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书阁 - 历史小说 - 霸俏狼烟紫芦花在线阅读 - 第二百七十五章为追军火探进赌场(二)

第二百七十五章为追军火探进赌场(二)

    通济桥上一块块长方光滑的路面石板陷在“媒仙”老槐树阴凉下,那部分被无休止的脚步经年践踏的像擦过一层薄薄的清油,圆熟锃亮,青黑黝黝地在脚下闪着微光,顺着长满绿苔的灰黑色断砖瓦块和鹅卵石乱茬地面的街道蜿蜒向前延伸。这青石板桥面铺了有多久的年代,谁也说不清,只是每逢雨后,每块石头中间车辙沟的洼宕还会存有一凹清水。不难想象其经历了悠久光阴的洗刷,承载过多少代村民、路人的淡泊、喜乐和愁怨。

    桥两端的明清风格的花格窗户里的小铺子,终年飘出各色糕点、糖果和糖rou包子混合的喷香甜芳的气味,若是推开临河的窗子,凭栏而立,微风轻轻拂面而过,一定会恍如隔世之或亲切沧桑,或浪漫艰劬,或雅秀臃惶,或清爽鄙夷之感……而那从遥远的淡淡云雾中逸出,穿越青山黄原迤逦而来的澄明之波济水如同高亢缱绻的鲁北扽腔只管静静流淌着喧唱着……

    话说瞒街过道跨沟绕湾,走进那座空旷的沦落暗庙院子里,但见大半人多高的灰灰菜、蓼秸、蒿子和苘麻棵等植物密密匝匝蕃庑长满了庭院,大偏殿由于多年无人居住,再加上风蚀雨冲,年久失修,已经是窗残门烂,顶塌墙裂,不开也大敞着,轻易被风吹打得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院子中间有棵古槐树,“S”形的树干已经破肚暴空了,藏得下一两个小孩,连树皮也已经变得像河马身子般黑糙痂突,树上的遒盘主枝也都枯死了,乌鸦使劲一蹬即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而五六根桠杈依然葱茏茂盛,凄峻的月光逼视下,透出一股阴森之气。

    正殿的中堂供奉着金脸儿的药王爷,左侧供奉着红脸儿的火神爷,右侧供奉着绿脸儿的虫王爷……可惜,很煞风景的是自从鬼子来了以后,住持和僧人相继逃进了深山老林,这里一度撂弃废荒,后因其僻静宽阔被变异成了简易赌场。

    此时,黑咕隆咚的屋子里吆五喝六,乌烟瘴气,一共只有七张台子,中间各点着豆油灯,到处都挤满了人,大多是无二疣、小偷、地痞和土匪闲杂之辈,也有想发横财的其他三教九流。

    最大的一张八仙桌上画着一条白线,白线旁一个红圈写着“单”,另一个白圈里写着“双”,摇手正忙得不亦乐乎。

    安碌碡他们还没拐过独木桥就能听见掷色子赌钱的叫嚷声,几个粗黑的汉子蹲在门外老柳树蟒蛇根上卷烟叶子吸,算是望风的了,看见藕老把走过来,几条人影忙站起立着点了下头,一个穿阴丹士林褂子的黑汉玩帅酷地弹蹦出手里烟盒中的烟卷,夹在嘴里,神气地一挥打火机“咔嚓”点着了。

    他一边夸张地“咝咝”嘬着,喷出三个烟圈,一边拂了一下自己的屼顶子大灯泡光光头,冲着藕老把说道:“大叔,怎么好久不见你来了?”

    “这不是赶集来晚了——光事吗?”

    藕老把回答着继续往里走,大堂门口内卫有人跟他搭讪着哼了一声,他瞄了一眼没吭声,径直推门迈了进去,屋里的喧哗骤然大作,又被门板阻挡仿佛焖住了一样瓮声瓮气的,俨然罩在一个巨大箱子里的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闹腾着。

    平常打渔摸虾赶桥集的藕老把的赌技和他的枪法一样,在附近几个镇子都是出了名的。他迈了门档进屋后,那些平时在藕老把面前输惨了的赌友,一抬头见他来了,打了个激灵,害怕倒霉气扑着,得瑟不利落喽,遂先兀自明智撤退,老鼠见了猫似的一个个便找各种借口,畏畏缩缩地溜掉了。

    藕老把对这些人回避自己,高兴之余也并不在意,因为他相信,来千千,去万万的偌大贝丘城码头,不可能是所有的赌客都认识自己回避自己的。走了张赌哥、李赌哥,很快便会有王赌哥或赵赌哥来陪他玩的。

    由于不敢和藕老把较量而只得回避的赌客走了不少,庙内的赌桌一下就空出了两张半来。

    跑堂的赶快到空了的桌上,把散乱的麻将重新码得整整齐齐,待赌客来玩。藕老把习惯地走到其中一个他常坐的位置上坐下,叫跑堂的泡上一缸子上等茉莉花茶来,然后,掏出腰间一个紫漆洋铁烟盒,揭开盒盖,不慌不忙地从盒里蹭出一支卷好的两寸多长的旱烟,装进被擦得金亮的铜烟锅里,兀地蹿出了一根小孩子**,此等抽法引得赌客中不时斜来怪异的一瞟。

    然后,他敏捷地从衣袋里掏出一盒马儿牌洋火,翘起被烤得黄褐的食拇中三指轻缓地抿出一根,忽地,“嚓”地一声敏捷划燃了,傲慢地点上烟。

    随着藕老把的旱魃饥渴久纹龟裂的嘴里发出一声深重凌厉过瘾下神般的长长“嗞——嗞”吸纳声,待那稀罕宝贝似尤物被一团蛇信子般的肺叶味蕾充分地饱尝、饕餮成了空瘪的丝瓜瓤一样的坯架子表象,两个鼻孔便喷出了两道长长的烟雾概念外壳。

    深褐色的烟卷也同时被洋火的金焰燃烧了很长的一段,化成了雪白的灰烬。他顺手将烟盒放进自己一方桌下的抽屉里,左手握着烟卷,右手不断地戏玩着火柴盒,食指、中指轮番厾着点儿轻弹着桌面,时而睁着双眼向四周张望,看是否来了挑战赌友,时而眯着双眼静静地享受着旱烟的美味,神情一派悠闲得意潇洒自如。

    这会儿,对面牌桌上的混混赌徒们面红耳赤全神贯注地耍得正酣畅着。输了的多是源于后生小辈不知深浅的陋见,伴杂着老人深思熟虑的一声叹息;赢了的小字辈们个个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好不骄浮;旁观者扯着山羊胡子不知如何才好,只懂得鸡啄米似的两边点头。

    几个回合,十几个回合下来,四五个头庄家已经有两三个十二分依依不舍地退下阵来,虽然眼神依旧炯炯guntang,像是被无形的链条钩住了,一时摘不下来,却一律垂头丧气皱着脸,谁让自己的口袋瘪了下来了呢?也有按耐不住性子的旁观者坐了头庄,而不多时输光了老本,即阴沉着脸如同骗光了家产似的悔恨着缴了械,极不情愿地被新人接替了。

    桌前一个脸色黧黑中等身个,像烧火棍子似的汉子正在跟个苘秸般细高挑个掷色子。

    “烧火棍子”把搪瓷缸子拿在手里不停地晃着,叫街似的扯着公鸭子腔道:“谁押,谁还押?快点儿押,老子可要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