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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唬。 黑鳞放慢了速度,龇着利牙,有些不安。 “jiejie,怎么了?” “没……” 牛贲走在前面,可芯儿扭着小屁股转过身来。绿鸳看了看她,心情有些复杂地摇摇螓首。 两人相识,不过就是最近一个月的事。 绿鸳摸摸黑麟的头,以作安抚。从坠入龙涎河失去意识,到清醒过来,第一眼见到的,也就是这个狐族的女孩子。 虽然,当时宁愿死。瞥过牛贲的背影,绿鸳眸光寒冷。 那一刻,意志低沉,身受重伤,随波而流,几乎没有了活着的念头,却偏偏,被杀害了包括自己的父亲在内的无数族人的刽子手所救……那场噩梦,绿鸳不堪回忆,唯一在意的是,无论如何,说是苟且偷生也好,贪生怕死也好,忍辱负重也好,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自己现在还活着,仅就结果而言,哪怕是一厢情愿,可芯儿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已是不争的事实。 “jiejie,快点呀!” “……” 可芯儿笑得眼眉毛儿都弯了起来。 高壮,娇小,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典型的美人与野兽的搭配,格格不入,让人完全不能将她与凶残的兽人联系在一起。虽然绿鸳非常清楚,这个在此刻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少女,绝对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人畜无害,但实在无法生出厌恶之心。 如果这一次不死,就还你命。绿鸳轻拍黑麟,继续前行。 簌。 前方的灵族停下来。随后,绿远叮嘱的声音传过来,隐约就是让其余灵族散开警戒的意思,接着就见他掉头回来了。 “谁让你停啦?” “殿下,再过去就靠近灵族的领地了。” “又怎样?”可芯儿坐在牛贲宽厚的肩膀上,翘着两条小长腿,渺视的眸光居高临下。 绿远脸上堆着笑,解释道:“眼下灵族内异兽横行,贸然过去,恐怕会有些麻烦,安全起见,属下还是先一步过去开路的好。” “你有那么好心?”可芯儿扁嘴,满脸狐疑。 “这……” 苦笑,绿远瞄了牛贲一眼,后者倒也没跟着刁钻的小狐狸为难他,颔首:“去吧。” “是!” “这老家伙,肯定没安好心。” 见到绿远走远,可芯儿用脚后跟踢着牛贲的腰,不满地碎碎念:“你这头大笨牛,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脑子啊!脑子啊!” 牛贲的脸色动也不动,边走边哼哼:“跳蚤一只,没安好心又能怎样。” 啪! 可芯儿想了下,翻翻白眼,暴力地拍了‘坐骑’的脑门一下。 绿鸳从后跟着,冷眼旁观,心里却不禁古怪。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虽然种族不同,体型上差别巨大,但牛贲并不如外族看起来的那么大年纪。容貌坚毅,因为严肃硬朗、不苟言笑,看起来成熟稳重,不过如果按照牛头人的年龄判断,他也就40出头的样子,才刚步入盛年……撇开偏见,刚直、霸气,牛贲拥有不少人为之仰慕的威武体资。 至于可芯儿的美丽,那就毋庸多论了。仅从年纪上算,牛贲确实要比这位狐族的小公主要大,但兽族的年龄虽不比灵族,然像他们这样的强者,活个一两百岁也并不是难事。远的不说,近的,兽王狰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这位足以撼动整个天兽森林乃至全神界的王者,正处于生命中的巅峰期,但也已近百岁。