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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1

    那场大火过后,我们很快就回国了。

    法院说这虽然是场自然灾害,但因为与我们有关,所以我们本来应该被扣留在巴黎进行相应赔偿并且做进一步调查的,但却因为警察发现火源在大山上最茂盛的一片树林里,并且残有故意放火的痕迹。不过那场宴会上的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当然,除了我和Lily。可是我在起火后才赶到,Lily又受了蛮重的伤,都不存在故意放火的嫌疑。于是我们这帮人便毫发未损地回国等消息去了。当然,除了那七个人。

    大火连烧了两天才完全熄灭,让那本来就灰秃秃的大山完全荒废了。而浇灭后的滚滚浓烟又飘了一整天,像下了雾霾似的,朦朦胧胧,刺鼻呛人。使我站在城堡门口的时候都熏得睁不开眼。警察说已经确定了五具尸体的身份,但是另外两个人却离奇地消失了,连片灰都没有的消失了。至于那五具尸体,已经全被烧成了黑灰,焦烂,独有唐婉的尸体离奇的完整,只不过是被烧烂了些皮肤而已。因次我不禁暗暗骂道:真是贱人有贱福。

    不过唯一幸运的是,那两具尸体正是Eddie与Eddie母亲的。所以我常常安慰自己他们可能已经逃出去了。但即使是这样,我们仍然知道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理由罢了。所以“他们已经死了”的这个概念从始至终都是我们每个人心里最终的结果。可我仍然偶尔的抱有他们仍旧活着的希望与信念。毕竟悲伤不是永久的定局。一切总会好的。

    说起Eddie的消失,其实让我们悲伤了很久。尽管平日里我们对他总是进行嘲讽和羞辱。但我们依然并不像嘴上说的那么厌恶他。他就像是那苦涩咖啡里仅有的香甜,让我们三个人还不至于四分五裂。即使我知道那不可能。可是我仍然无法确定这种悲伤到底是好朋友逝世了的惆怅与哀绝,还是死了条狗后,心脏上短暂的隐隐作痛。

    不过Eddie这个人其实也蛮有才华的。虽然他说英语说的就犹如在讲一种新的语言似的,但是他的英语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我很深刻的记得在五年级的一次期中考试里,英语老师特别做作的把Eddie那张工整而又干净的满分考试卷装了个相框,大大方方地挂在了班级的墙上。又借此喋喋不休地表扬了Eddie整整一节课。但这也不是局限的。他的总体成绩也都是这个水平。不过悲哀的是他也只能当个哑巴,所谓的书呆子了。但即使如此,这也让我特别感动:一个把LV念成爱路威,把Hello以东北口音说成哈喽的人,讲的最正宗最顺的英语竟然是他最好的朋友的名字—Noble,Anne,Lily。估计这个世界上除了Eddie以外,也就没有别人能够如此长情了吧。

    当然,这只不过是他横溢才华中的一隅罢了。

    而在我们四个人如此漫长的友谊岁月里,Eddie其实是我们几个人中最幸运的一个,也是最可怜的一个。当然,到现在为止是这样的。我们四个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是小学三年级。先是Lily与Anne结识,后来她和我做了同桌才与我交成好朋友的。而我也是通过Anne认识的Lily。至于Eddie,我记不清了,貌似是Anne带进来我们这个小圈子里的。对于他三年级前的印象,我似乎只有两个:一个是傻到听不懂人话,另一个则是永远都在效仿着我。

    三年级以前只要有人和他讲话,他就一定是答非所问。比如我和他说“谁谁谁真是个贱货”的时候,他十有**会回答什么“咱们出去玩吧”、“这是我爸给我买的压缩饼干,老好吃了,你尝尝”、“当当当当当”、“吧啦啦能量!变身!”什么的言语,惹得我不少白眼。后来我干脆不再同他讲话了,反正说了以后也和个哑巴没什么区别。至于效仿我这件事也是我后来才发现的。他什么时候开始模仿我的我是算不出来了,但他模仿的痕迹却越来越明显。我们四个刚在一起时,他就经常模仿我走路和做事。后来大了些,大到他会讲人话的时候才开始模仿我的性格和喜好什么的。所以Lily经常玩笑地指责我,说是我把他带的像个女人一样。这我承认,不过现在我真心好了不少,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唧唧歪歪的活着。不过也确实如

