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章 鸣的故事
追逐着前方熟悉的背影，星空下，鸣昂首驰奔，“尘，你可否有一直在天上注视？” 思绪回到了五年前。 雪村，白虎联盟猎杀族居地，一名少年端坐在树顶上发呆，下面站着一位少女，双手高举鲜绿而巨大的越桔叶，遮蔽着漫天风雪。 鸣从小跟jiejie尘相依为命，说是jiejie，也不过仅比鸣早出生几天而已。 故此，一直以男子汉自居的鸣，其实内心里是把尘当作meimei看待的，这也是后来在帝都美食楼初次见到与尘神似的小环，同样的发型同样的装扮，倍感亲切，尔后莫名脑残加入社团的潜在原因。 鸣所生活的雪村，位于极北苦寒之地，常年白雪皑皑，冰山耸立，狂风暴卷跌宕。 残酷恶劣的生存环境，造成了雪村人行色匆匆朝秦暮楚的快节奏，终年面无表情。 所以，鸣也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严肃少年。 而尘，却是一个另类，总是喜欢搞些恶作剧，弄得村民哭笑不得。 曾趁鸣熟睡时在其脸上画着可爱的卡通小猪，在村长爷爷最宝贵的白披风背面绣上“我是笨蛋”四个大字，还装绝症骗取邻居的大叔大婶送来慰问品…… 但尘又是一个乐于助人开朗善良的女孩子，在把村子闹得鸡飞狗跳的同时，也带来不少欢笑，令村子不再死气沉沉。 虽说，有一次年夜，尘放炮仗无意间将养鸡的温室大棚爆出了几十个窟窿，导致所有的鸡一夜之间被冻死，自此，村子里，就仅剩下了狗，和狗跳。 任何一个尚未被其他大部落吞并、依然残喘存续的族部，肯定有着它存在的道理。 这样的族部，无论大小，总会有那么一两件祖辈传下来的宝物。 猎杀族，也不例外。 神兵鬼刺，便为族中最强大的武者持有。 猎杀族是个百户小族，崇尚猎杀万物，信奉强者为尊，探寻天地至道，追求与日月山河同在。 据说某一代先人，地沟油吃多了突发奇想，废除了原有的全村公投，在鬼刺上施加了咒印，令其五年一次择主，选定最强之人，引领村子的未来前行。 受到同村少女白的刺激，每一天，鸣都在刻苦修炼，希望有一日，能成为村里最强大的那个人，可以保护村子，保护自己的所爱，然而，幸运女神并未青睐。 普通人再怎么努力，也就仅仅是个，努力的普通人。 在武技上，鸣日日夜夜忘我修炼，但却没有丝毫进展，术法水平甚至还不如整天嬉玩疯闹的尘。 比普通还要普通的，就是普普通通，这也是鸣目前的黯淡写照。 帝元109年2月14日，鸣十三岁生日。 望着桌上早已摆好的生日蛋糕，练功完毕提前返屋的鸣，有些心不在焉，说好要亲手点蜡烛与其庆祝的尘，此刻却意外的不见踪影。 族内祀堂，将盘中最后一块糕点送入口中，村长猿飞满足地吧嗒着嘴巴，从怀里掏出保存多年的匕首，随手丢于神龛前，唉声叹气道，“真的是老了，以前一口气可以吃得下三十块豆沙糕，现在，就只能吃二十九个，不中用啦” “看来，这是属于年轻人的时代了”，村长猿飞转身出门，蹒跚离去。 同一时间，当前村里公认的第一高手，再不斩，正行进在前来的路上。 空无一人的祀堂内，倏然从地面钻出一道灵巧瘦小的身影，面遮黑巾，动作急速，一把抓起神龛前的匕首，再次遁地消失。 冰雪覆盖的坚硬土壤，顷刻间化为细小的沙粒纷飞，凹凸起伏，仿佛有一条土龙正在地下挖掘前进…… 天上凭空坠落一把巨长的斩首大刀，径直插入凸起的地面，刀口处顿时渗出一片血红。 缠绳的胶木刀柄上，突地闪现出一人，孤拔矗立，三十多岁的年纪，刺猬头，肤色黝黑，额头与鼻梁之间有着倒八字的皱纹，使得没有眉毛的脸部略显狰狞。 此人，正是雪村第一高手，再不斩。 看着从地下显现的蒙面人手中所持之物，再不斩不觉讶然，“这是……” 蒙面人发现自身已暴露，一只手紧捂胸口转身就跑，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了串串“红梅”盛开，绽放朵朵。 “蟊贼，把鬼刺留下”，再不斩手中大刀轮起横挥，一道暴戾迅猛的刀劲涛浪般劈向蒙面人背心。 狂风席卷，积雪飞溅，蒙面人蓦然转身，持匕右手挡于身前，扑面而来的刀气如雾遇火般瞬化消散。 