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一样的寒冬（一）
新的寒冬近在咫尺，王城学院中来自其他城市的学生大多踏上了返家的归途。王城本地的学生在完成当年的测评或者考试后也都陆续返回到各自家中，平时也算不上多热闹的学院更加冷清了。 结束静修，成功完成初次刻印铭写的阿尼娅离开静修室时，法娜和爱莉都不在。随着静修时间的延长，法娜曾一度认为她在寒冬降临前可能无法结束，因而为她准备了相当数量的食物补给，以供她即便留在静修室同样可以安心度过寒冬。 如果是待在教学楼里，挨过寒冬确实有些困难，但在地下的静修室是没问题的。条件差一点，但只要准备好食物，至少不会受到风雪严寒的伤害。 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阿尼娅错过了回林生城的最后一趟蒸汽列车。虽然她原本就没打算回去，耶洛一家大概也不需要她回去，更何况要回去势必还得和蕾奈她们打交道。但就算有一万个不回去的理由，也不能缓解阿尼娅此刻伤感的情绪。 即便结果相同，主动选择的结果与被迫接受的结果还是会有很大的差别。 独自回到宿舍的阿尼娅趴在床上，情绪低落地对着墙壁发呆。她早就询问过，待在宿舍过冬是没问题的，现在还有几天，只要把法娜为她准备的食物拿回来就行了。这个寒冬一定会比上个寒冬过的舒服，只是出不了房间而已，不会特别冷，也不会为饥饿烦恼，相比而言甚至吃的还不错。这会是比她过去经历的每一个寒冬都要好得多。 可是，心里空落落的。有点后悔了。阿尼娅的脑海里不断闪现曾经的一幕幕。波越还好吗？叶子哥会不会已经回去了？他们都认为我已经死了吧。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用沙耶的名字过以后的生活了，为什么现在却这么失落呢？ “阿尼娅，振作起来。一定都会变好的，只要重新建立一个家就行了。”阿尼娅自言自语地小声说道：“如果内心需要有一个适合安放的归属，只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就行了。只要成为科研院的研究员，你就能有自己的房子，或者一直住在这宿舍里也挺好。只有自己，自由自在，对，自由自在。别再烦恼了，何必呢。你已经是巫术师了，寒冬好好读书，明年争取让煦济老师认可你，一切都在变好，都在变好。是的。” 明明是想给自己鼓劲，说着说着却差点留出泪来。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专注的阿尼娅被吓了一跳，那一瞬间全身都在抖。 她急忙下床，跑到浴室去洗了把脸，然后快步下楼给来客开门。 “沙耶你回来了，怎么样？成功了吗？”刚打开门，门外的爱莉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抓住阿尼娅的手眼神热切地询问着。 阿尼娅反应慢了一拍，没有意识到爱莉说的是铭写刻印的事。 爱莉见她一脸呆滞的样子，急忙大喊道：“沙耶你这是，刚刚哭过吗？怎么眼睛红红的？你该不会是放弃了吧？喂喂喂，不能放弃啊，在这里放弃后面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你知道的吧？第一次刻印不能中途停下啊。” “啊？啊。”阿尼娅终于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地说道：“不是，不是。刻印铭写成功了，就是慢了点，我没想到会用这么长时间。” 爱莉松了口气，转而说道：“你吓死我了，成功就好，成功就好。那你哭什么呢？哦，对了，你错过回林生城的列车了，是吧？” 阿尼娅犹豫地点了点头，回答说：“对。离寒冬没几天了，我回不去了。” “哎呀呀，这有什么的啊。就在王城过呗，一个寒冬很快的。要不，你来我家吧？”爱莉不疑有他，大大方方地建议道。 “这，会不会太打扰了？我就在宿舍里待着就行了。”阿尼娅弱弱地说。不过她看得出来，爱莉此时已经来了兴头，恐怕根本就拒绝不了了。 果不其然，爱莉的下句话就是：“你想太多了，没事的没事的。我爸和我哥都不在家，我妈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家里空房间多得是，走吧。有什么生活需要的东西拿一下就行了，我家里什么都不缺，有佣人给做饭，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安心来住就行了。”她已经不再使用询问的语气，就好像阿尼娅已经答应了一样。 “那，好吧。我去拿几件衣服。你等我下。”说着，阿尼娅就准备返回卧室。 爱莉四下看了看，觉得等在客厅也无聊，便跟了上去。看到阿尼娅的衣柜，爱莉开口说道：“你这也没有寒冬的衣服啊，拿什么？” “寒冬的衣服？”阿尼娅拿出两条厚实的长裙，对爱莉说道：“这不是有寒冬的衣服嘛。” 爱莉疑惑地凑近过来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面露怀疑地说：“沙耶，你是在逗我吗？你们林生城人都是穿这种衣服过冬的？” 她的话令阿尼娅暗自一惊，我说错了吗？难道贵族过冬还有特别的衣服？耶洛没告诉过我呀？该不会露馅了吧？ 爱莉紧跟着说道：“哦，我懂了。你们是不是不会在寒冬出门啊？” 