而达到那样的层次后,直至衰老期前,容貌多半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即是说,一二十年或者二三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年龄差距,完全就不是什么障碍。可芯儿表露出来的那份信任与依赖,看起来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晚辈对于‘叔叔’的范畴。再且,牛头人部落与狐族的结合早有就先例了,比如…… 绿鸳瞄了一眼荡着小脚,自由自在地哼着音符的可芯儿。牛贲或许是没有什么多余想法的,像他这样冷血的野兽,只会遵循兽王的命令。但可芯儿不同,或许,因为兽王出身于牛头人部落的关系,不知不觉间,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对于牛贲,绿鸳恨不得将其剥皮拆骨,但可芯儿毕竟对自己有救命的恩情,略微沉思,心绪就有些游离不定了。 喀。 败枝碎裂,牛贲的脚步停住了。 绿鸳心里咯噔了下,摁住黑鳞。这完全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应,随即就暗地自嘲。稍顿后,她抬起眸,然后娥眉蹙了蹙。 前方的树林有些怪异。 天兽森林的中心地带,气候向来温暖,哪怕是冬季,霜雪也极少,植物很容易就能渡过冷天。在绿鸳的记忆当中,秋冬之际,森林中的树木很少会枯黄……哪怕多些落叶,也不会像眼前这样。绿鸳微微转头环视,眼神逐渐变得冷峻。 前面,绿色的丛林渐渐就多了一层苍白。那不是植物凋零该有的颜色,事实上,大多数树木甚至都没有损伤的痕迹,整棵完好无缺,只是颜色变得不同寻常的银白……正确来说,应该是劣质铁的那种灰白,仿佛是镀上了一层金属。 唦唦。 偶有风拂过,铁白的树木纹丝不动,真如金属制品一般。 “这怎么了……” 可芯儿侧起身,站在龙骨战刀的刀把上,踮着脚,张着手往前眺看,一幅对于眼前的情景也显得不得其解的样子。 咔。 牛贲把伸出身边的树枝折下来,大手一握,摊开看了看。铁白的枝叶丝毫没有韧性,坚硬的像是铁石,碎成细粒的散块。 可芯儿探着身,尾巴一摇一摆地问:“这是什么啊?” 牛贲拧紧了眉头:“金属化了。” “什么是金属化啊?” 听到可芯儿追问,捻着随手摘下的硬枝的绿鸳神色动了动,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具体的原因。 牛贲盯着手里的金属残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又不太确定,歪了歪头。可芯儿急了,一拳头捶在他头上:“快点说。” “金属化是多……” “吽!” 突然,黑鳞瞪圆了两只眼睛,朝金属森林的那边龇牙咆嚎。绿鸳的俏面一凛,蓦然抬首看去。 砰地一震,远处扬起一股白尘。 嗖。 几个灵族蹿了出来。绿远夹在三个族人之间,看起来惊慌失措,一路夺命狂奔。 “那是……” 可芯儿喊了一声,旋即就传来‘啊’地惨叫。 绿远只觉浑身的寒毛竖了起来。 远远地,只见白色的尘雾涌了过来,那逃在最后面的灵族躲避不及,身体瞬间染上了一层灰白,动作随之变的迟钝缓慢,只跑了几码远就僵硬地几乎停住了。随后,雾气一卷,砰地一声,隐约就见到他被白尘吞没的身体爆成了碎片。 救…… 逃得最快的灵族已经到了几十码外,见到牛贲,终于是见到了希望一样,边逃奔,边歇斯底里地痛哭呼救:“救命呀!” 牛贲手臂一横,将可芯儿推向后面的同时握住了龙骨战刀:“走!?” 欸? 潜意识中,可芯儿一直觉得天兽森林里没有足以让牛贲畏惧的对手,哪怕是自己的父亲。