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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时光不知是如何的飞速。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里,每分每刻地模糊,然后迅速消失。再芬芳美丽的花朵,也躲不过岁月的摧残让她凋零;再绚烂缤纷的烟火,也会在时光中变成刹那间的形式;再精致漫长的友谊,也不免随着年华而褪色萧疏。

    但是,我坚信着,我们会记着对方很久。虽然在年迈时会记忆衰退,记不起来往事的种种美丽。虽然可能在工作后,看到某张照片想起她们,简简单单地感叹一句“啊,原来Anne与Lily是我以前的朋友啊,当时我们关系还不错呢,呵呵,突然还有些怀念。”但是,即便如此,我也相信,我们起码在对方的心里,留恋很久。

    可是,你能想到吗?陈颖也住进了我的心房,和Anne,Lily,Eddie一起。

    敲了敲父亲的房门,然后走进屋里,看见父亲正在吃我前几天给他买的维生素。我坐在了他桌子前面的椅子上,对父亲说:“爸,我问你个事情。”

    父亲拧上瓶盖,笑了笑:“怎么了?”

    我把照片放在桌子上:“给我讲讲好吗?咱家和陈铭家有什么故事?”

    父亲定了神,一时间不说话。脸僵的很,又蒙上了层灰色。而那副面孔则犹如听到了死讯一样。格外诡异。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往日里淡然的神情,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你从哪里找到的?咱家和他没关系,他只是我以前的朋友而已。”父亲把照片扔进了抽屉里然后锁上,装作又开始认真工作的样子,却还是漫不经心,看似随意地加了句,“你听到了些什么?”

    “我确实听到了点什么。陈颖和我说他妈是因为咱们家而自杀了的。”

    “你又怎么会知道陈颖?”

    “因为我们是同学。”

    “哦。没关系。”父亲再次凝固了一会儿说道。不过我很担心,以他这副态度,也许明天陈颖就不会再在长春出现了。

    “不行,你一定要告诉我来龙去脉!要不然我一辈子都对陈颖过意不去!”

    “唉……你为什么就非要这样呢?”

    “说吧,我听着呢。”

    “好吧。既然你已经差不多都知道了,我也瞒不长了。其实那一年,我和陈铭是很好的朋友。”父亲在我的逼迫下,最终还是把真相告诉了我。

    父亲与陈铭是发小,与宁希是青梅竹马。小时候,他们就有着令人羡慕的友谊,总是让人误以为情侣和兄弟。十五年过去后,三人都是26岁,都是最美好的年龄。并且也都已经结婚了。

    宁希与陈铭在一起了。而父亲是和在纽约一所美术学院毕业的学习绘画专业的母亲结婚了。

    两家结婚后的生活都很幸福,在六年之内两家的孩子都已经三岁了,那就是我和陈颖。

    可是,世界终是不公平的。

    2003年初,宁希经常勾引父亲,总是穿着暴露,再加上她精致可人的小脸,让父亲禁不住诱惑。于是两人经常偷偷散步,约会,看电影。

    直到那一天,事情忽然就逆转了。又是一个夜晚,父亲与宁希在公园里散步。可是我的母亲荷黎正巧刚刚下班回家路过那里,正巧就在那一刹停下来转过头,正巧就在那一瞬看到这幕。母亲随后立即从公园正门跑了进去,迅速找到父亲和宁希,大喊住了两个人,跑上前面干脆利落地狠狠地甩了宁希一巴掌,然后简单又充满讽刺地说了一句:“你丫就是无脸怪和狐狸精的结合体!真他妈恶心!”然后就快速走开了。

    父亲懵住了,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他还算清醒,在大约五秒钟以后就喊着“荷黎”追了过去。

    而宁希只能顶着接近崩溃的心情与一直垂地的眼泪慢慢回到家里。可不幸的是,回到家里陈铭就叫宁希来他书房与他谈讨一些事。

    “宁希,你最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陈铭正在拿着笔写字,没有抬头看宁希。

    “加班。”宁希面无表情,虽然擦干了泪水,但眼睛依旧充斥着红血丝。她怕陈铭看见,于是低着头故作疲惫的模样,那双垂落的眼皮果然遮住了不少哭泣的痕迹。她清了清嗓,又说道,“我先去睡觉了,你也早点。”

    宁希虽然这么说,但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

    陈铭停了下来,终于抬眼看了看宁希,但又马上地下了头:“别再装了,我都知道你的事。”

    宁希再次勉强装出一副十分平静的模样,稳住声音:“什么事?我的什么事?”

