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失落族群（四）
听到梦蝶的话，康德追问道：“她也是什么特别的失落族群吗？那双翅膀，也太夸张了吧。”其实单独看翅膀的话，无论是白爵背上那双足以遮云蔽日的硕大羽翼，还是梦蝶那双能够随意穿过各种物体的薄到几近透明的蝶翼都更独特。但瑰洱看上去更像人类，或者说如果没有那双异色羽翼，康德大概就把她当成人类了。 “她，情况比较复杂，可以算是羽族吧。”梦蝶说道。 “羽族？” “对。瑰洱是作为羽族出生的，但却是族群中的特例，从小就被逐出了族群。不过正常的羽族可不是她那个样子，某种意义来说，她就是她，是个独立的族群。” “梦蝶jiejie好像很了解她啊，给我们讲讲吧。”莉莉兴致勃勃地说道，明明之前面对人家的时候她也很害怕，却这么快就有了兴趣。 见梦蝶有些犹豫，康德便说：“是有什么不方便讲的吗？” “那倒不是，她本人对自己的来历也不避讳，海底城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对你们讲。” 羽族并不算是失落族群，现在在大陆上仍然保有一定数量的族人，据说她们都生活在一片名为“归乡”的地方，但由于有某种独特的隐蔽之法存在，没人知道归乡的所在。目前在异族中很有话语权的负翼族就是羽族的后裔，即便单凭人数也是北方的异族中是规模比较大的族群之一。 羽族是个拥有独特文化习俗的族群，简单地说，她们的后代按照性别和是否有羽翼可以分成四种情况。其中只有长着羽翼的女性会作为羽族核心留在归乡，并由数量很少的没有羽翼的男性作为侍奉者伴随左右。 而另外的两种情况，也就是没有羽翼的女性和有羽翼的男性则会被归为负翼族，送到归乡之外生活。这两种情况其实才是大多数，因而留在归乡的族人据说数量很少，可能都不足百人。当然，身为负翼族的女性即便再生出有羽翼的女性也不会再被带回归乡了，所以负翼族的族人里同时存在上述四种情况。 当年大陆上的第一次全面战争中，羽族有参战。但第二次全面战争时就完全销声匿迹，那之后大陆上再也没有过羽族的消息，不过负翼族中时不时还能接收到来自归乡的婴儿，证明羽族尚未消亡。 按照羽族的传统，白色的羽翼最为尊贵，是族中王者的标志。大多数族人的羽翼都偏向棕色或灰色，负翼族的后代里还会有其他形态的翅膀，只是数量比较少。至于黑色羽翼，会被看做是灾厄的预兆。梦蝶表示她也不知道这种预言性质的习俗是如何出现并保留下来的，据她所知，至少在过去的千年里都不曾有两片黑色羽翼的羽族或负翼族诞生。 也就是说，刚刚他们见到的瑰洱就是羽族中唯一的特例，而且还是特例中的特例。只有一半是黑羽，另一半是白羽，而且还是象征着尊贵的纯白羽翼。既应了灾厄的预言，又是王者的象征。 而且更独特的是，她的身体里同时存在两个意识。一个是行动大条但粗暴易怒的男性意识，名字叫亚伯；另一个是性格温和但刁蛮任性的女性意识，名字是瑰洱。从身体的表现来看，显然女性的瑰洱应该是主导意识，毕竟无论怎么看那都是一具女性的酮体。从人类的审美角度来看，还是一具至上美丽的完美身体。 认为女性的瑰洱是主导意识还有另外一项证据。那就是瑰洱时常会不明原因地陷入沉睡，而且是毫无征兆的突然沉睡。有时候可能正在和人聊天，话说到一半就突然换成亚伯，而亚伯就好像是随时待命一样，不眠不休地做好瑰洱的替补。 在这种时候，如果其他人大声对她喊瑰洱的名字，有时可以把她唤醒，不过有时也不行。只要瑰洱醒来，她的意识就能立刻接管身体。而且只有在瑰洱控制身体时，才能看到她像自言自语似的和亚伯对话，亚伯控制身体时似乎就做不到这一点。不过也有可能只是因为亚伯控制身体时往往也是瑰洱沉睡的时间，所以他才没办法与瑰洱对话。 据说她在出生的第一天就能飞行，在羽族中的高层最终认定即便只有一半黑翼也必须铲除之后，她主动让身体迅速成长，短短几次呼吸就度过了羸弱的婴儿期步入成年，随即打伤一众守卫逃离了羽族的圣地归乡，并且还从其中带出来一把具有独特力量的剑。