘你’字还没完全结尾,靠过来的战舰突然就一顿,紧接着,雷芒闪炽,表面爆开亮瞎人眼的绚耀电光。

    兹喇。

    来不及松口的血蛇俨然成了导体,雷电通过粘液一样的长长的血色蛇身瞬间流遍了巨人全身,为其镀上了一层金光。

    顿时,腥焦的黑烟冒了出来。

    嗷!

    凄厉的嗥叫震天动地。措不及防下,受到电流的影响,惨嚎中的巨人出现了稍纵即逝的一刻僵直。而就在这一刹那……

    轰!?

    直径超过了百丈的巨大火柱,横射而来。

    虽然没有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一点,但余下的三头血蛇的作用就是提防突变。徒然袭来的攻击,毁天灭地,让其滞了一霎。

    前一刻,那还只是一个火球。

    如同悬浮在空中的小型太阳,散发着连空间都为之扭曲的惊人热量,威力能够感觉到的惊人。但是这并没有让三头血蛇感觉到危险,顶多就是有一点的威胁,甚至还不足以让它们去提醒本体……直至电流传来,连带着它们也僵硬了一霎。

    蓬!

    那是让脑袋本就不灵光的血蛇完全无法理解的现象。那个火球在帝王龙的驱使下弹出,正正地从那个巨型的法阵中心通过。

    从那一面进,从这一面出。

    法阵破碎。

    骤然涌出的烈焰暴涨,化为百丈宽的焰柱,带着让空气燃烧,仿佛要将万物甚至神灵都焚烤殆尽的热量,破穿天空。

    Bong~~~

    半圆的火球像地上绽开的骄阳,一瞬就将血目圆睁的巨人吞没。随即,灼热的冲击波延展、扩大。

    呼!

    稍微反应迟钝或者腿短的异兽瞬间就化为了飞灰。

    即使是看起来强大到难以击倒的虫王,也只能慌不择路地往地下钻。然而,光热过处,地面凭空往下消融了几十码。在扭曲的焰影中,只见它巨大的身躯就像坠入火炉的蚯蚓,疯狂地扭动了两下,留下一声惨痛的长嗥后,渐渐消散。

    火焰冲天,云层往上凹陷。

    叽叽叽!

    空间的震荡帮助几条血蛇挣脱了战舰的电击,但烈焰从下而上,转眼烧着。油脂灼烧声和着它们的哀鸣,往下坠向火海。战舰‘隆’地马力全开,在两个喷射器的推动下拼命往上提升,可终究力不从心,转瞬就被升腾的火光卷了进去。

    轰……

    天地映红,轰爆波横扫十几里。

    经过了数度的摧残,内圈的内外再次刮起暴乱的飓风。已经越过了内圈城墙的兽潮被风暴推翻、掀飞,打散的凌乱。

    狂躁的sao动被火焰点燃,整个世界为之guntang。

    风‘猎猎’作响。

    涌动的云露出间隙,微弱的阳光投下来,将帝王龙的影子映在大地上。倏然间,透着近乎神的霸气和威严,以及…...冷酷。

    轰轰。

    扩张的炎爆没有丝毫消停的迹象,朝着内圈伸出推了过去。爆破的冲击如平地上的雪崩,不仅异兽,沿途一切都被冲垮、摧毁,转瞬被夷为废墟。紊乱的能量带着漫天的尘埃和飞舞的石块、杂物,铺天盖地地扑向本就脆弱不堪的城池。

    不论有心还是无意,这才是至此最具毁灭性的浩劫!

    在末日般的情景面前,半刻前还因望见那血巨人被重创甚至有可能消灭的喜悦荡然无存,恐惧和绝望蔓延至内圈每一个角落。

    “跑!”

    黄贤歇斯底里的吼声在风火的呼啸中显得那么的无力。好不容易积累的士气一瞬崩溃……事实上,也已不重要了。所有人拼命往回逃,但脚力怎能和风暴相比?在连兽潮都抵不住的几乎等同于天灾的力量面前,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呼隆隆,率先而来的炽热沙尘将首当其冲的军队吞没。

    “老鬼!”

    眼见黄贤连人带马消失在尘暴中,柳剑两目圆睁,须发在炙风中鼓张。毫不犹豫地跃出去,却又被拽住,拉住了。回头一看,柳渔半跪在地,抱着老人袍摆,脸上沾满了眼泪和灰尘和成的污垢。哭喊声听不见,但女孩就是摇着头,不松手。

    嘭。

    气浪冲来,淹没了四周。

    视线率先被浓尘遮蔽,烫热的气流让人感觉置身于碳烤。柳剑拉起柳渔,跳进一堵破墙后。下个呼吸,尘土和碎屑的瀑流山洪一样‘哗’从街道泄过。柳剑闻到了发须和身上衣物烧着的焦味,下意识地将挣扎的柳渔压住,护在身下。

    至少要活着……

    柳剑祈求着自己的残老身躯能为孙女争取到一线的生机。这样,也算死得其所了……

    风仍在啸。

    然而,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错觉,甚至连让人感觉即将要将人烤焦的热量也在慢慢褪去。

    爷……

    不知又过去了多长时间,耳边听到第一个声音,然后是呼喊,接着就清晰了起来。“爷爷,爷爷……”柳渔哭着摇着老人。模糊的画面变清楚了,柳剑睁睁眼,有些恍惚,摇摇头,表达了自己无碍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茫然和疑惑。

    风也渐渐缓了,大块的石块、杂物率先掉落,尘霾砂砾‘唦唦’地下。

    怎么回事?