    “你做别人小三的事。”

    “亲爱的,怎么可能呢?别和我开玩笑了。”

    “别狡辩了!我都看到好几次了!这就是一个赤裸裸的,摆在眼前的事实!”陈铭抬起了头,把笔往桌子上一甩,瞪大眼睛看着对面平静如水的宁希,高声吼道。

    可宁希并不是永远一副平静模样。她见到掩饰不住,便干脆架起了胳膊,也抬起了头,用那双兔子般鲜红的双眼对峙着陈铭,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对,我就是出轨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陈铭愣了下,然后经历了一番挣扎,最后强行平静下来,吸了口气:“我想说,咱们离婚吧。孩子归我。”

    03年,非典在全国蔓延开来。

    宁希在不久后就感染了非典。听邻居说,她整日整日不出屋,经常能听到屋里剧烈的咳嗽声与呕吐声。老公和孩子都不在家,再加上父亲从那次后就没和她联络见面,宁希自己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活了一个星期。

    宁希得非典的第二个星期。大约周三,父亲接到了宁希的电话。

    “喂,你好”

    “我是宁希。”

    “怎么是你?我听说你离婚了。不过我们可是过的很好。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们,谢谢了。”

    “我求求你来看看我吧。”

    “不可以。”

    电话另一边沉默了许久,才绷出一句话:“好吧对不起。我知道是我的错误。不怪你。再见。”

    但谁都没有料到,那声再见,却变成了永远的诀别。

    救护车的灯光照亮了长春的上空。一阵阵的鸣笛声刺痛着父亲的心脏。从红木衣柜里扯下一件红褐色大衣披在肩上,带上一次性的口罩和手套,飞奔到医院。

    父亲在手术室旁守了一个夜晚。但是结果很糟糕,宁希就这样去世了。死因是全身重要器官破裂,部分骨头被摔断。还有,法医在宁希体内里发现含有许多安眠药与定神剂的成分,加上非典的痛苦折磨,大致推断宁希是因为忧郁症跳楼自杀而死亡的。

    中午的太阳散发出一股淡黄色的光,在碧蓝的空中过渡开来。我开心的与陈颖说说笑笑的模样被Anne那三个人看见了。

    “你们……”Eddie愣愣地指了指我们。

    “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们,”我挪了挪身子,“这是陈颖,你们都认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重点是,我和她谈了谈,她其实蛮可怜的。迫不得已而做那些事情。你们也知道我的性格。细节的话,我以后和你们慢慢说。”

    几个人听后似乎没那么惊讶,也没有气急败坏的反驳。只是互相看看,格外奇怪。但无论怎样,最后他们依旧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对不起。”陈颖抬头看了看Anne和Lily。

    “既然Noble这么说,”Lily凑到了我的身边,“我们也就只好试着尝试下吧。”

    我转身在MCM背包里翻来翻去,拿出四张皮革请柬分别发给四个人,甩了甩手说:“十一月十二日我生日记得吧,晚上六点半在厨房制造吃饭,七点准时齐菜。我刚订完包房,这几天要精心筹备了,有什么宝贵意见要给我提哦!”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个消息宛如俄罗斯核弹般在几个人的心里炸开,因为我接二连三地对他们提出了各种匪夷所思的要求。

    “你们都别穿长礼服来,要不然你们就会像唐婉一样摔进我的蛋糕里!这会要是摔倒,那可不只是头了!不过坏人有恶报,唐婉那是应该!”

    “我的生日礼物起码过百,几十元的地摊货我们要坚决抵制!还有,谁要再送我白玫瑰或者黄菊花的话,我就等你们过生日时给你们烧纸焚香!你们干脆找个道士给我超度亡灵好了!”

    “你们几个别再在餐厅里大声喧哗了,上次生日会和你们去吃泰国料理时,你们发出的噪音简直堪比拿着扩大10000倍的扩音器发出的声音!我都多少次这么怀疑你们身上的某个部位里藏了这种东西!”

    “都穿的得体些,别再穿什么粉碎花衬衫,橘黄色运动服。我并不苛求你们可以穿PRADA,hermès,CHANEL,MQ,Valentino。但你们总要穿的好看点儿吧!难道我以前送给你们的那些LV,GUCCI,巴宝莉,阿玛尼你们都把它们当厕所纸扔掉了?”

    “Eddie,你应该分清刀叉的拿法了!一般来说是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别再向服务员要筷子了,那儿真没有!切记,我们吃的是法国料理,不是东方饺子王!”