当被推飞,可芯儿首先就愣了下。 咻! 黑色的箭光一闪,从逃在最前方的灵族脑侧一掠而过。 “你敢!?” 徒然,将注意力放在白尘中的牛贲暴怒,睁圆两目,大步一跨,身体微压,反手握着的龙骨战刀从右往左,往前一摆。 已靠近到几丈外的那灵族的男子还没反应过来,但眼见巨大的刀锋抡来,顿时就魂飞魄散,猛地刹住前冲的去势。由于彼此间还有勉强能够缓冲的距离,这灵族虽然霎时间没能完全收住,但总算是收住了力,眼看是可以避开利刃了。 怦地一下。 猛然一股巨力传来,灵族男子的眼珠子半凸了出来,张大嘴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找死!” 牛贲怒哼,收着的力量徒地爆发,将那支黑箭连带着失去平衡后飞过来的灵族男子一块劈成了两截。 轰! 黑色的断箭爆开,尸体炸裂。黑色的烟雾与红色的血rou溅散,铺头盖脸的,霎时就将方圆十几码笼罩得像是坠入迷雾。 “绿远,你找死!?” “咕咕……” 血雾后的绿远阴笑几声,猛一顿,另两个灵族刹不住脚,双双超前。绿远手一伸扯住一个,如法炮制地一脚就将另一个想要停下的踢飞。 嗷! 盛怒下,牛贲手一转,握住长刀往前一劈。 轰地。 十码内的地面坍塌,生生往下压了半丈。那还茫然失措的灵族还没弄清状况,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化为了一片血块。 唰。 绿远的身影冲了过去,手里的那个灵族满身是血,已经死透了。完成了挡箭牌的任务,绿远甩手就将之甩了出去! 可芯儿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 “送给你啦殿下,哈哈哈哈……唔!” 绿远从旁掠过,狂笑声却在中途突然一窒。倏忽间,只见他扭过头,怨毒地盯了十几码外的绿鸳一眼,旋即头也不回地朝森林深处疾奔而去。 可惜…… 绿鸳颦眉,手里的长弓一转,瞄向牛贲......前方的白尘。 咕噜噜。 涌动的尘雾像是感知到了威胁,停在了七、八丈外。噼啵……周围的草木、地皮,以rou眼可见的速度镀上了一层灰铁色。 “多……” 可芯儿的眉睫微微颤抖:“多眼,怎,怎么可能……” “别动!” 牛贲跨前一步,刀往后摆,拉开架势。此刻,这个在暴走的梵天灵树、雷蛇面前仍能谈笑风生的兽族战将,满面肃穆。 能动的话…… 绿鸳只觉贝齿发冷。 唬。 白尘里,冰蓝色的点点晶斑闪烁,走出一大一小两头走兽。狼的形体,带刺钩尾,通体无毛呈铁色,浑身布满眼球状的青蓝色晶斑。 吽~~~ 黑鳞低鸣,瑟瑟发抖。 绿鸳脸色微白。虽然常年生活在异域森林,极少与外界接触,但作为稀有的高阶异兽,多眼凶名在外,完全不亚于传说级的魔兽。绿鸳之前从未与这种据闻只会带来死亡的异兽有过接触,更多的了解,只是从传闻中获知的片段信息。据说,通常情况下,多眼实力的强弱,与体型息息相关。前面的这头,大小与普通的野狼相近,近丈长的样子,大概就是普通的成熟体,而稍后的那头……绿鸳微微眼晕——足足翻了一番还有余,身体就接近丈高,体长更是超过了两丈! 如果传说没错,那么,这头目光阴冷的巨型多眼,保守估计9星,极可能10星,甚至,更高! 嘎。 体型较小的多眼龇着牙,细小的双目扩缩。体型庞大的那头则安静的诡异,只紧紧地盯着牛贲,一刻都没有动摇过。 嗡一声,龙骨战刀鸣动,散发出一抹金红的光芒。 !? 瞳孔猛然圆张,巨型的多眼‘吽’地尖吼。白色的尘雾在凌厉如烈风的气压中如同卷起的云浪,一拥向前方扩散! 咔咔。 瞬息间,牛贲连同手里的战刀被一层灰白裹住。 “牛贲叔叔!” “别过去!” 绿鸳一声叱咤,座下的黑鳞昂起头颅,从嘴角泄露出几缕黑烟,紧接着‘蓬’地,对着扑来的白浪吐出一股黑色的火焰。 滋。 如冷水滴进滚油中,白雾瞬间被黑炎洞开。 绿鸳不禁一愕,那边的两头多眼似乎也出现了一丝停滞。