这些都是她出生第一天做的事。 对此，梦蝶则说：“这些事大多都是瑰洱说出来的，如果别人拿这些事去问亚伯，亚伯却不会给肯定的答复，也不否定。所以也有人觉得只是瑰洱自己吹嘘而已。但那把剑的事是真的，不知道她有什么特殊的方法，即便就拿在她手里，旁人也看不到那把剑。想来或许是和羽族藏匿归乡类似的方法吧。” “那个，梦蝶jiejie，这位瑰洱现在多大了？”莉莉似乎非常热衷于打听别人的年龄，或许是她不记得自己年龄的缘故。 “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海底城，大概三百冬之前吧。虽然有种说法是留在归乡的羽族人都是永生的，但负翼族的寿命比其他异族短，和人类差不多，五十冬差不多可以算是极限了。而瑰洱离开了归乡，寿命却明显长于其他负翼族，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哇，好复杂啊。这个世界上独特的人真是不计其数啊。康德哥哥，我们是不是太普通了些？”莉莉突然转头对康德说道。 康德沉吟片刻，回答说：“或许，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独特的，只是独特的方面不同而已。而且我们两个无论如何也不能算是普通了吧，能遇到白爵老师，遇到梦蝶jiejie就很独特了。不，或许应该说，能遇到你就让我成为最特别的人了。” “遇到我？哥哥你在说什么呀，遇到过我的人多了，这有什么可特别的嘛。”莉莉态度微妙地否定着。 “从见到你那一刻开始，我的生活就变得与众不同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但如果要让说我什么是使我变特别的契机，那就是和莉莉的相遇。”康德字斟句酌地说道。 这时，注视着康德的梦蝶露出欣慰的笑容。但康德并没有注意到。 莉莉则先是陷入思索，很快就兴高采烈了起来，拉住康德说：“哥哥说得对，我们的相遇就是改变的契机，你变了，我也变了。我们都是特别的，这样很好，不是吗？” “嗯，这样很好。” 三人连续穿过四条街道，终于见到了梦蝶所说的酒馆。与其说是酒馆，倒不如说就是一个棚子，下面放着十几张有高有低，造型各不相同的桌子。 照看酒馆的是一个又高又宽的大块头女性，她的肩宽达到莉莉的三倍甚至更多，身高是莉莉的两倍不止。皮肤呈现出灰白色，五官看起来很粗糙，粗壮的手指、脚趾像是黏在一起难以分开似的呼扇着，但行动上并不显笨拙。见到梦蝶时非常热情的跑过来打招呼，只是她的嗓音像是带有杂音一样，让人不容易听懂。 梦蝶告诉康德他们，她这个样子就是典型的魔人族女性，如果是男性的话，还会更高大些。不过魔人族的智力水平差异极大，很多连话都不会说，但也有个别可以媲美人类的佼佼者。不过身强体壮这点倒是无一例外，尤其是男性魔人，一个瘦弱的都没有。 梦蝶在谈论到魔人族，尤其是魔人族的男性时，话语中流露出鲜明的厌恶情绪。即便是当着酒馆老板的面也是如此，老板则是憨憨地赔笑，也不知道她是听不懂梦蝶的意思还是装出来的。 这里的饭食并不算太难吃，当然也肯定不能说好吃，只是味道比较重，多吃些就会觉得很腻。康德倒还算适应，他在遗忘堡时吃的东西大多也是这种，只是那时琳会尽量处理得清淡些。 但对于吃惯了水果的莉莉来说，只吃一半不到就觉得难以下咽了。而这里提供的水也有些奇怪的味道，像是浸泡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一下子拉低了莉莉对海底城的评价。 “这都是什么啊，比咱们在山上吃的东西差远了呢。”莉莉抱怨道。 或许是莉莉的声音太大，也有可能只是喝醉酒的家伙故意找事。