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年梦魇

    藏剑峰上，本该一片祥和宁静的山林，此时却被火把照得通明，上千名官兵早已将此地唯一的宅院牢牢围住。

    一道身影自宅院内飞身而出，口中大喊着：

    “夏侯霆，可敢一战！”

    言语间，轻易挑落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另一道身影也紧随其后，朝远处奔射而去。

    “龙扬风，暗度陈仓的把戏可骗不过我。”

    伴随着声音，林中飞出一人，朝着那本欲离开的身影袭去。电光火石间，二人已是对上一掌。

    待得稳住身形，夏侯霆冷声斥问对方：

    “凌云，你难道真打算为了这即将不存在的小家族，与我皇室为敌？”

    那被唤作凌云的人此时怀中还抱着一名七岁孩童，见自己行踪被发现，倒也不再逃走，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淡漠的回答：

    “你杀不了我，更留不下我！”

    夏侯霆闻言拂袖冷哼，心里也清楚凌云所言非虚，便直奔龙扬风而去：

    “哼！我倒要看看，今日你龙家又能保住几人！”

    山林间顿时回荡起男人的打杀声，女人与孩童的哭啼声，还有那惊鸟的聒叫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不断地逝去，犹如人间地狱。

    两大顶尖高手在交手二十多个回合之后，已是重伤的龙扬风眼见大势已去，突然犹如疯癫一般，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我儿蜉蝣不死，我龙家不灭！夏侯霆，接我自创一剑，亢龙无悔！”

    一道剑气自龙扬风手中斩出，直接逼退夏侯霆，余威更是将山崖斩断，尚在宅院的官兵也随着宅院一同掉落悬崖。

    龙扬风斩出此剑后，也已经是油尽灯枯，自空中跌落下来。下落时，龙扬风努力侧头看向孩童，仿佛对着孩童说着什么，却因距离太远，让人看不清楚。

    随着龙扬风身形跌入悬崖，无尽的黑暗不断涌出，像只无形的大手向人们抓来，让人感到窒息。

    一位青年猛地从睡梦中惊坐起，此时已是满头大汗，喘着粗气，他正是那梦境中被凌云带走的孩童——龙蜉蝣。

    近十年来，那场家族变故，早已化作蜉蝣儿挥之不去的梦魇。

    回过神来的蜉蝣儿起身下床，提剑来到后院，开始练起剑来。此时蜉蝣儿心中只有血海深仇，一招一式之中，尽含杀意。

    眼看着蜉蝣儿招式越来越混乱，已经毫无章法可言。一道身影忽然出现，手拿树枝点在蜉蝣儿手腕处，蜉蝣儿吃痛弃掉了手中长剑，而那木棍已顺势戳在了蜉蝣儿心口处。

    “心乱则招乱，心无杂念则招无破绽！”

    蜉蝣儿见来人正是自己师父凌云，也知道自己方才失态，急忙行礼认错：

    “弟子知错，还请师父责罚。”

    凌云随手扔掉树枝，继续说教着蜉蝣儿：

    “错不在你，心有深仇大恨，乱了心性也是人之常情。为师只是想告诉你，只有活人才有机会变强，去复仇。你还年轻，切莫因为冲动送了性命。”

    “弟子明白了！”

    蜉蝣儿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出了那句忍了十年的话：

    “师父，如今我已凝聚道纹，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了自保能力.....您看我是否可以出庄了？”

    十年前，凌云在大战结束后，便将蜉蝣儿带回了自己住处——雾隐山庄。

    一方面，凌云因为担心皇室斩尽杀绝，这十年来不曾让蜉蝣儿走出山庄半步。

    另一方面，蜉蝣儿母亲在怀胎即将临盆之际遭歹人暗算，生下蜉蝣儿后便撒手人寰。因此导致蜉蝣儿虽生的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但是对大道的感悟却很差。

    凌云都曾一度认为蜉蝣儿这辈子只能做个普通人，便许诺蜉蝣儿若是能踏入中阶，有了自保能力后，才可出去调查当年的事；否则终生不能离开山庄半步。

    要知道在这玄黄大陆，文有文品，武有武阶。一至三为低品（阶），四至六为中品（阶），七至九为高品（阶），其上更有圣、王、帝三境。

    无论琴棋书画，还是斧钺钩叉，人们想要达到低阶水准，只需打好基础，认真学习招式即可。可若是想更进一步，达到中阶，则需感悟其中大道，凝聚天道道纹，在内景丹田中温养，此时只是大道雏形，唤作“混沌一气”。