    此,因为他把我模仿的完全是七扭八歪。比如我在朋友圈里晒生活而让众人嫉妒地谴责炫富的时候,这周周末他就会去长春周边某个廉价的别墅区里进行别墅区一日游。或者是把十几年前的一款奢侈品包拿出来晒,但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款。可是最让我作呕与唾弃的并不完全是这个,重点在于他的配文。比如说他在晒别墅的时候说:“昨天去看了净月的墅王!独栋别墅、电梯别墅、联排别墅、叠加别墅…500多栋别墅!!!价格从379万到4400万!!!去看了样板间,真不想回来了!连装修都300多万!!!我的妈呀!!!你们一个个的能买得起吗???我他妈的都买不起!”。而当他晒包的时候则又得意洋洋的说:“这是我妈新给我买的Dior戴妃包,怎么样?好看吧!我告诉你们这帮土鳖!你们他妈的都买不起!老多钱了!!”虽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他每句话都要加一个他妈的,但是看了他的朋友圈无论如何都让人有一种村妇进城的即使感。

    当然,这些都不算得上很有代表性的事情,都不过是我突然想到的罢了。而在他神经病一般的生活里,这些仅仅可以算作凤毛麟角。所以我特别替他庆幸:他竟然没被抓进精神病院里呆上的一辈子。

    可三年级时他似乎得了一场大病,的确一年都没来。但在后来聊天时我才了解到,他得了心脏病,并且做了心脏支架。当时我们三个人都深信不疑,因为他真的不敢做什么大动作,老师也不让他做任何剧烈活动。他甚至还给我们看了他插入支架时的疤痕。可是尽管如此,他依旧活了这么多年,活蹦乱跳,嘻嘻哈哈的活着。有一次他甚至跑了全市运动会五百米的冠军。所以从这里看上去,似乎那一年里倒出了别的事情。

    不过他回来后倒是会与我们进行正常交流了。但这种状况在刚开始我们并不习惯。因为他的形象就像是放在我们心里的一座精巧雕塑,似乎改都改不了。但幸好他依旧没改他那猴子精一般的欢脱模样,才让我们得以适应。

    再后来,他就走出了我们这个小圈子,和其他女生做了同桌,也就和谁混了。不过也逐渐固定了几个女生,可想而这那都是些臭味相同的人。尤其是和Eddie关系最好的那个女生。她是我们三人最厌恶的一个,又矫情,又无知,目光狭隘,肥胖庸俗,喜欢多管闲事,又爱惹事生非。有一次,我看见她和一帮女生玩游戏,结果自己摔倒了,却把每个人都骂了一遍,非说是那些人欺负她。那副德行就好像腿不是被摔破出了血,而是被人截肢了。还有一次,我在长春郊外的一栋八百平方米的别墅里开Party。别墅外面有一大片草地。当时我请了班中所有人都来了,结果那女的刚一进门就指着我家的草坪,发着嗲音说:“哇塞!草原耶!”这都不算什么,最过分的是她特别喜欢疯闹,每天像个智障一样的疯笑。让我们作呕。这依旧不过是冰山一角。但我实在不忍心在这里继续把这些东西说下去了。

    除了她,Eddie还勾结了几个一样的女生,而且个头都到他的肩膀。每次看见他们一起出去玩时,那画面感总让我想要称呼他们“中年妇女长春旅游团”的冲动。

    五年级的一次开学考试,我们俩在一个考场。所以他特意和我挨在一起,以至于还没进门,光是“咱们到时候一定要坐在一起”这句话就起码说了五十多遍了。要不是我仔细听,我还以为他在念经祈福呢。但这也不是漫无目的的。除了我们两人互相抄袭互相对答案以外,也应该是想重新挤进来吧。

