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天下武功唯富不破（1）
“你是想说，我才是没有威胁的那个么……”颜婴将落下来的一缕秀发捋到耳后，感觉玉颜微痛。 “天地灵道，万法玄奇，相生相克之理，也确实妙不可言。颜婴姑娘要是气不过，他日在下定当拜访玄女楼歌会，献上百张玄女票，以示歉意如何？”景炎的言外之意，便是反正你也拿我没办法，一千个灵币，这笔买卖你做还是不做？ 颜婴的玉腮都红了几分，心想哪有人谈价钱直接往一折去砍的？你这厮真是好生过分！亏我刚刚还想……让你来着…… “你难不成觉得自己赢定了不成？”颜婴怒极反笑。 “非也非也，颜婴姑娘作为桃李七杰之一，玄女楼绿歌家族的当代翘楚，在下自然不敢妄言胜负，只是出于手段优势，接下来想必会是一场艰难的对决，在下是为颜婴姑娘考虑，如果打得太难看的话，唯恐在下会被列入玄女楼的黑名单里，无法再度光顾歌会盛事。”景炎文绉绉地说了几句，言外之意便是你再不同意，这一千灵币你也别想拿到！ 颜婴紧了紧架琴的右手，片刻之后便又松开，清眉秀目之间恢复了端庄大雅之姿，正色道：“你这么有把握，无非是觉得，你的招式能够镇住妾身的音浪，但如果你镇不住呢？” 景炎挑眉，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见颜婴的皓腕再度抚上琴弦，景炎立马双臂撑天，张开下压，一股天降的威压再度降临此间，空间颤抖，石台之上像是下起了黑色的小雨。 颜婴闭上双眼，像是平日练琴一般，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她玉手轻佻，纤纤玉指在长歌琴上飞快地弹奏着，无形音浪再度涌起，但是马上便被『龙威』给强势平息。 颜婴不为所动，继续进行自己的演奏。 她的琴声时而尖利高昂，如无数烈马奔赴夕阳，慷慨壮烈。 时而婉转清脆，如潺潺丽水行淌山间，清韵回转。 时而哀愁难耐，如两岸悲猿嘶哑啼鸣，沉重异常。 颜婴的琴声在一个极广的音域里肆意切换，像一个极度心律不齐的心电图一般，波涛起伏难以捉摸。 如果玄女楼的绿服舞娘们能够通过转播铜镜听到声音，一定会被颜婴这精彩的炫技给震撼得玉颜失色，然后奉为信仰。 当然，她们光是通过转播铜镜看到弹奏手法，就生出了献上膝盖的强烈欲望。 放在平时在玄女楼听歌，景炎一定会美滋美味地闭目神游，但是此刻他却没有一点心思享受。 颜婴奏出的音律截然不同且极致绝伦，同时变化突兀无缝衔接，奏出的无形音浪如同狂风骤雨波涛汹涌。 景炎双手吃力地下压，心里沉重异常。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龙威』，此时正在遭受歇斯底里的拉扯！ “给我停下！”景炎拉出五支金色光箭，朝闭目奏乐的颜婴笔直射去。 但是金色光箭还远远没有靠近颜婴，便被此间的汹涌波涛给扰乱，以不规则的轨迹被卷到不知哪去。 冥冥之中像是有一声刺啦的声响，『龙威』被狂暴的无形音浪撕开了一个口子！ 景炎一声闷哼，两道血丝从他的双耳潺潺流下。 无形音浪见缝插针，对着『龙威』的缝隙，更加残暴地生拽死拖，竟硬生生将『龙威』给撕得粉碎！ 景炎如受重击，一口老血逆流而上，喷了出来。 …… 云雾当中，大人物们注视着沉醉于玄妙意境的颜婴，各个神色庄重。 忽然，一位眼窝深陷的老者站起身，抬起皱纹遍布的双手，郑重地鼓掌。 即使他的掌声传不到石台之上，但是这位老者在用自己的方式，毫不吝惜地表示自己的赞赏。 大人物们纷纷点头附和，心神荡漾。 有人惊笑道：“好一个音道怪才！” 有人慈眉善目笑道：“剑君阁下是在哪里找来这么个妮子？不错，真是不错。” 有人欣然笑道：“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这次云王会办得不亏，不亏！” 有人眉开眼笑地说道：“本以为除了那三个小娃娃，其他的少年少女皆是他们的陪衬，没想到，居然还有这般的惊喜。” 有人情绪激昂地立下豪言：“有这么一个女娃娃在，他日，我玉皇国将会继炼器之道之后，在音律之道上，也将傲世大陆三国！” 龙坎的白发苍颜上出现一丝无奈之色，心想景炎这波，栽得不无道理。 …… 颜婴睁开双眼，从刚刚的意境当中走了出来，正想撩逗景炎几句，映入眼帘的却是景炎三窍流血的惨烈景象。她条件反射般捂住玉唇，好在有多年的舞台经验，即使受到了惊吓，她也能立马表现出一副常态。 颜婴捂唇的玉手顺势捋了捋鬓间的秀发，说道：“这下，你可……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从自称便能看出，她的心里，不像表面一样淡定。 “行，算你牛，你得手了。”景炎表示自己妥协，他轻轻碰了碰沾血的耳廓，眩晕的脑袋里已经在试图构思搞到10000灵币的方法。 景炎拿起穿云弓，再度搭上金色光箭。 戏还是要演完的。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比赛走向，将在一系列看似分庭抗礼的回合过后，以颜婴灵力耗尽而告终，然后双方有些做作地互相行礼，一个赞叹道：“旗鼓相当的对手。”一个回敬道：“势均力敌的比赛。” 颜婴的玉手再度抚上琴弦，她很确定景炎已经认可交易，尽管心生喜悦，但是她心里却没有一开始期待的那么愉快，反而多了一丝不安。 