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章 苍鹰凌云水呆呆
这两年半的时间对于化神、元婴悠长的寿命来说,不算什么。 金丹们虽然会有些在意,但是每次回到宗门之后,他们都将得到一份丰厚的奖励,综合来看,也是值得的。 小山一般的渡船,在一处平坦宽阔的渡口,缓缓降落…… 待渡船停稳,一名无为执事祭出了一块透明托盘。 只要你离开船体,就视为“下船”。那些发放出去的手环、玉牌将自行飞离,并落于托盘之上。 需要暂离渡船的修士,另行申请。 此时,一些修真商人、回家的修士、游历之士、到外陆办事之人……纷纷开始行动起来。 下船离开的自行飞离,登船的依序交灵领牌,场面十分热闹,却又井然有序,是丝毫不乱。 定淮道人与大方、宁溧两位真师作礼告辞之后,玉牌一抛,随即化虹远去。 从空中俯瞰,精绝大陆的轮廓是一个极其规整的圆形。大陆的面积仅是惟宁的四成。 定淮要去的地方,离着渡头不算太远。两天之后,他在一片草原上,落下了身形。 草原辽阔,一望无际,即目所见全是绿油油的青草与圆型的白色毡包。 这里没有寒风呼啸,没有冰雪侵扰,没有云遮雾罩的高山,更没有玄之又玄的仙气飘渺,这里只有如画一般的美景,如春一般的气候,是一处实实在在的修真福地。 万年来常驻于此的是一个种族,他们不是游牧民族,也算不上是什么门派,这个族群的名字叫做——“不死族”。 “不死”,并不是与天齐寿。 当他们大限将至之时,只要三魂七魄俱在,rou身未毁,就可开启族中无上秘法——返老还童。 返老还童时间不等,最短者两三年,最长者近百年,何时成功端看个人造化。 当成功之后,他们的记忆不消,境界归空,需要重新修练,直至下一个“轮回”…… 如此反复,是为“不死”。 为表示尊重,定淮并未飞行,他脚踩青草,穿过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毡包,朝着某处而去。 见到有陌生人到此,族人们并不觉得有多意外。事实上,族中领地之中,常有外客前来拜访,大家都习以为常。 定淮走到了一处较大的毡包之前。 此时,毡帐前早已经站立了一位身形枯槁,略有驼背,须发稀疏,拄着圆头木杖的老者。 只见这位老人,身上穿着一件由鸟羽缝制而成的古衣,脚蹬一双兽皮短靴,眼睛浑浊,皱纹深陷。 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好似一个风烛残年,大限将至的老人一样。 老人名叫中胜,化神境巅峰,是不死族的族老,同时他也是族中年岁最长之人。 具体有多少岁,他本人都说不清楚了。 在老人的身旁,还立着一个头戴骨簪,衣着古朴,面庞清瘦的青年。 青年名叫中保,是老人的后辈子弟,元婴初期的修为。 他眼神呆滞,面无表情,青年人该有的朝气,在他身上一点也无,就好像丢了魂一般。 这二人就好像知道定淮要来,特地出来迎接似的。 定淮一见老者,立即快步上前,他执礼甚恭,稽首道:“晚辈定淮,特来拜见族老大人。” 老人认识定淮,他拿着木杖简单地回了一个道门稽首,声音沙哑道:“道友此来所为何事?不会是专程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的吧。” 定淮躬身道:“一来,晚辈确实是专程过来给族老请安的;二来,晚辈还有一些事,想向族老请教。” 老人抬头仔细瞧了定淮一眼,他缓缓言道:“道友不远万里来找老头子,看来此事不小哇。” 说着话,老人侧身作请,“快快进帐。” 三人进帐,定淮与老人席地而坐,两人身前隔着一张矮案,中保则站在一旁,无声无语。 看了一眼中保,定淮轻声问道:“中保还没好?” 缓缓地摇了一下头,老人叹道:“唉……丢了一魂三魄,不容易找回来呀。” 对于中保的情况,定淮是知道一些的,他又问道:“族老,天坑我也略有所闻,难道集全族之力,还不能寻回?” 老人闻言,嘴角微微一撇,“那个地方,六境、七境下去,都不见得能再上来,你教我这个糟老头子如何能做到?” 缓了一口气,老人又道:“照我看啊,唯有九境洞真,才能出入自由。” 说着,老人指向中保,对定淮道:“他也算是有造化的了。入了天坑居然还能跑回来。只丢了一魂三魄,已属万幸。” “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定淮补充道:“族老,我的意思是,中保既然能从天坑中出来,这绝非偶然,既如此,那就一定有什么方法可以寻回他丢失的魂魄。” 老人闻言,缓缓点了点头,“有是有,但是必须要有一个人,心甘情愿的下去作为交换。” “交换?”定淮疑惑不解,等待下文。 老人“嗯”了一声,没作解释。 沉默了几息,定淮也不再纠结此事,他开口道:“族老,晚辈遇到了一件难事,还请族老出手,为我卜卦前程。” 老人点点头,随即手一翻,登时一把蓍草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蓍草,乃是祥瑞神草。可驱凶避邪,招祥纳福,盖尸防腐,医治沉疴杂疾。用蓍草占卜,也是最最古老的一种方式。 老人默念心咒,一番筹筮演算,得出了一个“比”卦。 看着卦象,老人微微一笑道:“好卦。” 定淮闻言,心中大喜。便在此时,老人又道:“卦是好卦,但是还得落于细处,看你具问何事?” 闻听此言,定淮不免心中一紧,他开口道:“收徒。” “收徒?”老人略有意外。 定淮颔首低眉道:“正是。” 相同的一件事,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意义不同,重视程度也会不同。 “你的无所谓,正是我所在意的”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老人也深知这一点,他郑重地开口言道:“地上有水,水与地亲密无间,相辅相成,又各为一体…… 比者,辅也,密也,是亲密辅佐之卦。 