    这个想法的确灵验了。于是他就如此自投罗网到了我们的战场上了。不过那已是胜负分明的战尾。

    他不在的那几年,是我们三人内战最为水深火热的时候。要不是曾经的情份和依赖支撑着,我们估计早就在外人眼里破裂,甚至是连活都活不下来。但正因为那几年的磨砺和杀戮,让我得到了本不属于我的东西。所以我也很感谢她们,即使现在活的悲哀与麻木。可这也怨不得谁,我犯贱的,我自找的,我选择的,也只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把含在嘴里的这一把针咽下去。母亲给了我生命,父亲给了我金山,Anne给了我盾牌和利剑,Lily给了我一双能看清这个世界的眼睛。

    但大多数时我也很不想提起。

    但我忘不了。

    那就像是别人剁下去了你的一根手指,愈合后也是天差地别。而你又不能不看见,所以才会不能不心疼。那是一种缺陷。像是一个被人故意戳破了的洞,于是什么脏东西都涌泻了进来。是物则排,是水则染,接着苟活至今。

    所以我很庆幸Eddie没在,不然的话只有两个结果,一个就是是被我们几个害死另一个就是会成为我们三人最强劲的对手。不过强不强劲我还是有些顾虑的,但是那些复仇类的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比如穷酸傻的女主人公被人算计**毁一生之后,突然崛起成神之类的。

    所以Eddie是灰色的。

    但并非无邪。

    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那黑暗更深处里藏匿着的,是一具又一具恶臭腐烂的尸体。只不过我不说,装作不知道,也就和消灾没什么区别了。所以与其说我苟活,倒不如说那是Anne和Eddie,先是飞蛾扑火,又是木偶做戏,最后被别人架着把刀在脖子上过日子,继续没年没月的苟延残喘下去了。

    回国后,我帮着她们两人给她们的父母办了后事与其他的手续。Lily倒还好,Anne则像是得了抑郁症似的,脸色阴沉的吓人,也不和谁讲话,仿佛是具丧失,让灵魂与那场山火一起灰飞烟灭了。相比起来,Lily的表现仿佛只不过是前几天死了两条鱼一样,甚至还保持着一种常人旅游归来时容光焕发的模样。但这也说得通。

    两人父母过世,肯定是由她们的亲戚抚养。但如今的两人就犹如两种瘟疫似的,让人们推来推去,即使有七大姑八大姨,也没有一个愿意沾上边的。后来法院判定时,他们甚至走后门,花重金让法院判给了Anne的二姨。当然,这都是Anne家的事情。Lily家里当时也就只有她的舅舅和舅妈,以及她的奶奶了。但是她舅舅是上海某个银行的行长。但即使他们还比较富足,可长期在上海生活,加上装聋作哑找关系,最后抚养权还是落到了她祖母手里了。

    可那两人也是不情不愿的,拖拉了好久也没过来,每次打电话催她们都有借口。今天她二舅死了,明天她三侄女又结婚了,后天她曾孙子又出生了。总之什么理由都有,有一次两个人都说她儿媳妇自杀了。这种事Anne她二姨说出来还有点可信,但是Lily她奶奶说出来的时候我立刻就忍不了了。她一共就一个儿子,还早就死了,另一个儿子是她私生子还是怎么的。所以Ben把她们俩接回来后,她们俩就直接搬到一起住了,三天两头换到彼此的家里住。但为了方便些,就干脆一起住进了Lily家里,空下一栋房子。毕竟Lily精神还是正常的。而我则忙着给他们办后事和尾事,以及给公司摆平媒体什么的。但我依然不常去Lily那里,因为每次给Lily打电话时她都说Anne的情绪还是很压抑,而我则总是感觉只要有Lily在就好了,她应该能缓解缓解Anne的痛楚。但我也不能就这样无动于衷。我隔三差五地就去给Lily送钱,每天都会打电话问一问情况,虽然都是秘密进行的,不过也能让她们两人在物质上富足些。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开学前两周的周一凌晨,她突然给我打电话说Anne最近好了不少,让我明天去看看她。这让我顿时兴奋了起来,再也睡不着了。