阿尼娅木讷地点点头，小声说道：“是啊，寒冬不都呆在屋子里吗？外面那么冷，怎么出门？” “怪不得呢，我明白了。你跟我来。”爱莉边说边拽着阿尼娅往出走。 “爱莉，爱莉，干什么呀？”这会是在房间里，阿尼娅没有穿外衣，现在已经是临近寒冬的日子，这副打扮出门肯定不行。 “来我房间，很近的，没事。” 爱莉的房间就在隔壁，出了门几步就到。尽管如此，室外的低温还是让阿尼娅直打哆嗦。 “来来来，试试我的衣服吧。前几天我刚从家里拿过来的，想着寒冬时去静修室找你能用得上。” “寒冬里，你还来找我干嘛？”阿尼娅跟在爱莉身后，轻声询问。 “当然是陪你完成铭写刻印啊，还能干嘛。首次铭写很重要的，这里失败就完蛋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爱莉丝毫没有察觉她的话对阿尼娅有多大触动，她自顾自地将阿尼娅领进卧室，从一堆还没收拾进衣柜的衣服中挑了两套出来。 “哎呀，沙耶你比我高，我的衣服会不会不合身啊。”爱莉又找出两套来放在阿尼娅身前比了比，最后将一套水蓝色的毛绒大衣递给阿尼娅，继续说道：“试试这套吧。这类衣服定制起来很麻烦，你现在想买恐怕也买不到。这些都是新的，我完全没穿过。只不过都是按照我的尺码做的。下身稍短些的话，就在靴子里多穿几层袜子吧。” 阿尼娅接过爱莉递给她的衣服，看起来是一件外衣，实际上是包括内衣裤袜等等的一整套。露在外面的大衣和外裤是简约的水蓝色，穿在内里的则全是白色。拿在手上毛绒绒的特别暖和。 “这衣服是什么材质的啊？我第一次见。”阿尼娅没忍住好奇，开口问道。 “什么材质呀，我也不知道。加工挺复杂的，好像是有混合某种来自北地的材料，所以很暖和。”说着，爱莉从身边的椅子上拿过一顶同样毛绒绒的帽子，在自己头上比划着虚戴了一下，继续说道：“配合这种帽子的话，寒冬出门也没问题。只是不能长时间呆在外面，也就是偶尔出去透透气，或者办点急事什么的。” “哦。”原来还有专门给寒冬使用的衣服，还以为寒冬没法出门是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的铁律呢，其实对王城的贵族来说根本就没关系。爱莉床上那堆衣服里，同类衣服至少有六七套，这东西可能也不是很难得。阿尼娅边想边尝试试穿。 爱莉提醒她说：“你里面穿的得全脱掉，这种衣服必须贴身穿才有用。” “哦，好的。”阿尼娅想说既然需要贴身是不是洗个澡再穿比较好，可看到爱莉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只好放弃这个念头，乖乖换好她的衣服。 刚刚上身的时候，感觉有点奇怪，衣服内衬的部分刚一接触身体，就有一种酥痒的感觉传遍全身。扣好内衬的扣子，稍微有点紧，但影响不大。袖子确实短了点，裤子倒是还好，脚踝部分短的那些，穿上袜子就遮住了。或许是新衣服的缘故，腰腹部有点紧。穿好外衣后并看不出有什么不合身的。 “还好啊。咱俩的身材差不多，鞋子应该也没问题。”爱莉又拿过来一双长至膝盖的皮质长靴，连同之前的帽子一并交给阿尼娅。“这样就行了，短时间外出肯定没问题，你穿着还挺好看，送给你吧，就当是祝贺你迈出巫术师第一步的礼物好了，也不枉我做次师姐。睡衣和家居服的话，我家里有很多，回去让佣人给你找就行了。我们走吧。” 看着兴冲冲的爱莉，阿尼娅知道拒绝也没用，便乖乖应承下来。她第一次穿这种长靴，大概是为了应对寒冬的设计，鞋底比平时穿的鞋都要高一些。只是穿着站在那并没什么，走出几步马上就能察觉到差别。穿着这套衣服，就像随身带了个小火炉一样，热量从腹部开始传遍全身，哪还有临近寒冬的感觉。虽然这衣服穿的时候有些麻烦，实际穿在身上却感觉很轻盈，并没有闷热或者臃肿之类的感觉。 直到这时，阿尼娅才注意到今天爱莉穿着的也是类似的衣服，只不过爱莉的衣服是浅粉色，绒毛非常短，看起来很像平日里穿的单衣。要不是留意到她也穿着高底的靴子，阿尼娅也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这种衣服在王城很常见吗？”出门后，阿尼娅好奇地问道。 爱莉想了想，回答说：“还好吧。说常见肯定不至于，我今年就只订到了六套。王城一年大概能有两三百套的产量吧。” “一共两三百套，你一个人就有六套。不会搞错了吧？” “不会啊。原材料好像还挺难得的，我mama说要不是最近这些年可以航船通商北地，这种衣服以前一年只能产出三五套，都是皇族专用的。”爱莉解释时的语气十分轻松，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可阿尼娅马上察觉到不对，急忙询问道：“这衣服多少钱一套啊？”刚刚爱莉很随意就说送给她做礼物，她又看到爱莉有好多套同类的衣服，没觉得会有多贵重，便轻易接受了。 “你身上这套我不知道，我也是前几天才拿到的。我身上的这套质量更好些，也不到两百枚方纹币，你这套能有一百五十枚？应该差不多吧。” 爱莉的语气依然轻松，阿尼娅却被惊住了。之前接受沃格那套二十枚方纹币的礼裙时就觉得非常珍贵了，没想到爱莉竟然将价格超过百枚方纹币的东西如此轻易地送给自己。在阿尼娅的观念里，她此时身上穿着的是足够林生城的农户家庭一大家子人生活一生的财富。 这样的话，爱莉家岂不是会万分奢华？她家该不会是王城首富之类的吧。阿尼娅不禁如此想到，看来，真的要过一次不一样的寒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