黑鳞吐出的喷射,看起来竟然对多眼的毒雾有着奇特的克制效果。 吽! 黑鳞怒咆,头上的鳞片因为激怒而翻起,暗黑的气息徒然间爆发,如同威猛的漆黑雄狮。 叽呀! 突然间,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两头多眼不约而同地僵立,旋即双双尖叫,身上的晶斑倏然剧烈闪烁,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噼。 牛贲眼角的白块掉落,泄出一抹红光。 “黑鳞……” 花容微微变色,绿鸳按住黑鳞的头颅,却被黑色的冷气冻得条件反射地弹开。与此同时,黑鳞狂躁地一蹬,跃起前冲! 嗷!!! 如同冰霜褪落,灰白的凝块化为飞碎。牛贲本就庞大的身躯暴涨至六、七码高,颜色像是烙铁般的赤红,丝丝的白烟蒸腾。模糊间,只见听到一声震动了整片空间的怒吼,火红的巨人猛地一踏地面,借助着将方圆两、三丈的土地都踩得沉陷半丈的恐怖力量,大幅度地一跨,瞬移般迈过了五、六丈的距离,携带着滔天血气的龙骨战刀朝着巨大的多眼一抡。 咻。 多眼往前一抖,上百道晶蓝的光束向前交错,汇成一道放射形的网!刹那之间,十多道光线就贯穿了牛贲的身体,从后面穿出! “牛贲叔叔!?” 可芯儿冲过去,但身边黑影一晃,已先一步掠出。 怦。 龙骨战刀不偏不倚地砍在多眼的头骨上,崩飞了几片骨片。多眼矮了矮,目如浓血,愣是撑住了,身上的晶斑大炽。 唰地,光束的粗小涨了一圈。 牛贲身上的十几个洞口豁然扩大,最恐怖处,腰间赫然多了个碗口大的圆孔。红、白的烟尘激荡,只听到‘噗’地,洒下一大口血。 嗄! 体型小的那头多眼暴起,直咬牛贲的脖子。 嘣。 黑影从后赶至,堪堪从光束的缝隙中穿梭而过。疾风中,绿鸳鬓角的发丝凌乱,拉满的弓弦瞄准背对着自己的血仇,双眸渗出掺合着血色的盈盈水光。 这恐怕是最好的也很可能是绝不会再有的复仇良机,也有充足的理由…… 牛贲叔叔…… 蓦然耳边传来带着哭腔的呼喊。 绿鸳的嘴唇咬出血来,发红的眼眸一闭,捻着箭尾的两指一松,往前一送。去! 徒地。 牛贲睁圆了两眼,张口无声怒号。庞然如山岳的身躯向前一倾,龙骨战刀携带着势要开天辟地的去势,猛然间压下! 轰隆…… 如冉冉升起的烈日,红焰腾起。 哈! 绿远停下来,回头望,得意地‘哈哈’两声,又‘咳’地中断了。松开捂着肩膀的手,巴掌上满是血,已经被浸湿了。 贱人! 最后一环还是失算了,险些就栽在了那女人手里。想不到短短几年不见,竟然会有这样程度的进步,要不是稍微让了让,自己的脑袋就开花了。绿远心有余悸地忍痛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心里忍不住重复了几句对女性的恶毒的问候。 算了,反正都死了。 浮想起绿鸳那曼妙的身姿,还有那传闻中的狐族美人可芯儿,绿远心里燥热,直觉得可惜了。不过连带着解决了几个麻烦,也算是值得了。 尤其是牛贲! 绿远想起儿子的惨死,眼就绿了。现在,最大的罪魁祸首已经伏诛,绿鸳也算是送给儿子了,剩下的,就是那个叫…… 唦唦。 几个灵族出现在了远处。 绿远的幻想油然而止,往树干后面躲了躲。不远,陆陆续续又有十几个灵族现身,随后就是大部队,转眼就来了过百名灵族。 “族长……” 有谁喊了一声,然后所有灵族停住了。 绿远倒不觉的意外,见到这些灵族后,他原本就没有刻意躲藏。从树后走出来,绿远一眼就见到了队伍中间的绿芽。 “为什么来的那么迟?” 正是时候啊,不然可有点麻烦了。心里暗喜,绿远却沉着脸,目光阴戾地环顾一群灵族:“你们……”当视线移回到绿芽身上时,声音一停。 那边,箭头正指过来。 乍然间,绿远有些错愕,然后是觉得滑稽,最终忍不住想爆笑,咕咕地,脸皮都抽起来:“瞧瞧我看到什么了,你……” 嗦。 绿光一闪,于是,声音又停了。 霎静。 