    我裹着Fendi红黑拼色羊毛大衣,戴着Burberry墨镜,拎着些水果和一块巨大的哈根达斯的蛋糕走进Lily和Anne住的小区。那时是早上八点。

    Lily家的小区其实并不能说是小区,那只是挤在小巷两旁的稀疏楼房罢了。类似于某个小区的附属区似的地方,没有正门,连后门都没有,只有一个比我家卫生间门都要小的生锈铁门,以及许多个或大或小的洞。要不是我亲眼所见,那洞我真不知道是人用的。长春冬末的地面上全是些被融雪剂溶化后又被人踩来踩去的黑色稀泥。有的干脆化成了黑水,而有的则结成了冰。但幸好有人会去专门打扫清理出来一条大道。但Lily家的小区地面真是我前所未见的,黑白交错成了一片,深深浅浅,找不到路。满地都是散发着腥味的雪泥,要不是我有自制力,我早就吐了个翻江倒海。

    小区里几乎空无一人,只是偶尔能看见瑟缩在臃肿羽绒服里的老人们在慢悠悠的散步。寒风一吹,背后又是一阵阴凉,我很怀疑这里以前是不是个坟地。不过这种处于长春中下部的廉价房子,也难免冷清。长春中心的房子贵,新开发区和边界的房子更贵。唯有两者之间的这块地方最为便宜。也就是Lily家。听说十年前,这里是乡下。

    Lily家的那栋单元楼的门是坏的。那时我刚想按门铃让Lily下来给我开门,就不小心被我推开了。于是我只好翻了个白眼就走了进去。这栋楼本是狭窄的,却每走一步都有回声,像是行于空旷的山谷。楼的墙壁和楼梯都保持着水泥的灰黑色,有几处甚至露出了红色的墙砖。上面红红绿绿的挤满了小广告,有的是贴在上面,有的是印在上面,更有直接写在上面的,显得特别破落。台阶又窄又高,让人走起来小心翼翼,不敢快步。于是走廊里就只剩下我停顿有序的脚步声在回环旋绕了。本来这一切还能让我勉强忍住,但充斥了整个走廊的恶臭却还是让我不禁干呕了几下。那是种无法形容的味道,油腻,潮湿,酸涩,闷臭,混杂在一起。我甚至连呼吸都不敢了。

    我尽情地翻着白眼,向上帝充分抒发了我的不满。

    伴随着这一路犹如西天取经般的折磨,我最终还是走到了Lily家的门口。我挽起袖子,刚想要敲门,却又犹豫了下。然后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从我背着的LV棕色男士老花挎包里拿出了一副Armani黑色羊皮手套,戴在手上,再次提起东西,敲了敲门。

    “谁啊?”Lily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虽然这么问着,但依然在我回复前给我打开了门,上下看了看我,接过了东西,又冲我微笑道:“怎么来这么早,想我们啊?”

    “你说是就是吧。”我进屋脱了鞋,换上Lily给我准备的手工拖鞋。抬头时Lily正蹲在地上翻看着我的袋子。只见她穿着一条又肥又大的牛仔裤,上身穿了一件白色针织衫,披散着头发,看起来真是和我爸生日会上的那个Lily判若两人。我愣了几秒,然后又说道:“今天是清明节吗?我头一次看见你穿的这么朴素。”

    “你他妈的就不能积点口德?”Lily笑着骂道。

    我完全没有理会她,我行我素的问道:“Anne呢?”

