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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壁画

    潘旻见莫陵只有一个人回来,不由奇怪地问道:“卢主编哪去了?”

    郭明义瞪了他一眼:“闭嘴,留在这里看着大家。”说完,迎上前去对莫陵道:“别太感伤,那毕竟是对他好。我们赶紧过去看看这爆炸是怎么回事吧。”

    莫陵无声地点点头,跟着郭明义向传出爆炸声响的地点走去,好一会儿,才开声说道:“是因为他我才觉得为这天下苍生牺牲并不是虚妄……”寥寥十几个字,语音已开始再度哽咽。

    郭明义头也没回,安静地道:“我知道。”

    莫陵强忍悲怆:“是因为他我才跨越心魔懂得光明纯粹的真谛……”

    “我知道。”

    “我不后悔来到这个校园,我不后悔当上这校报的社长,我要把校报永远地在这所学校里面流传下去……”

    “我知道。”

    莫陵的发梢在微风中柔和地飞扬,他的脸上绽开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尽管那里仍然包含着失去挚友的悲伤,可已是这肃杀中最绝美的一幕:“……谢谢。”

    等到郭明义和莫陵到达爆炸地点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由吃了一惊。

    地底上出现了一个纵深达到数十米,半径长达五米的巨坑,泥土和砖石被粗暴地掀开,凌乱地抛溅在周围。

    郭明义诧异道:“这到底是什么造成的?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威力?难道是事先有人放置了炸弹?”

    莫陵环顾四周道:“应该是非自然力量造成的,如果是炸弹,那么这里周围的植物也会受到波及。可是这附近的草坪明显没有倾斜和烧焦的痕迹。”

    郭明义目视莫陵:“下去看看?”

    “好。”莫陵爽快地一跃而下,郭明义忙跟了上去。

    巨坑远比想象中的深,要不是郭明义和莫陵都用了轻功,只怕已双腿折断。莫陵一落到地上,已经讶然出声:“这下面是平的。”

    郭明义低头一看,果然,巨坑底部非常平整,上面连一块凹凸都没有,不仅如此,四周围的石壁也光洁异常,有的甚至亮得能照出模糊的人影。

    郭明义脸色一变:“这是人为开凿好的。没想到在校园下面居然还埋藏有这么一个大洞。”

    莫陵突然跑到一块石壁面前细细打量,郭明义笑道:“你在干吗?对镜自怜还是孤芳自赏?”

    莫陵细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灰暗的石壁,喃喃道:“不……这上面有东西。”

    七道绚彩的光芒夺目而起,将这大洞周围照得流光溢彩,璀璨晶莹,竟是郭明义怀中一直揣着的七色舍利自行飞起,环绕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状,静静地悬浮半空。

    郭明义目光一凛:“果然这里有问题,居然惊动了它们。”

    再回头看时,二人都吃了一惊,哪里是什么光滑如镜的石壁,上面竟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只是因为年月久远,色彩几乎都剥落了,在昏暗的环境下难以辨认。

    二人忙凑前就着舍利光芒细看,只见上面画着一座古代的城市,人群熙熙攘攘,买卖谈价,喝茶评书,众生百态都一一呈现,乍一看去,似乎有点象清明上河图。

    再一细看,就会发现这幅画隐含着令人极度不舒服的感觉,每个人的脸上不但没有恬淡适意的悠闲,平和近人的谦卑,相反一个个皱眉拧眼,歪嘴邪脸,尽皆是仇大苦深的模样,仿佛每个人都欠了自己上百万的银两。

    在人群之中,有数处升起浓密的黑烟,有一处恰好处于集市的正中央,与整幅画面形成强烈的不协调感。黑烟下并无生火焚烧的迹象,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郭明义惊疑不定地道:“这到底是什么壁画?怎么看上去诡异得让人有点后背发凉?”

    莫陵呆呆地看着,半晌幽幽地道:“我知道这幅画到底是想传递什么信息了。你看,这个妇女站在这里,她的容颜已经衰老,看着旁边正当年华的姑娘们说笑着挑选胭脂,脸上浮现出的是**裸的嫉妒;还有这里的这个男子,看着榜单上没有自己的名字,一副失落的神情中饱含着对中举他人强烈的仇恨;坐在茶楼里的这个老人,一脸忧心忡忡,身体仿佛还在不停地颤抖。天啊,这幅壁画的作者手艺简直巧夺天工,出神入化,怎么能刻画得这么逼真,就好像这些人在你面前活了一样。”

    郭明义只觉得浑身发凉,头皮发麻,一丝寒气悄悄地游走上了后背:“魔物!这幅画是在描述魔物产生的过程!画里的这些人内心都有着强烈的执念,有着深邃的黑暗,他们互相敌视,互相陷害,明争暗斗,这些负面的情绪集中起来,产生了巨大的能量,渐渐地侵夺天地精华,催生出了魔物。这些黑烟应该就是魔物最初诞生的形态!”

