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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其一关于少隹父亲的记忆碎片

    本篇长番外,将用以增补正文不会大篇幅出现的番外故事,属于背景资料与设定范畴。

    本篇不顺接上一章时间线,跳过番外不会影响正剧阅读体验,但阅读本番外可得到更多的人物资料或相关信息,敬请查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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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飞”,在这个名字被孔家三女秋月使用之前,属于一个爱喝酒的矮个子男人——孔少隹的生父。

    建中靖国元年(公元1101年)夏秋之交,年方二十七岁的孔飞与偶遇的十六岁远游学子张择端在孙羊正店三楼分别,走向了藏匿在附近角落的刺客导师李祯,接下此生最后一个任务——查明胞妹秋月儿之夫郑勇近日有无与蔡京党人密切往来。

    彼时的孔飞虽喝了酒,头脑却明白。

    他只道一声放心,便匆匆辞别导师,回家里给七岁的儿子隹儿做了顿柴火饭,拎着一只鸡,去往禁卫军队正郑勇宅邸。

    ……

    三日后夜半时分,李祯自城西孔飞家赶回刺客据点时突遭埋伏,以毒镖应敌,将八名身手敏捷的黑衣杀手的性命尽数夺取。

    谁知此为郑勇设计,原来他早已盯上了发妻之兄鬼鬼祟祟的行踪,便在捉住孔飞后派人在他家附近蹲守多时,果然见到了寻人不得的刺客首领。

    得知导师行踪被发觉,孔飞不敢大意。他与郑勇理智周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以meimei做感情牌,终于将念旧情的郑勇说动心思,便以为此遭化险为夷,还能将队正拉拢至兄弟会一方,实是逢凶化吉。

    然而,由于李祯杀八人精锐,禁卫军上层震怒,一夜之间,通缉令遍布京师。郑勇夜巡御街,要了张通缉令读,惊悉窝藏刺客罪可至死,上报贼人能立功拔擢,当即出了满身大汗,一路小跑回到家中。

    那夜,郑勇一夜未眠。

    第二日,他向上提请,言说寻得刺客头目线索,得一军令。又返回家中,隔窗询问孔飞不若归顺朝廷,一同剿匪,以李祯人头换取荣华富贵,却遭激烈驳斥,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郑勇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连唾迂腐,转而于市井间放出消息称得贼首踪迹,入夜又以“亲家哥哥失踪几日”为由,将快要当娘的秋月儿诓去兄长家中寻人、照看小侄,接着下令指挥禁卫军冲进自家宅邸,将正在酣睡的孔飞捉拿,当晚便押上禁卫军塔牢,交由袁广志严刑拷打。

    不出数日,东京内外风传李姓贼子头目已伏法,不日便将斩首示众。

    秋月不解其中缘故,痛心疾首,于刑场外大声痛斥兄长竟与贼人为伍,待兄长大声请求郑勇照顾好他的meimei与儿子时,又泣不成声。

    随后,她亲眼目睹兄长人头落地,瞧着刽子手将头颅倒提转圈示众,几欲昏倒,忽觉袖子一沉,竟不知谁人塞了块石头进来。

    定睛一看,其上书朱砂“冤”字,颇为诡异。

    秋月刚见了亲人人头落地,这会又瞧着朱砂越看越像满地鲜血,因此胆寒至极,噩梦不断。短短几日,便接连梦见哥哥托梦而来,生着一张夫君的脸,头在脚底下,以首走步,以颈说话,一说便哭,哭完便笑,好似怨她,又频频喊冤,最后化作大雪,洒在刑场之上,开了一树梅花儿出来,个个花蕊都是那断颈的模样,直吓得她梦中尖叫,精神衰弱,整日力竭。

    其时,秋月已有七月身孕,受此惊吓,胎儿有恙,胎动难停。

    丈夫平日对她本就疼爱有加,如今益发周全,调养得当,倒也渐渐退散梦魇。

    早产女夭亡后,秋月一病不起,不能再生育,郑勇刚被提拔为禁卫军巡城伍长,又将侄子少隹过继做儿子,便在惊扰中过上一年小裕生活,夫妻和睦。

    次年正月某夜,郑勇携义子少隹赶赴袁广志应酬,二更未归。

    秋月正在家中洗衣,忽见水中有一人影,抬头,是个兜帽蒙面的陌生男人。

    “跟我走,就现在。”

    “你是何人!你出去!我要报官了!”

    “我是你哥哥替去一命的罪人。你跟我走,我不能教他的血白流!”

    “我哥哥?!……你是不是知道些甚么……你,你先跟我说……我哥那事,与他相不相关?你跟我说了,我便……”

    “你自己疑了多少时日?”

    “不晓得了。”

    “那就走。”

    “他会找我!”

    “他找不到。”

    ……

    秋月将自己最好的衣裳穿上,把橱子柜架轻轻撂倒、叠乱,给少隹盖了层被子,走了。

    他要带她去个地方,却又半路找了个人。

    “君欲提刀问仇,我愿埋名入世,”一惆怅少年说,“待我手中有笔能书写,再为君折身作剑。”

    “不恨?”

    “恨,张某无才。”

    “入世仇难报!”

    “文人笔作刀。”

    “别跟着蔡京。”

    “心中有数。”

    “别说见过我。”

    “不过逢人问路。”

    “好,告辞!”

    “失礼,不送。”

    秋月紧紧拉着那蒙面汉的袖子,与一面貌端正的少年打了个照面,很快,便被带去了一处从未见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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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里,她知道了一切。

    东京城不再有秋月。

    秋月便是孔飞。

    ——回想分别那日,少年意气的张择端尚未从画,只道是游学东京以降,城内人员见了无数,唯独与这读了几本书的老哥论起天下大事时相谈甚欢,便将桌子一拍,当即就要认他作知己。

    孔飞吃了一杯酒,连连摆手,只说自己没文化,只会闲扯坊间家常,却更为择端喜欢,二人便临时定约,秋分之时再来孙羊店,到那时,他们再饮酒论道,将今日未论清明的人间事好好儿地说道说道……

    秋分时,孔飞失约。

    择端久等不来,闲着无聊,便随手在草纸上画了些窗外的房舍百姓,忽觉不难,因此钻研其中生趣,竟耐心等至三更,到酒楼打烊方才回家。

    次年正月某夜,刚刚从应天府回来的张择端路遇李祯阻拦,方知失踪酒友老哥竟已阴阳两隔,回家后,哀叹一夜,又觉无力、无情、无奈,反而悟到些许人生真谛,因此仍能平复心情,继续游学四方。

    次月,少年择端考入东京画学院,潜心钻研界画一道,又擅画百姓,可将坊间民事画成图画供官家取乐,很快便连连得赏,终学有所成,供职皇家画院。

    后为绘制上河图,青年择端深耕市井,遍交奇人好友,却再也没找到一个与孔飞相似的酒友兼知己。

    于是,在那清明上河图中,当年他们对饮之处——孙羊正店三楼临窗的第二间,择端将孔飞画在了自己当年等候的位置上,画了行菜的端酒,却不肯画自己。

    过路知己本萍缘,不见风好见盈缺;

    有朝一日君魂还,再推金盏未爽约。

    有道是,迟者不至,候者不走。

    画中择端迟来,孔飞便要久留。

    择端在画外不入,孔飞便不会走了。

    区区一孔,能窥群豹。

    文人之心思之所能行事,不过是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