    “应该是在她房间里看书呢,你去找一下吧。”Lily提起了东西,向茶几那边走去,边说着,“你买这些来干什么,我们又不缺钱,想要吃就自己买了。”

    “我当然知道你们什么也不缺,但我总不能空手而来。在巴黎的时候,Eddie住院咱们俩还给他买了水果呢,虽然他什么也没吃,我和你讲,他……”我这才想起Eddie去世了的事,这才欲言又止。还好气氛并不那么尴尬。Lily也明白了我的顾虑,便很自然地将袋子彻底放下,索性从某个袋子里摸出了几个车厘子,吃了起来。然后也向我递来了一个,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说道:“你是怎么在冬天买到车厘子的?还这么甜这么大。你尝尝。”

    我看着她几秒,又看了看车厘子,接了过来,放进嘴里,硬生生的咀嚼着,随口说道:“先别放那儿,把那盒车厘子给我,我给Anne拿去。”

    Lily望着我也愣了几秒,才“噢噢噢”的答应着,递给我一盒车厘子。我刚接手,正要去屋里,就看见Anne裹着DICKFAYE的黑灰拼色皮草大衣,扎着马尾,戴着Prada的黑框近视镜,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拉长着声音说道:“Noble,你终于来了,怎么这么早?”

    “没吃早饭吧,我买了块蛋糕,过来吃点吧。”我笑着望向Anne,朝她招招手,示意过来坐。Lily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溜走的,只见她现在正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是三杯水。她将盘子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到了Anne身旁。我将盒子与袋子一一打开,推到两人面前,环顾了下四周。

    Lily的家里也是破落。房子一共也就七十平米都是多说了,东西放置的杂乱无章,地上又堆满了各种纸箱,时而还会瞧见一两件揉捏成一团的衣服扔在地上,不仅脏乱,更加显得拥挤不堪。屋里的光线很暗,二月份八点钟的长春本应是阳光明媚了,但此刻却像是破晓和黄昏。暴露的水管交错着横在墙上,水管表面更有稀薄的一层灰色粉末。也许是漏风,也许是没有暖气,房间里格外的冷,与门外相比,门内也没好到哪里去。怪不得Anne穿了这么多。不过Lily看起来倒是很耐寒。即使这间房子这么糟糕,但还好没什么异味,不然的话就和楼道里没什么区别了。可当我想起Lily的母亲是长春某银行的部门经理,父亲是吉林大学的政治科目老师,两人收入加起来,对于常人来讲也应该算是多的了。可眼前这栋房子,不知是物是人非的缘故,还是另有内涵。于是我不禁问道:“我又不是没给你们钱,你们怎么也不好好布置,收拾一下。难道你们这么长时间就住在这个地方?”

    “不然呢?”Anne垂着眼皮说道。

    “你们应该早和我讲。我上次生日,我妈给了我两栋别墅。我很早就让人装修好了。我先借你们一套,再找两三个菲佣去你们那里帮忙。你们要是想,我明天就让人给你们搬过去。但如果你们想要,给你们也无妨。这样咱们三个以后还能离的近一些。住在这地方也是受罪,干脆租出去,卖出去得了。”我说。

    “好啊好啊!今天下午就搬去吧!”Anne的模样特别兴奋,“诶你说我们家那栋房子能租出去多少钱?我和你讲,我和Lily早就想搬过去住了!你说是吧,Lily?”

    “是个屁。”Lily的神情突然黯然了下来。只见她又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百香果,扒开了皮,吸允了口瓤,像是若无其事的样子,“要搬你自己搬过去,这毕竟是我爸妈的房子。”

    为了避免尴尬,我只好立刻接话道:“没事,那你先住着,想搬过来再给我打电话。不过要尽快,下周我就要忙起来了。”

    “咱们的事已经到了尾,你还要忙什么?”Anne拿出了一个蛇果,擦了擦,咬下去一大口,边嚼着边口齿不清的问道。

    但还没等我回答,Lily便先抢了过去:“他能忙什么?不就是他爸公司里的事和一些小项目嘛。”