    莫陵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还有第二幅画。”

    两人向左边的石壁寻了过去,果不其然,第二幅画紧连着第一幅画,上面画的是四个男子,面容清瘦,神情高傲,负手立在一座高山上,山下正是被缭绕云雾半遮半盖的那座古城。

    只这第一眼,二人已经神情大变,身躯剧震,不约而同失声叫道:“是他?!”

    尽管画上的装束并不相同,但是借助于画匠登峰造极的雕刻功力,二人在瞬间便认出了其中一位正是差点将莫陵逼入死地的黑衣男子。

    “他是魔物的老大。”莫陵想起刚才的生死之劫仍不由得有些后怕:“说实在的,要不是同时满足了仙器和佛舟阵,我眼下已经过去游览奈何风光了。”

    郭明义精神一振:“难道这里的壁画揭示的就是魔物的进化过程?赶紧看第三幅去。”

    第三幅画面里黑衣男子却并未出现,只有一个鹰钩鼻子、面相凶恶的老人独自盘坐于一圆形祭坛上,周围数十人拜伏在地。

    这下子郭明义看不懂了:“这老头是谁?莫非又是另外一个魔物?”

    “等等,”莫陵突然出声道:“让我再看看,他这衣服有点古怪。”他托着下巴死死地盯着那老头的衣着,脑海里快速闪过无数本古老的典籍描述,霎时,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他的脑海,使他整张脸毫无血色,一片惨白,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这……这是早已失传的极天大腾挪服,是照着天上七十二星斗运行轨迹做出来的,能直接动用日月精气,法力通天。”

    郭明义听得还是不得要领:“你是说,魔物会做法器了?”

    “不,不……”莫陵的脸上震惊依旧没有褪去:“这是道服。”

    “哦,原来是道服……”一瞬间,郭明义的声音也卡住了,整个身形一僵,脑子里仿佛灌满了冰冷的水,刺得神经一阵阵的生疼,这个惊人的发现差点让他整个人都蹦了起来:“洪元圣!他是洪元圣祖师?!!”

    “恐怕是的。”莫陵的声音在自己听来也觉得空洞得如同一个死人:“典籍记载,历朝历代掌握极天大腾挪服的人不在少数,但真正制作成功的便只有他一人。”

    郭明义强行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喘着气道:“那么,这里果真是九转轮回大印的阵眼之地?所以这里才会有那么多壁画记述这段传奇的历史。”

    莫陵苦笑了一下:“只怕未必是传奇。”他的手指指向了下一幅壁画。

    那上面还是第一幅里的古城,只是再没有摩肩擦踵繁华鼎盛的人烟,再没有喧闹声天箫竹盈耳的生机,街道上密密麻麻地挤着一堆堆的尸体,死者的脸上都浮现着痛苦的表情,里面不乏老幼妇孺,就连河水也变成了通红的颜色,上面飘着一具又一具浮肿的身形。

    那个穿着大腾挪服的老头带着一大群人站在城门的入口处,看着眼前惨绝人寰的景象,脸上全是痛苦和无奈的神情,不少人低头拭泪,伤痛不已。

    莫陵轻轻地道:“魔物屠城了,洪元圣祖师他们没能成功阻止。第一场跟魔物的交锋,便是惨败如此,导致了一场没有载入史册却血流成河触目惊心的死伤大劫难,看来当时的法术界和魔物之间的实力差距并不比我们现在小。”

    “不对吧?”郭明义反驳道:“何以见得是惨败?或许是他们来晚了呢。”

    莫陵指着那群人当中的其中两个道:“你看,他们的袖子被撕裂开了一条很大的缝,上面还有些残碎的布条粘连着,这个人的头部明显挂了彩,而且还不轻,洪元圣祖师的道服穿歪了,一定是经过剧烈的撕扯或者打斗,这些都可以说明他们的确跟魔物干了一仗,但是没赢,所以才直接导致了这一次的屠城。”

    郭明义一看,顿时没话说了:“魔物刚刚出现,法术界不知他们的功力深浅,败走麦城也不算是意外了。”

    莫陵不做声,目光往第四幅壁画飘了过去,这一幅壁画直接印证了莫陵所说非假,它直接描绘了一场血淋淋的争斗,法术界的人和魔物缠斗在一块,法器所发放出来的光芒将整个天空都映照红了,但依旧敌不过漫天的黑雾乌云,日月被遮盖得一点光芒都没有。