    突然有些安静。在柳渔的搀扶下,柳剑蹒跚地从掩体后走出来。狼藉破败的主街上,陆陆续续有人在动。几里外,那匹骠壮的战马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鬓毛烧了小半,身上到处是血和焦痕,但竟然是活了过来,‘嗒嗒’走到一边。

    断垣下,名叫黄贤的老将靠着墙,垂头坐着。过了会,他抬手摸摸马头。这一幕让柳剑险些掉下老泪。

    呼。

    光和热退却,就像是退潮,沿着来路飞快回缩。热浪消散,随着风压逐渐息却,失去动力的石尘纷纷坠下,层层铺叠。

    柳渔的胸脯高高隆起,艰难地呼吸着被燃烧得所剩无几的空气。劫后余生的感觉从未有过的强烈,当空白的脑子稍微恢复了些意识,她就像从噩梦中惊醒,庆幸的喜悦和清楚自己身处现实的惊恐的双重心情交织,让她有些神情呆懵。

    林脂凝的心情大抵也是这样。

    城池那边的天际,仿佛画面回放,扩散的火焰在退缩,场面诡谲。所有人都惊魂未定地,帕娜扶着城墙,微微张嘴。

    “玩的真大……”兰廉英的声音传来,有想要打破死寂气氛的揶揄,但却连他自己都觉得语气不对。

    “那……”

    略略回过神,林脂凝两眸缓缓睁大了。而后,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远方的变化。相对距离较近的城中,方杰带着的一群人更早一步发现了什么。队伍里的佘风、安利格等人目瞪口呆,还处于跑与停的状态中的大部分人被感染,陆续停了下来。

    朱判躲在一堆人后,牙齿打着战,探头偷瞄。过了下,他留着油汗的肥脸一抖,呆滞地喃喃自语:“好,好大只火鸡……”

    “爷……”

    再近一些,柳渔翘着首,已经愣住了。柳剑的呼吸一下窒住:“那是……”

    唳!!!

    徒然间,鹰般的啼鸣遽然炸开。

    众人只觉心魂俱震。毫无征兆的,惊动四方的清脆、凄厉的鸣叫直入灵魄,如醍醐灌顶,涉动心神,使人精神剧振!

    蓬一声,金色光芒闪耀,如日升天。

    轰爆中心的上空,源源不断被吸收的火焰慢慢地变幻,形成一只巨大的金色火鸟。项颈修长,金炎的羽毛条条绚丽,七彩光芒的尾翎占了百码体长的三分之一,挥洒着火焰的光粒,华美如虹。秀条、美丽,远看就如最优雅的众鸟之王。

    “相繇!”

    火光爆裂,火鸟迎风展翅。尖长的喙子微张,含怒的娇脆声音就好似传遍到了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你好大的胆子!”

    咕噜噜。

    黏稠的血红液体冒着泡蠕动、粘合。巨人的身躯融化了小半,头颅也只剩下一半,身下的八条血蛇更是只剩下了半数,蛇一样的身体正在扭动、重生。砰砰地,灰黑的战舰冒着火花和灰烟从后面的天空滑落,成为了坠下地面的背景。

    啪呲。

    巨人的下半脸愈合完成,只有半边脑袋的眼珠半凸。‘吽’一声巨吼,它倏然张口就喷出一束血光的光束,射向帝王龙。

    蓬。

    金色的华丽火焰将血光一烧而尽!

    火鸟降下,挡在巨人与帝王龙之间:“相繇!”烈炎仿佛受到了怒火的刺激,呼呼暴涨,让空间都出现了扭曲的波纹。

    “朱……”

    呼气成风,巨人的嗥叫充满了不甘与怨恨,更有暴戾:“雀!”

    “相繇,你真想激怒老祖?!”

    “不关你事,我要杀了……”重新生长出来的血蛇摇头怒嘶,巨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成型的眼珠跳动,盯着火鸟后的小黑点:“他!”

    他,他,他……

    余音在天地间回荡,袅袅不绝。

    如果说帝王龙是一只苍鹰,白龙看起来就像是在它身边的一只麻雀。而巨人相繇所说的他,充其量就不过是在鹰与麻雀面前的一个……一只,蚊子。对这只蚊子的怨愤和仇恨,甚至让相繇忘记了在前一刻还让自己吃了大亏的龙王。

    战舰‘咚’地坠落地面,铲起一片泥土。

    嗡嗡。

    振翅声由远而近,数千的黑点从外圈的方向渐渐靠近,而后停留在几十里外。隐约间,能见到的是一头头巨蜂的轮廓。

    然后,那只‘蚊子’动了。在帝王与天空的两头巨龙前,抬起头。

    唰。

    银光消散。龙仙凌划回人形,又惊又喜:“哥……”

    “畜生!”

    帝王龙的咆嚎震彻天空,隆隆作响:“肯出来了?!”

    唦。

    脚踩在沙子上。柳渔松开柳剑,失神地前走两步。

    唔!

    林脂凝狠狠地捂住嘴,眼泪‘哗’地崩了。不远处的帕娜一只手揪着心口,慢走了两步,旋即朝着那个方向狂奔。

    ……

    沉默,捏住心脏的窒息的静默。

    啊……

    终于,先瞳紧紧咬着的牙关松开了,通红的双目仰视着在面前高大得犹如神灵的帝王,紧抿的唇动了动,说了一句。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