蒙面人指缝中的鲜血不断溢出滴落，顷刻间爬满匕首，随着铭刻的神秘符文闪亮激活、炫光异彩，数道彩虹从手中跃出，缤纷璀璨，夺目耀眼，仿佛孔雀开屏一样，辉煌灿烂。 尖锐异鸣响彻天地，再不斩眼中，充满了千红万紫犹如天女散花，手中斩首大刀无声折断，一道深裂血痕从左至右划过鼻梁，模糊翻出的皮rou触目惊心，周身气血混乱窜行，“孔雀翎！神兵竟然认主了？” 神兵鬼刺，据说有十八种变化，每次认主，都会根据主人自身的属性，进化成不同的形态。 孔雀，象征着幸福、吉祥，但开屏的孔雀，却暗喻芳华刹那、咫尺天涯。 佩戴流镝的蒙面人，不理伤重静立的再不斩，捂胸左手快速结印，“土遁土龙隐之术” 霞光散尽，漫天风雪恢复如昔，似乎刚刚只是一场梦，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这一切并不是梦，因为原处还留有一个雪人屹立不动，地面上的半截断刃，渐渐淹没于冰雪之中。 房门被轻轻推开，同平常一样，尘蹑手蹑脚地遛进屋、打算吓鸣一跳，没曾想鸣就端坐在对面盯视，结果自己反倒惊得一脸惨白。 “鸣，今天这么早就收工了？我今早从村长家摸来的地瓜效果怎么样？”，轻咳了一声，尘捂住嘴角，“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刚刚去给你准备个小礼物，你肯定会喜欢的！” 从身后掏出一个木匣放于桌边，尘缓缓坐下，点亮蛋糕上的蜡烛，“鸣，祝你生日快乐” “尘，你没事吧？”，看着尘不住咳嗽甚至将身子俯于桌面，鸣不禁有些担心。 “没事，没事，刚刚在外面扮小贩，跑久了有点着凉”，尘枕着桌子侧头轻笑，“不过，我刚才跟再不斩叔叔开了个玩笑，估计这会儿他很生气” 尘的脸色愈发苍白，衣袖无风而动，秀发散乱飞舞却又柔顺写意，“鸣，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我先去睡一会儿，看看你能不能在我睡醒之前，成为这件礼物的主人？” 灾难的悲剧性就在于刹那间毁灭人世间的所有因缘，一切言语所能触及的渺小存在逝者如斯。 说着说着，尘突然倒下，胸前衣襟的妍艳鲜如牡丹，眼中的光彩正一分分消散…… 鸣的心口骤然疼的厉害，双手慌乱失措，像个孩童般茫然无助，怎么也无法擦净尘身上的血迹。 “希望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成为一个大英雄了”，哼着平时最爱的小曲，尘的声音渐低渐息，眼皮轻阖： 如果这生命如同一段旅程 总要走过后才完整 多幸运有你为伴每个挫折 纵流过眼泪又如何 我想象的未来 和永远是有你一起的 …… （注：歌曲《经过》，原唱陈楚生、何洁） 族内祀堂，施术将尘的身体冰封，村长猿飞脸颊上密布的老年斑愈发深褐衰显，额头上一道道皱纹清晰得犹如刀刻，“不斩，你的新刀，款式不错” 看着再不斩面部缠满绷带，身旁的白拿着把断刃，猿飞叹息转身，“不过，死物终究是死物，落于下乘，只有人，才能够创造未来” “鸣，五年后，再见”，在白的搀扶下，再不斩双手结印远去。 “先生，受伤了就别用水遁耍酷啦，绷带都开缝了”，漫天风雪中，乘站在幻化的水龙头颅上，白埋怨嗔道。 屋内，就仅剩下鸣一人，深情抚摸着冰封尘的晶块，双眼肿红，泪流不止。 以上，就是鸣的故事，简单而平凡。 记忆中，有着所有的幸福与快乐，也有着所有的悲伤与悔恨，无论是想要记住的或是想要忘记的，每一次回忆与思念，都伴随着伤痛，不可避免地撕裂内心的封藏。 “能与你成为亲人，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可惜，我没有时间了，只要彼此住在对方心里，分离，就不再是永别！” 尘的话音，依稀在昨天，而现在，事情就只剩下最后一件。 紧握手中的鬼刺，鸣大喝疾冲，“再不斩～” 炎黄天下社团，改建的练武场内，圆月之下，肩负斩首断刃的再不斩，傲然挺立的身形，孤寂伟岸，“开始吧，就让这一切，在今夜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