    “尽量穿矮跟高跟鞋。上次Anne就非要逞强穿了个13㎝的高跟鞋,结果刚进门的时候竟然被一张掉在地上的纸片给绊倒了!”

    “都在脸上化点妆吧!一个女生素颜出去你们难道不觉得丢人吗?不过提醒一下,别化浓妆。除了Lily以外的人,你们的化妆技术真让我担忧那看上去会让人误解成如花的亲戚什么的。”

    当然,我不仅会对他们几个提出那些可以让他们跪下来求我放过他们的要求,还有就是和我生日宴息息相关的所有人。周六一大早我就穿着SaintLaurent风衣跑去阿玛尼专柜准备我生日会上的衣服。

    “帮我看看我适合穿哪件?我生日会上穿。”

    “好的。”

    于是,在下面的一个小时里,我开始对侍者进行了各种各样但百变不理其中的折磨。

    “先生您看这套冬季新款如何?”

    “这套喜气洋洋的拼色大衣是什么意思?我请你先分清过生日和结婚的区别。”

    “那这款嘞?”

    “为什么要选皮衣?这么来说我干脆不穿衣服去好了,原色皮衣多棒啊!”

    “这款很适合您。”

    “我长得很老吗?你不觉得我穿着土黄色的棉衣很LOW吗?以你的审美观,凤姐都可以变成超级名模了!”

    “呐,这双鞋子很棒哦!您穿穿试一下。”

    “你指着这双三寸金莲干嘛?”

    在侍者给我介绍了全部的卖品后,我却最终只买了一条黑色的领带。在扬长而去时,我似乎听见了那个侍者在我身后翻白眼与祖咒的声音。要不是有法律的保护,恐怕我就要血洗阿玛尼了。

    回到家里后,就看见母亲穿着DonnaKaran白色连身裙,握着法国娇兰小黑裙舞动香水巴黎派对限量版往身上撒。然后拿起了RogerVivier拼色手拿包,走到门口一边穿着WhatFor长筒靴,一边和我说:“刚才Lily打电话过来说明天学校装修放假的时候她要去上海玩,今天下午一点半的飞机。让你去送送她。我现在要去参加你爸公司的一个会议,没工夫送你,你随便找一个会开车的男佣开你爸新买的车送你去吧,车钥匙在你爸桌子上。”

    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心脏好像被捅了一刀似的。但我很快又恢复了清醒。便快速跑去佣人的休息室里询问了下,扯着一名男佣拎着钥匙飞奔到车库里面。

    十一点。

    雨水拍在车玻璃上,留下一道道痕迹。我催促着:“开快点儿。”

    车子停在飞机场的门厅前,我踩着DiorHomme鞋子飞速跑进大厅里。站在那里向四面八方望去,都没有看到Lily的身影。

    突然,Lily荧光黄的外套刺进我的眼球。她自己一人从一间书店里出来,手里来回翻着一本书。虽然有文字的洗礼,但她的脸上依旧满是淡漠的神情,犹如一具精致的空躯壳。

    宛若看到耀眼的珠宝般兴奋地举手向Lily挥了挥。可Lily却没看见。

    我只好大步迈向Lily和她打招呼。

    “嗯?你来了?”Lily的眼神中明亮了起来,但是语气却十分冷淡。

    “来送你上飞机。”

    “呵呵,谢谢哦。”

    “额,内个,那你现在走了,是不是就不能来我的生日会了?”

    “嗯……对不起啊。”

    “没事儿,你去好好玩吧!记得给我带礼物。”

    “好。那我先走了。”

    “这么快?”

    “嗯,不能陪你太久了。”

    “好吧……那我也走了。”

    “再见。”

    简单的几句话,但让我感觉到我与Lily的距离似乎遥远了。好似站在两个不同的星球的人,遥望着对方的脸孔,却不能互相接近。

    有时想明白了,其实并不是非要出去吃饭游玩才叫快乐,并不是非要在市中心的繁华地段逛街购物才叫美好,并不是经历过风花雪月的故事才叫难忘。只要能并排散散步,走一走,即使彼此沉默不语,我也会感觉到那份友谊。所以,我不苛求Lily可以来参加我的生日会,不苛求她可以送我什么贵重的礼物,只要我们还是好朋友,那份真诚才是她给予我最大的礼品。毕竟经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雨在哭泣,风在叹息。

    呵呵,你真的会相信我的这段话吗?

    别少女情怀了,现实些吧,我们谁不是为了利益而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