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冰天陷落（二）
梦蝶的话音还未落，像是要印证她的说法似的。天空中那团庞大的雷云，再次打出第六道轰雷，目标正是那处光芒缠斗的山顶。 “啊……”莉莉惊恐地大喊着。整座山都在动，上下翻飞那种剧烈的抖动，使她无法站稳。惊慌中莉莉胡乱舞动双手，想要抓住点什么却没有成功，反而让身体失去了平衡，险些顺着山路滚下去。康德手疾眼快冲到近前一把抱住莉莉，但却没能稳住，两人一同摔了出去。交叠的身体滚落一段距离后，被走在后面的重岩稳稳抓住，直到抖动停止，方才止住向下跌落的势头。 巨大的雷声伴随着山岩碎裂的声音，三人像是身处巨浪中的船舷一样，光是稳住身体不被冲走就用尽了全力。 这次的轰雷比上一次持续的时间更长，被正面击中的山峰瞬间就比周围的其他山峰矮了一大截。就连康德他们身处的山脉外侧山顶的高度都超过了南侧原本的高峰。 好不容易坚持到轰雷结束，被轰击的位置猛然闪现出一道形似长矛的白光，随后，与之敌对的暗黄色光也再次亮起，像是一道扭捏的幕布纠缠住英武的长矛。无论那是什么人，能在这种威力大到轻易改变环境的轰雷中存活，实力定然已超越康德的想象。 尤其是那道白光，看着它在暗黄色的幕布中左冲右突，康德心头生出一阵莫名的悸动。 那是什么？为什么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道白光，有些熟悉，难道是父亲？不会吧。康德脑海里闪过这些不着边际的幻想。 泛着白光的长矛划破夜空，将浑厚的黄色光幕一次次撕裂，又被一次次围堵。眼看白光长矛即将冲破阻隔，暗黄色光幕却形成巨拳模样再次挡下，与长矛继续接战。 从康德他们的角度不可能看清山顶战斗的细节，能够看到的光辉显然是双方外放的气力。两股气力凝实的犹如实体，每一分变化和cao纵都精准无比，规模巨大的光芒接二连三不断碰撞在一起，外溢的能量冲刷着周围的山体。如果这种级别的战斗发生在城市里，势必会诞生一座崭新的废墟。 康德想到这场战斗应该与山脉以南正在进行的战争有关，不出意外的话，一定是某位人类强者与异族勇士之间的战斗。他想上去帮忙，但光是这个念头就让他感到力不从心。 眼看着长枪一方即将占据优势，天空中的雷云适时降下第七道轰雷，将白光压制了下去。 大概是积蓄的时间尚短，长矛一方的光芒接下这道轰雷后仍然强盛。黄色一方不得不跳出战圈，紧跟着打出第八道轰雷。 雷云在连续两次攻击后，体积缩小了许多，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溢出落雷，倒是给了康德他们珍贵的喘息机会。 第八道轰雷的间隔时间更多，几乎就是与前一道连续打出的。这种出其不意似乎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康德只能看到黄光，白光已然虚弱到几乎被完全遮盖住的程度。 见此情景，康德不禁心急起来。 “我们能去帮忙吗？”康德焦虑地问。 “不行。”梦蝶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那不是你可以踏足的战场，至少现在的你肯定不行，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 “哦。”康德不甘心地低语。 时间慢慢流转，雷云继续积蓄出下一发轰雷的能量，深黄色的电光缠绕着墨色的雷云噼啪作响。 梦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低声说道：“差不多该是最后一击了。” 第九道轰雷比之前的任何一道都更强大，从侧面看过去，轰雷如同一道自天际奔流而下的瀑布，凝练的雷光像是粘稠的奶油，转瞬间击中焦点的战场。 康德叹了口气，他认为这一击之后，长矛一方势必身死。 可就在轰雷落下的一瞬间，异变突生。长矛一方的白光猛然骤亮，银光飞驰，如同一条咆哮的巨龙掷射而出，顷刻间刺穿轰雷，直插云霄。天际的雷云被一击而溃，连带着遮住附近天空的阴云一并消散。阳光透过长矛刺破的云隙倾泻而下，照亮整片天地。 “哇，原来已经到白天了啊。”被眼前的绝景震撼的莉莉轻声说道。 “结束了。”梦蝶看着战斗的方向喃喃低语。 康德赶忙收回被太阳吸引过去的目光，重新看向山顶的战场。试图阻拦的暗黄色光幕正在缓缓变淡，直到彻底消失，长矛状的白光也没再亮起。 “哪边赢了？”康德急切地想要知道结果。 “不知道，两股气息都沉寂下去了。”梦蝶回答说。 “我们去看看，现在应该没问题了吧？”康德试探着问。 梦蝶沉思片刻，方才说道：“嗯，我们过去吧。现在的程度，我应该能应付得来。” 遥遥地看着感觉并不太远，实际走起来才发现，战斗发生的位置距离康德他们还隔着两座山峰。轰雷破坏的范围比预想中更大，行至高处再放眼眺望，原本连绵不决的山脉硬生生被轰出一大块凹陷。战场附近的山峰比原先矮下去至少三分之一。 “太可怕了，我简直要被吓死了。