    “巴黎的事你们忘的还真干净。我现在是Rom的时尚形象顾问,当然要忙工作了。”我端正了坐姿,摆出我一贯的那副高傲姿态。

    Anne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笑容收都收不住,刚想尖叫,却被一旁的Lily的平淡声音给打断了:“说实话,我真的想不通你为什么会愿意屈下做这种职业。”

    “这也是为了公司的大局考虑。这位分听起来好像很落魄,但实际上我的所掌控的实权很大。而且我是扭动全局的人物。只要我爸那边让我办些什么事,做些什么,想要达到什么目的,日子久了,还不仅仅是我舌头的事?况且我这个年龄,就算犯了罪也无济于事。不仅法律上我不用负刑事责任,而且我还有我爸呢。”我得意洋洋的说着。

    Anne朝着我身旁靠了靠,妖娆的向我眨着眼睛,娇声娇气地说道:“那你什么时候去呀?”

    “Anne你要是再用这种口吻跟我讲话,我就立刻报警把你抓起来,说你恐吓我。”我虽然嘴上这么骂着,但顿了顿以后还是坐直了身子继续地说:“大下周四他要去参加DickFaye的春季时装周,所以我下周一早上十点半要过去一趟。”

    “那就带我一起吧!”Anne立刻坐了起来,满面春风。我看着她,点了点头。这也是在帮她排忧解难,算是积德了。如我所愿,Anne于是就开始陷入了她的疯狂尖叫里去了。可Lily听了以后却用着她那双冷峻的眼神瞟了我们几眼,接着又不说话了。

    她叹了口气,站起来,向下拽平了衣服,将散在眼前的头发用手梳齐,撇在身后,向屋里走去。Anne见了收敛了些,但还是遮不住满脸残留的笑意,嘻嘻哈哈的问道:“你去哪儿啊?”

    Lily转过身来,溢满了笑,平静说了一句就又转了过去:“收拾下东西。”

    “你可算是想通了!”Anne用着一种“太好了,你终于答应我了”的欣慰语气说着。

    “那我也先回去了。”我也站了起来,束紧大衣,背上挎包,变向门口走边说,“你们快点收拾一下,把你们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我去让人过来帮你们搬,顺便接过来。”

    “那你去忙吧。”Anne跟着我把我送到门口。

    打开门,我站住,看着Anne最后嘱咐道:“马上开学了,登校前咱们四个,哦不是,咱们三个再去聚一趟。我前几天发现了一个很棒的澳大利亚餐厅,到时候发给你地址。不过反正你们都要过来了,这事也不着急。”

    “我知道了。”Anne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蛋糕别忘了吃了,那毕竟是我这么早去买的。你一会儿收拾的时候也顺便挑一下下周一穿的衣服。但你如果穿Lily的衣服去,我一定装作不认识你。”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Lily她…”Anne刚想说下去,却被Lily的一声尖叫给打断了,她先是望了望Lily房间,然后又装作不经意的将我推出门外,边说着,“拜拜,你走吧,我去看Lily。”

    “那我就先走了,拜拜。”我的话刚刚说完,她就将门重重扣上,夹断了我的尾音和Lily的尖叫。我呆滞的望着那门许久,转身离开了。

    跨出楼房大门时,我顺便就将戴在手上的手套摘下并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融化了的雪在我的鞋子下哗啦哗啦的响,再次伴着那股腥臭侵入鼻腔。我最后抬头望向了她们家的那扇窗,只见Lily正站在那里,开着窗户,将头伸向窗外,面无表情的望着我,不禁使自己打了个冷颤。她的脸格外苍白,却还带着丝丝缕缕的铁青。在同样煞白的天空的映衬下,没有血色,像是一具雕塑。她垂着眼皮,目光无神,望着我。

    “快关上窗户吧,不冷吗?对了,你刚才怎么了?”我喊着。

    “没事。”

    “那我先走了。”我招招手。

    “走吧,把手套戴上。不冷吗。”

    “不了,外面暖了许多。”我又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