之前坐在邻桌饮酒的三个魔人族男性之一猛地站起身对莉莉大声嚷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多不容易才能吃到这些食物的？啊？” 他秉承着魔人族一贯的口齿不清，听在康德耳朵里就是莫名其妙的叫嚣。莉莉被不速之客吓了一跳，见对方似乎还有要冲过来的意思，赶忙起身躲到桌子侧面靠近康德的位置。 邻桌的另外两位魔人嘀咕了些什么，但站起身的魔人没有听从，转而又对莉莉吼了一句。大概的意思就是弱小的人类趁早滚蛋之类，并朝康德他们这边靠了过来。 康德站起身护在莉莉身前，用警告的语气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奉劝你就此止步，否则后果自负。” 或许康德的举动在魔人族眼里更像是挑衅，那个喝醉的家伙竟不由分说冲了上来。 梦蝶没来得及出面阻止，康德便正面迎上那家伙。魔人族男性的身高几乎是康德的两倍，全力挥动的胳膊比康德大腿还粗。然而即便如此，康德灵活地避过对方的攻击，随后跳到桌子上借力，飞身而起，借助在半空中旋转的身体顺势朝魔人头上连踢三脚。 康德的踢击裹挟着锋锐的气力，并未全力外放，而是凝实其中，踢击的腿部力量与气力合在一起显得力道十足。三下踢击过后，几乎要把那魔人的鼻子踹凹陷下去。 魔人的两个同伴见状，纷纷冲了过来，小酒馆里的其他人似乎也有蠢蠢欲动的架势。 “停！”梦蝶的声音犹如来自天际，一瞬间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 根本不需要多余的动作，梦蝶只是展开蝶翼缓缓浮起。那三个魔人就被她身上的恐怖气势吓住了。 “你们可以离开了。” 听到梦蝶的声音，三位魔人如释重负地跑远，跌跌撞撞的还撞倒了两张桌子。狼狈的样子像是见到狼的野兔一样。 康德和莉莉第一次见到这种状态的梦蝶，所谓的“气势”并不是来自梦蝶身上的单纯的感觉，而是像透明的气浪一样真实涌现出来，围绕着梦蝶的身体扩散、凝聚。连同康德和莉莉一并护在其中。 她的举动使酒馆中的其他人纷纷放弃各自的念头，大家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片刻后，见在场的人都老实了下来，梦蝶才收敛气势，落回到桌子旁边。她对康德说道：“你刚才那两下打得真漂亮，气力收敛，含而不发，既增强了踢击的力度又不会有多余的损耗，真是高明。那是老师教你的技巧吗？” 见事态平息，康德重新坐了下来，说道：“对。是气力凝实的技巧，白爵老师演示过两次，同样的技巧在老师那能够绵延不绝地持续发力，而且还能在不增加气力输出的基础上增强打击的力度，我就算全力以赴，打出六下就是极限，之后就维持不住气力自动散去了。” “已经很不错了，我都没想到，老师的技巧还可以为人类所用。有些小看你了。”梦蝶说。 一旁的莉莉则紧跟着问道：“梦蝶jiejie，你刚刚的状态，是什么啊？好厉害的感觉，一下子就把场面控制住了。” “用你们的标准来看，算是气力外放的进阶姿态之一，只不过是让放出的力气脱离身体进行cao纵而已，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说起来，莉莉你不是也能做到吗？” “啊？我也能做到？我怎么不知道。”莉莉疑惑地问。 “你不是可以控制射出的箭的飞行轨迹嘛，我理解原理是相同的。”梦蝶解释道。 “哦，但那也不是我做到的啊，完全是叠袖的能力。”莉莉笑嘻嘻地说。 “魂泊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在反映所有者的能力，如果勤加锻炼的话，我想你肯定也能做到我这种程度的。” “是嘛，看来我得多努力才行了呢。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