再来看这个‘比’字,左右相似,但各有不同。 老头子如果没有算错的话,道友曾经遇到过两个好苗子,这左边‘匕’代表第一个人,右边的‘匕’代表第二个人。 两人比较起来,左小而缩,右大而舒展,你现在遇到的这第二个人,是更加之好。 从卦象上来看,你与他们或其中一人是辅佐关系,并无师徒之缘。” 定淮拜服,“族老神算,所言丝毫不差。难道一点转机都没有?” 老人道:“你错过了第一个,势必会错过第二个。第一个‘弱’,你都把握不住,那这第二个‘强’,你更加无缘。” 闻听此言,定淮心中极度失望,相同的情感再度生起,他问道:“族老的意思,我与他们无师徒之缘,他们将来会辅佐于我?” 缓缓摇头,老人回道:“此卦,主弱客强,你为‘主’,他们或其中一人为‘客’,是你辅助于他们。” “…………” 当定淮拜别中胜,走出毡包之时,他一脸落寞。 定淮有些魂不守舍地走在草原之上,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心思。 这时,高空之中,一只巨大的苍鹰翱翔而至,它浮空一唳,其音清亮,惊空遏云。 被鹰唳声所惊,定淮停下身形,抬头凝望…… 蓝天为幕,白云作衬,金乌笑脸以对,苍鹰对此视而不见,它巨翅横展,信念坚定,一掠而过…… 看得入神,定淮一声长叹: “唉! 苍天佑,厚土佑,一生幸遇两仙幼,让人心喜悠。 神不佑,仙不佑,二度失之令人愁,从此‘徒’不收。” ………… 惟宁大陆,东域。 一艘飞舟缓缓降落。这偌大的飞舟之上,只有两个人。 周燊么对左水东道:“水东,无为自然道宗有禁令,他们的山门之外,三百里范围之内,不允许外派飞舟驶入。未经许可擅自驶入者,按入侵论处。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左水东拱手作谢,“多谢斋主,小子就此别过。” “等等!”
周燊么叫住左水东,他递过去几片竹制书籤,“有事记得给我传信,我会在小说门停留一段时间。办完了事,你可以来此处找我。” 对于斋主的深情厚意,左水东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收好书籤,对着周燊么一礼到地。 礼毕,左水东身形一展,飞身而去。 便在此时,周燊么又高声喊道:“左水东,你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副下联呢?” “下联”,左水东已经想好几个,这会儿见斋主“索要”,于是他悬停空中,转过身来…… 左水东刚要开口说上一联,周燊么立即伸手阻拦、语气急促道:“别说、别说,现在别说。等你回来了之后再告诉我。” 面带微笑,左水东拱手一礼,“好!我走了,斋主多多保重。” 周燊么作揖回礼,“一路珍重。” 看着左水东越飞越远,周燊么口中喃喃道:“不能说,不能说,说出来就真得回不来了。” ………… 左水东一路飞遁,来到了无为自然道宗的山门之前。 只见山门处,一座巨大、气派由古石所制成的十柱九门牌坊,矗立其间。 牌坊上刻着六个金色大字——“无为自然道宗”。 便在此时,从牌坊之内窜出来七、八名白袍修士。 白袍修士训练有素,霎时间已是三前、四后摆开了阵势,其中一名守门修士,厉声高叫道:“道友止步!” 左水东立住身形,朝着七人拱手道:“在下左水东,有要事找你们的大师姐叶清径。” 白袍修士问道:“你找大师姐何事?” 左水东回道:“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当面和她说。麻烦几位代为通传。” 白袍修士道:“大师姐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吗?道友请回吧!” 左水东面色平静,眼神安详,他对着几人,又是拱手一礼,“麻烦几位通禀一声,如果耽误了大事,大师姐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 那人眉毛一挑,眼神一凛,喝道:“哟嗬,还敢拿大师姐来压我们……” 此时,另一名白袍修士上前道:“道友请回,大师姐正在闭关,恕不见客。” 面对几人的拒绝,左水东的心情依旧平静,他气度沉稳,不急不躁,再次开口道: “在下左水东,有要事请见大师姐叶清径。 我劝各位千万不要擅自作主,见与不见,当由大师姐来定。真若不见,我立即就走,绝不滋扰。” “大胆!你以为你是谁呀……” 这时,一名修士拦阻道:“师兄,我看他不像作假,咱们发一枚飞信将此事告诉大师姐,如何决断,还是由大师姐来定吧。” “师弟,大师姐正在闭关,不可打扰。” “师兄,万一真误了大师姐的事怎么办?” “…………” “…………” 此事难断,七人商量。左水东也不去管他们,他就立在山门前,静静等候。 少顷,几人商议妥当,多数人还是觉得应该通传一声。 于是,一枚宗门信符从七人之中飘然而出,直飞山门。 为首的那名白袍修士,上前道:“信已传,但是大师姐未必能收到。如果一个时辰之内,未见大师姐回复,还请道友离山。” 左水东点了点头道:“好!” 一柱香之后,只见仙气缥缈的群山之上,一道白光由远及近、由上往下,直直冲来…… 白光临近,几名白袍弟子各自散开,唯有左水东还立在山门前,抬头凝望,一动不动。 风云护航,白光急降, 转瞬即至,叶现其芳。 就在白光快要砸落于地之际,刹那间,光束一敛,从中走出了一个身穿白袍,挽着垂鬟分肖髻,肤如凝脂,仙姿玉色的少女来。 少女清逸脱俗,气质淡雅,她面容沉静向着左水东款款走来。 左水东看见来人,恍如昨日,不禁呆了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