那到底是什么在战斗啊，怎么会有这，这，这么大的阵仗。”莉莉紧紧地拉住康德的胳膊，差不多整个人都吊在了他身上。雷云已经不在，天空已经放晴，但她还没有从前不久的威势中缓过来。 “应该是与老村长说的战争有关。异族和人类的战争，那大概是双方的将领吧。”康德说出自己的猜测。 “什么？”莉莉震惊地停住脚步，同时也拉住了康德。“你是说，那边有一个是人类？和我们一样的人类？” “我也只是猜测，到底是不是，过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着，康德轻轻拽动莉莉，示意她别停下继续走。 梦蝶在旁边插话说：“猜测是对的。确实有一个人类，就是用长矛的那一方。” “梦蝶jiejie你是不是早就感知到了？”莉莉询问道。 “没有，他们战斗时频繁的能量碰撞打乱了我的感知。双方加在一起的能量已经超过了我的极限，要不是有你们在这，我一开始就逃走了。”梦蝶回答道。 康德则追问说：“那你知道是谁吗？” 梦蝶摇了摇头，说：“不认识。是个三四十冬左右的男性，似乎伤的很重，还在非常缓慢的移动。没感觉到另外一个，大概是死掉了。” “是被最后那一击杀掉的吧。那道光直接把天上的雷云都打爆了，挨上那么一下，不死就奇怪了。”莉莉前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语气惊慌起来，转而说道：“指引瞬镜位置的那块岩石不见了。这让我们怎么找回去的路啊？” 听了莉莉的话，其他人才注意到这一点。本来那就是一块从山体中间突出来的岩石，被山顶的落石砸中或者直接被落雷劈到都很有可能。加上山体出现皲裂，他们又在昨夜的黑暗中慌不择路地跑出一段，这会的确是找不到原来的方向了。 重岩憨憨地说：“那个岩洞该不会也被堵住了吧？” “天呢，你可别吓我。瞬镜要是坏掉了可怎么办啊？” “别乱想了，”康德赶紧制止两人的猜想，果断说道：“先到战斗的地方去看看，回去的路稍后再想办法。” 莉莉迅速从低落的情绪中转变回来，转而劝慰重岩道：“是的呢，放心吧。哥哥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重岩疑惑地在康德和莉莉两人之间看来看去，最后只说了句：“哦。” 众人一路向南，花去多半天时间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不知道这附近原本是什么样子，康德来到时见到的是一块颇为整齐的平台。地面像是被巨大的快刀横向切开后的断面，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山南传来的喧闹和喊杀声，看样子继续向南走用不了多久就能穿越北地山脉进入帝国领土了。 昨夜的战斗为北地山脉南北两侧的通行创造出一条新路线来，碍事的山峰已成坦途，即便人类赢下这场战争，这个位置将来势必需要部署更多兵力才行。 平台之上一片死寂，即将登上平台前，梦蝶轻声说道：“重岩，我们在这边等吧。顺便找一找回去的路。” “哦。”重岩挠了挠头，好像没有明白梦蝶的意思。但也没有执意跟上去。 康德对梦蝶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稍等，我去看一下就回来。” 然后转向身边的莉莉询问道：“你呢？是跟我一起过去，还是和他们留在这？” “我，我和你一起吧。我也想见见那个厉害的人。”莉莉犹豫着回答。 因为不知道上面的情况，康德一手握住短刀，另一只手拉着莉莉，一起走上平台。 平台北侧靠近他们登上的位置，仰躺着一具足有两人高的蜴人尸体，尸体上的鳞片泛着金黄色的光。即便已是四肢具断、毫无生气的样子，仍能感受到生前的威武。 周围的地上并没有多余的血迹，仅有的就是一条是形似拖拽的痕迹。还未彻底干涸的血迹为康德指引出寻找的方向，他和莉莉寻着地上的痕迹继续向南走去。 血迹一直延伸到平台的边缘，一具残破不堪的身体正靠在一根插在地上的长矛旁，警惕地看着康德二人。 那的确是个人类，很难想象有人受了如此严重的创伤还没有当场死掉。他的腹部被击穿了一个大洞，左臂和左腿均已消失不见，右腿也只剩下大腿根部的一截，右手虚握着另一把短矛，脸上身上都是血，身下更是积出一大滩。 看样子他是在战斗结束后好不容易爬到这里才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 男人半眯着眼，失血过多的脸色异常苍白。他的头轻轻抬了抬，又无力的垂下。直到康德二人来到他身前，才再次缓缓抬起头来。 康德并不认识眼前的男人，昨夜感受过的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浮现，但他很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你还有意识吗？”康德看到男人缓慢的动作，出言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