噌噌噌地,经过最初的懵然后,上百支弓弩搭箭拉弦,齐刷刷地对准了还看着插在自己没受伤的肩上的短箭发愣的绿远。 “你……” 绿远抬起脸,面色狰狞的好似要吃人:“你们要造反……” 嗖。 又是一箭。 下意识地低头,绿远抓住插在肚子上的箭,脸庞扭曲。人群中,绿芽慢慢搭上一支新箭——眼神透着让绿远陌生的冰冷。 “你,你们想死!?” 凶残的咆嚎让众多灵族往后缩了缩,绿芽也滞了滞。绿远眼神透亮,他知道,他就知道,这些贱骨头不过就是外强中干……这样的念头刚刚升起,在他的身后,一道高大的黑影无声息地罩了下来。风撩过,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了。 绿远只觉浑身寒凉。 “为什么害我?” 雄厚的声音,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咯。 绿远动作僵硬地缓缓转身,然后,头一点一点地往上抬,几乎是以仰视的姿势,面对站在身后的如浴血魔神般的男人。 绿鸳驾驭着黑鳞从旁边绕过,来到众灵族的前面,冷眼旁观。 绿芽定睛看了看,然后松了口气。无论是黑鳞还是绿鸳,和之前离开时都没有太多的差别,看起来应该是没有受伤。 血红的龙骨战刀悬在绿远头顶,牛贲目光睥睨,逐字逐顿:“为,什,么,害,我?” “当……” 因为恐惧,绿远双瞳剧烈晃动,脖子上青筋浮起……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东西……面皮扯了扯,绿远露出一个诡异的阴笑,‘啊’地放声狂叫,状似疯狗:“当你这头低贱的畜生杀死我儿子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啊啊……”景色在眼前飞舞、旋转,绿远的嘴巴还在张合,却只发出混合着水声的模糊哼哼,接着落在泥地里,发出‘笃’的一声。 最后一眼,绿远只见到自己的后脚跟。 锵。 挥舞的战刀砍落,指向前。 绿芽往后缩了半步,立即咬牙站住。其余的灵族没那么能硬气了,纷纷惊恐地往后退,将前面的两女一兽让了出去。 唬~~~ 黑鳞龇起利齿,凶相毕露。 绿鸳的神色平静如水,纹丝不让地与牛贲对视。兹兹地,绿远没了头的尸体喷着血,慢慢地倒下,恰好横在两人之间。 “牛贲叔叔……” 可芯儿从近处的树林里现身,喊了一声。 铿。 牛贲一摆手,龙骨战刀还归腰后。深深凝视了绿鸳一眼,他转过身:“我们,互不拖欠了!” “你还欠我全村人的命!?” “哼!” 对于绿鸳冰寒的不屈宣言,牛贲嗤之以鼻,大步离开。可芯儿在那边看了一会,俏颊微复杂。最后,少女朝绿鸳稍稍鞠身,接着灵巧一跃,坐到牛贲肩膀上……众人这才发现,几乎全身染血的牛贲,唯独右肩的那一小块地方依然干干净净。 而后,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就消失在了森林深处。 片刻后。 意识到危险的离去,黑鳞站直了。绿鸳脸色微白,双肩慢慢垮下。站了一会,一女一兽不声不响地朝着另一边走去。 绿芽本能地伸了伸手:“绿鸳……” 绿远已死,发生了这样的事,在天兽也已没有了立足之地。到了这个地步,整个天兽森林已经没有他们的生存空间,如果找不到新的依靠,唯一的出路,真只得背井离乡了。虽然有过短时脑热的冲动,但当真把要面对的问题摆在眼前,却是不易。在场的上百个灵族从刚刚的从绿远手里解放、从牛贲手里侥幸存活下来的短暂的轻松后,陷入了迷茫。 黑鳞停了下来。在场的灵族默默地注视着绿鸳姣好的脊背。过了半响,女子冷冷道:“我不会留在灵族了,救不了你们……”无情的话语,让人心凉,绿芽面色灰败,手缓缓地垂下来。当黑鳞渐行渐远,女子的声音才又幽幽地传来:“还要来,就来吧。” 啊…… 绿芽愣了下,口水呛在喉咙里,卡了下,脸色激动的通红。 “还,还不快去把他们接来!” “喔?哦!哦!” …… 阳光穿过树木,斜荫明亮。 “真热闹啊……” 可芯儿仰望着天空,一晃一晃地踢着脚。牛贲的伤势看起来很骇人,走过的地方都有血迹留下,但他看起来却不受影响,步伐稳健。 这份强大,作为敌人固然会胆寒,可作为依靠,却着实让人心安。 “牛贲叔叔……” “啊。” “你刚才真的打算杀掉她啊?” “她有什么特别吗?” “没有啊。”可芯儿笑起来,很淘气:“就是觉得她很有趣啦!” “……” “对她没兴趣。” “啊?” “那头狮蛩……” “狮蛩?那头狮子吗?” “它长大了。”牛贲走着,眼里有沉甸甸的光芒。 “长大?原来你知道它啊?怎么回事?那它怎么不认得你啊?不会吧?其实我觉得它长得挺丑的,不过可以吓唬人……” “……”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很痛啊?一定很疼,忍一忍啊……”可芯儿的小脸上露出狡黠的关切:“还有半天就到家了。” “……” 走了一会,无语的牛贲顿了顿。可芯儿的表情轻变:“怎么了?” “没……” 继续大步往前走,牛贲嘀咕了下,有些郁闷:“忘记问那家伙的儿子是谁了。” 啪。 可芯儿一巴掌甩在他的牛角上。 啪咔。 白树倒塌,像崩下的碎冰。 众多灵族站在崩坏的灰白色森林前,有些呆眼。前方几里内,原本被金属化了的树木草莽都碎了,整片白茫茫的如铺了层霜。 两头多眼的尸体异常显眼,尤其是大的那头,被生生地从正中剖成了两半。 黑鳞站在队伍前头,显得有些犹豫。绿鸳摸了摸它的头。由于相处时间还不长,她还不能很好地理解黑鳞的意图,有些疑惑。 “绿……” 几个灵族跑了过来,带头的绿芽匆匆急急,气喘吁吁。 绿鸳蹙蹙眉。 总觉直呼其名不太合适,可绿芽又暂时找不到更好的称呼,到了黑鳞跟下,只得略过了,指着后方:“那,那里灵,灵……”绿鸳微怔,旋即从黑鳞上跃下,一掠而去。绿芽连忙跟上,丢下一群族人愣在原地面面相对,满头的迷雾。 咕。 黑鳞呆了会,看看无人敢接近的多眼尸体,略微迟疑,往绿鸳离开的方向望了望,又扭头看看,最后慢慢地朝前走去。 另一端,绿鸳来到绿芽指认的一棵大树下。 这棵树与周围的不太相同,虽然枝叶也崩塌了,但还保留着完整的树干。外形上,树身的直径超过了两丈,下方还开着一个洞口。往内看,里面几乎是空的,就简单地铺了些干枯的枝叶。唯一奇怪的地方在于,洞内的一切并没金属化。 绿鸳的眸光落在里面,定了定。 那是个断了一臂的灵族中年男子,被树藤捆绑在树洞的内壁。发冠凌乱、浑身沾血、破烂肮脏……总之看起来很凄惨。 如果不是胸口偶尔的起伏,没人会认为他还活着。 站了半响,绿鸳的眼眶微润了。 唿。 绿芽站在后面,用手捂着嘴巴,哭着,没敢出声,可还是哼出来了。绿鸳颤了颤,如梦初醒,撇开俏脸:“救他下来……” 啊! 忽地一声惊叫传了过来。 绿鸳一震,猛扭螓首,停滞了一霎,接即冲了回去。绿芽已经钻进树洞了,这时又探出来,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了。 围聚的灵族纷纷散开。 第一个念头就是出了事。但当绿鸳靠近,却发现场面并不如自己所想那样的混乱。远远地,她站在了距离族人几十码外。 喀。 黑鳞抬起头,从巨型多眼的肚子里拖出一头沾着红、绿液体的小兽。 绿鸳僵了一僵。 从外形上看去,这头小兽类似一头无毛的狼,只有普通的家狗大小。不用说,这是头已经成形的多眼幼崽。瞬间,为什么这里会出现多眼,为什么这两头多眼的举动那么奇怪,为什么嗜血的多眼会在树洞里留着一个活着的生物……绿鸳心里头的无数疑问,豁然解开。 咔咔。 黑鳞旁若无人地咬碎了多眼幼胎,囫囵吞下。 绿鸳抿抿檀唇,最终,没有过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