    在这幅巨大的画面里面,除去用远景笔法掠过的之外,用细致笔法勾勒的有四对争斗,其中三对法术界明显处于败方,一人直接被魔物用黑气强行撕拉出魂魄,他那张扭曲的脸和大张着的嘴巴将那种极致的恐惧表露无遗,另外两人虽然尚未危及生命,但也已毫无还手之力。

    占整个画面将近三分之一的洪元圣祖师或许是这个画面中唯一没有处于下风的,但狼狈之态已和前面几幅判若两人,只见他气喘吁吁,汗流如雨,灰头土脸,大腾挪服也失去了虹霓笼罩,双掌向前抵挡住魔物的攻势,但目光却瞄向远方,似乎在忧心整场战役的成败。

    这幅画的出现给洞窟里平添了一份沉重的压抑,象一块巨石纹丝不动地压在二人的心头,莫陵轻轻地道:“第二场战役,惨败。”

    第五幅壁画描绘的又是一座古城,只是没有先头的那个大,小桥流水,蜿蜒廊道,若是在百花齐放的春季,必定是秀美绝伦,只可惜,全城都被殷红的鲜血染了一遍,被撕拉成碎块的尸体洒落得到处都是,就算是家禽也不例外,一个个眼睛圆睁死在主人的身旁,大量的人头被集中起来,堆成了一座小山坡,黑衣男子正站在山坡之上,俯瞰周围,神情轻松。

    这一次,莫陵的脸色也跟着惨白了,他没有再解说,任是傻子也看得懂,这是魔物的第二次屠城,用意恐怕便是对法术界的挑衅。

    几百年前,法术界跟今天的他们一样,被逼到了一个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绝路。

    郭明义沉重地道:“为什么这么多屠城,典籍从未记载?这不但歪曲历史,而且也不利于提醒后人注意魔物的强大实力。”

    莫陵道:“法术界的两次惨败,不也没有记载吗?人心险恶,黑暗蔓延,他们一边抵挡魔物,却一边在为魔物输入能量,这种有损声誉的笑话怎么能出现在典籍上呢?”

    郭明义道:“你说的也对,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被逼到了这样的境地,洪元圣祖师只有出最后一招了,那就是九转轮回大印。”

    莫陵的嘴角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里绝无喜悦,只有满满的苦涩:“直到现在,你还认为九转轮回大印真的威力无穷吗?”

    郭明义莫名其妙道:“你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莫陵道:“洪元圣祖师如果一开始就懂得有九转轮回大印这个东西,为什么不早拿出来?反而要让魔物一次两次的屠城,法术界一次两次的惨败,尤其是第二次战役,法术界死伤必定不少,元气大伤之下,还能再跟魔物决一死战吗?”

    郭明义一愣,他打从心底里想反驳这个逻辑,但他找了一轮,发现毫无漏洞,这的确是无法解释的一个矛盾。

    九转轮回大印,是一个从一开始就应该在壁画里面出现的东西。直到现在仍未出现,便是反常!

    下一幅壁画描绘的背景是一个阴暗而简陋的山洞,周围的岩石上还滴着水,法术界的人衣衫破旧、面容憔悴地围着气色同样不好的洪元圣祖师,两个中年男子跪在他的面前,正激烈的争辩着什么。而洪元圣祖师本人则双唇紧闭,目光游离,在困惑和挣扎中隐约流露出一丝悲悯和哀恸。

    这次莫陵依旧没有说什么,画面的含义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他的目光朝左边望过去,只那么一瞥,已然身躯剧烈颤抖,汗流浃背,白如金箔的脸上盈满了震惊到极点的恐惧,抬起战栗的手指,失声叫道:“花……花瓶!”

    郭明义被他吓了一大跳:“什么花瓶?”他转过头来一看,也倒抽了一口冷气,身子踉跄退了一步,目光中全是难以置信的讶异,嘴唇抖得厉害,但却麻木得毫无感觉,一股冰冷至骨髓的寒气从脚底猛蹿而起,游走在全身经脉,是绝望的冰窟里传来的彻骨寒冷,那一瞬间,郭明义觉得连说一个字都如此艰难:“花……花瓶上的是……真……真的?”

    下一幅壁画占了两幅壁画的规模,显然是画匠有意为之,想要突出它的重要地位,而画上的内容,郭明义和莫陵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正是摆在宿舍里面的那两个大花瓶组合起来的画面,同样的祭坛,同样的人,黑衣男子和洪元圣祖师站在坛子正中,面对面地交谈着什么,两人严肃的神情,四周环伺的魔物,法术界人紧绷的脸部线条,都无形中给这幅画烘托出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莫陵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喃喃道:“果然,花瓶上描绘的就是九转轮回大印的现场。”说到这里,不由苦笑一下:“我就知道那死老头不会那么容易把这么漂亮的花瓶让给我的,看来他是有心要让我们去认识这个最残酷的真相。”

    郭明义望向他:“真相?什么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