    寻常人一辈子感悟不到天道，临终也只是三品文人，或是三阶武夫。真正踏入中阶，才堪堪算是在江湖上有自保能力。

    凌云犹豫了片刻，在他看来，幼鸟终有出巢时，自己恐怕也没法一辈子护着蜉蝣儿，终究还是开口答应了蜉蝣儿。

    “当年的事，我也不敢妄下定言。你若是真想调查，那巽州城杜家家主杜启明应该知道的比我真切。”

    杜家，当年与龙家可是世交，一同打理着龙虎镖局，龙杜两家更是被江湖人士称作“刀池剑冢”。传闻龙家灭门的起因，也正是这龙虎镖局起了不该管的镖。

    杜家祖传不仅刀法一绝，还有那锻造之术，每一位踏入中阶的杜家子弟，所持佩刀皆是杜家长辈们根据其自身道纹，量身打造。外人想去杜家求刀，未曾听闻有人成功过。

    而藏剑峰龙家后院，则是一座剑冢，每一位踏入中阶的龙家子弟，都会去剑冢中寻一与自身道纹共鸣的佩剑。当然，若是龙家子弟横死死在外面，其他龙家子弟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带回其佩剑。

    蜉蝣儿闻言大喜，心中原本以为师父会拒绝自己，毕竟这十年来，自己也是知道师父的一片好心。

    “徒儿谢过师父，用过早膳，徒儿便出发！”

    蜉蝣儿急忙捡起之前被击落的长剑，回屋去了。

    凌云看着离去的蜉蝣儿又补上了一句：

    “对了，你师妹也有一段时间没出门了，此行你便与她一同前往吧。”

    凌云口中蜉蝣儿的师妹正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凌清漪。

    早膳时，凌清漪得知自己可以和蜉蝣儿一同前往巽州城，自是开心的不得了。要知道，凌清漪因为自身修为陷入瓶颈，本是被凌云禁足，如今托蜉蝣儿福能出去了，这大小姐能不开心吗？

    武者修为中阶到高阶需要从天道道纹中悟出属于自己的道，孵化出自身道纹。之后“混沌一气”一分为二，与两道道纹化作阴阳鱼盘旋于丹田。此时为“阴阳两仪”之境。

    这凌清漪天资也不差，如今自身道纹已有雏形，踏上高阶也是早晚的事。凌云让蜉蝣儿带着凌清漪，更多的也是想让凌清漪保护下蜉蝣儿。

    因为等待凌清漪收拾包裹行囊，两人出门已是将近午时，纵是一路快马加鞭，也依旧没在天黑前赶到。无奈两人只能在城外客栈借宿一夜，待明日天明再进城。夜里的寒风嘶吼呼啸，天上已是洋洋洒洒的下起了鹅毛大雪。

    巽州城内，杜府。

    府门前俩护院家丁却好似感受不到这风雪的寒冷，直直的矗立在门前毫不动弹。

    突然，一侧的家丁只觉得喉间一凉，一只玉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耳畔伴着一阵香风传来女人娇媚的声音：“嘘~可不能发出声音哦，呼吸也要轻点，不然那些殷红带着气泡可就不好看了。”

    家丁只觉得自己四肢无力，慢慢失去意识，滑倒在地上，而那喉间浅浅的伤口竟然愈发的红，红的那么妖艳......

    而那另一侧的家丁，就觉得眼前景物一晃，便失去了知觉，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仿佛看到了自己背后站着个彪形大汉，淡漠的看着自己。

    “真是暴力，弄得这么难看，太恶心了......”女子瞥着那具头已经扭过半圈的尸体，嫌弃的说着大汉，便又侧过头看着被自己解决的家丁说道：“这么充满艺术的事情，竟然能被你处理的这么野蛮粗暴！”说完竟然像欣赏艺术品般扫视起自己杀死的家丁。

    “艺术？那你好好处理你的艺术品，记得不要在门口留下血迹，不然坏了主上的事，后果你是知道的。”大汉似乎并不在乎女人的话，反而警告般说着女人。

    女人皱了皱眉，正打算反驳大汉说点什么的时候，只听“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打开，一老者身影也是慢慢出现在门后，语气平淡的说道：“动作快点，就差你俩了”，说罢便转过身向府中走去。

    闻言女子和大汉也不再争吵，熟练地处理着尸体，那大汉倒还好，扛起尸体便径直向院内走去；女子却是用脚微微挑起那具尸体，甩手抛出一段丝布，紧紧缠住家丁脖颈，轻踮几步便已到门内，那尸体竟像没了重量一般，斜飘在空中被拽了进去。

    待两人进去之后，大门又被缓缓关上，而那前院，已经有七八具尸体倒在了血泊之中。府门前那摇曳的灯笼，也不知何时熄灭在风雪中......

    翌日，巽州满城沸沸扬扬，各处都在讨论着一件事：杜府上下五十几口人，一夜之间被人灭门，而附近人家，竟都没听到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