她看着景炎不耐烦的表情，心想这货不会已经气炸了吧？ 景炎五指松张，五支金色光箭像是飞扬的五线谱一闪即逝。 颜婴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玉指一弹。 下一刻，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长歌琴的琴弦，嘣的一声断了！ 但是景炎射出的五支金色光箭还在射来的路上！ 白衣术士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一时之间竟然来不及出手。 五支金色光箭相继从颜婴身旁掠过。 一支射断了她几缕秀发，青丝飘飘，在石台之上轻柔翩飞。 一支经过她的发饰，射落了一颗玉珠，跌至裙裾边上，微微翻滚。 一支射穿了玉秀上的飘带，留下一个破洞。 一支擦着长歌琴飞过。 一支什么都没碰到飞过。 唯独没有一支箭，射在颜婴身上。 颜婴双目微张，娇躯僵硬，一动不动。 云雾里的大人物们心头又添一份喜悦，他们刚刚没有出手，无非是觉得景炎的描边枪法，是技艺不精有待磨练。而颜婴的琴艺，居然连天工坊品质精良的灵器都承受不住，这无疑是锦上添花的反馈。 即使这场对决失利，颜婴在这些大人物们心中的评价，只会更上一层楼。 但是颜婴自然不会这么觉得。 白衣术士出现在此间，对着景炎和颜婴作揖之后，宣告道：“颜婴姑娘灵器受损，无法继续，本场对决，景炎获胜！” …… 眨眼之间，周身的环境便切换到了黑天广场之上。 景炎看了颜婴一眼，却看到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声招呼也不打，低下头径自离开，在绿服舞娘的簇拥下，进了玄女楼的马车。 景炎不理解为什么会被她避开视线，难不成是着急回去补妆不成？ 景炎回到黑天广场边缘的露天茶坊，漠白坐过来想要调侃两句，他看到景炎干尸般的神色，一眼便认出这是赔了钱的表情，而且铁定是一笔巨款。 “我说你在那里张牙舞爪半天，是在干嘛呢？”漠白问道。 景炎沉浸于破产的悲痛当中，没有理他。 通过转播铜镜只能得到视觉上的反馈，无法听到其中的声响，无法感应其中的灵力波动。 不然想必不少观众百姓，会被颜婴的琴音震得七窍流血。转播铜镜这般设计，想必也是考虑到了这般状况。 而无法感应其中的灵力波动这一点，其实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参赛者能力情报的泄露。 拿景炎和颜婴的这一场来说，转播铜镜前的观众感受不到『龙威』和无形音浪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是看到景炎被震得飙血还取得了胜利，只能痛斥这厮逆天的运气。 扶苓对这场对决的走向，以及背后可能达成的交易，猜得到十之八九。确认景炎双耳的血已经止住后，她淡然道：“一箭都没有瞄准人家，就这么怕伤到人家嘛？” 景炎一个激灵，脸上恢复了血色，挺直腰杆，解释道：“我对认识的人，一向下不去狠手的……” 扶苓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说道：“你使用了『龙威』，但是颜婴自身没有受到压制。她后面展现的高超琴技，是极其精细的cao作，你的『龙威』只要切实打在她的身上，不可能没办法打断她。” 景炎心里的不好预感愈发强烈。 扶苓乘势追击，继续说道：“你是觉得，这是她表现的好机会，所以就不忍心打断她，心甘情愿当背景板？” 景炎有点慌了。 扶苓唇上挂笑，但是脸色有一些阴翳，“看来她在你心里分量不错哦？” 景炎咽了口唾沫，噌的一下站起身，装出一副因为耳鸣听不清楚声音的样子，说道：“我去紫烟馆那边包扎一下。” 说罢，便灰溜溜地朝紫兰那边跑去。 扶苓冷笑一声，合上了鹿皮画册。 橘红麻雀眨了眨灰溜溜的小眼珠，看着景炎落荒而逃的背影，唧唧地笑了几声。 …… 时间回到景炎获胜之前。 和腾龙国的很多妖族一样，秋莎一直都很讨厌人类，哪怕在玉都生活了这么些时日，依然无法动摇这个根深蒂固的情结，顶多现在不会讨厌火羽客栈里的人类。 尤其是经过了冬天的那场劫持，秋莎心中巴不得等所有事情结束后，就带着秋夕回到猫庐，远离这个放眼望去满眼人类的是非之地。 出于想在筛选赛中帮扶苓一把的念头，秋莎参加了原本不想参加的云王会。尽管没有和扶苓分到一个赛区，但也在第二天的乙号赛场上帮了漠白一把，也算没有白参加。 原本她打算就此为止，毕竟对这场人类举办的大会，她提不起丝毫的热情。 但是看到对阵表的时候，她放弃了弃赛的想法。 因为如果她能够赢上几场，那么她有可能会在扶苓和景炎之前，对上江伦。 对于这个冬日劫持的罪魁祸首，秋莎心中满怀不共戴天的恨意，不过她并没有因此丧失理智。 她之所以继续参赛，并不是觉得自己具备能够战胜江伦的实力，而是希望自己竭尽全力后，能够给这个强大的对手带来一些麻烦，来为扶苓和景炎后面的比赛带来参考。 所以秋莎站在了这里，她本想尽快开始对决，毕竟和人类呼吸同一处的空气，都会让她感到一阵不自在。 但是当她看到对面的参赛者后，先是怔住了片刻，然后问道：“你……究竟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