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 我愿意再相信他一次
听听,几十万的生意,不用家主点头自己就能做主,这得是什么样的人家? 蒲亚讷自诩大海商,在大食国内也是能叫的出名号的,可跟这几家一比,和干杂货铺的也没什么差别了…问题是这还只是江南一隅之地的几家而已,蒲亚讷觉得,凭大宋之广袤,这样的家族绝对不会少于五十个! 钱晦事多,能亲自跑一趟已是给足了刘珞面子。临走时,仿佛刚想起来似的,转身对刘珞道:“商号还没开张,你若是手头紧,可去汴梁大相国寺左近的钱氏药堂,多了不敢说,十万贯以里,且拿去花!” 众人:“…” 回到府里,找来钱暄,两兄弟便在书房聊起了商号之事。 钱暄正读书读到兴头上,被忽然叫来,说起他本就不感兴趣的生意之事,还颇有些不乐意。 给兄长倒上茶水,钱暄不解道:“大兄待那刘珞,未免太厚了些吧?” 钱晦抿了一口,啧然道:“丕儿日前来信,就提到过刘珞。” “哦?”钱暄讶异道:“丕儿眼光可是颇高,能让他在信中提一嘴可不容易!” 他们所说的丕儿,乃是钱晦的长子,钱丕。其人低调至极,江南只知有这么一位钱家大郎,却极少有人见过。更是几乎无人知晓,这位钱家大郎这些年压根就不在杭州,而是在汴梁! 钱晦之前提及的钱氏药堂,就是由钱丕主事,只不过化名钱沛罢了。 钱丕每月初会有一封长信到杭州,此信只经一人之手,直入钱晦的书房。信中所言,皆是上月汴梁发生的大事,这个大事,并不拘泥于朝堂,也可能是民生、外交,抑或是军事、经济,由钱丕自己筛选,以供钱晦参考。 上月汴梁时疫,新案和刘珞横空出世,钱丕才提到了他。 “我得知此子才十五岁的时候也颇为惊讶,便让丕儿去寻了他的过往来,你猜怎么着,竟像是天上掉下来这么个人一般!” 钱暄不明其意:“这话怎么说?” “此子四月间忽然在开封府落籍,没两天就在州桥夜市打了辽人,为此还走了一趟开封府。后来不知怎地结识了狄汉臣,又得了官家召见,那首让你拍案叫绝的满江红就是那时所作。更离奇的是,五月随狄家二郎去西北巡边,六月大败西夏三万人马,七月主持新案防治时疫,如今八月又来了杭州!”钱晦哭笑不得道:“你可见过这般能折腾的少年?” “这..确实…” “让我最为不解的是,满朝文臣皆视狄汉臣如贼寇,唯独此子作词相赠,更是拜其为师,与狄咏情同兄弟!全天下的官员见到我钱氏都恨不得绕着走,生怕汴梁那位多心,又是此子,摆明车马来我钱家拜会,让我钱家入股商号…”钱晦摇摇头:“观其行,当真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钱暄从不爱想这些弯弯绕的破事,直接问道:“大兄准备如何?” 钱晦叹了口气道:“自打赵二上位,便疑心重重,以为谁都要害他!北伐大败亏输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恨不得把武人都关进笼子里!若不是这些年出了个范文正和狄汉臣,西北和东南怕是已经糜烂一片了!” 钱暄纳闷道:“这与那刘珞有何相干?” “狄汉臣虽是武将,却一直视范文正为师,如今刘珞又拜了狄汉臣,也可以说是和范文正一脉相承了。”钱晦微微阖目,边想边说道:“我观近日官家所为,颇有十年前庆历时的影子,富韩还朝,醉翁掌枢密院,这可都是庆历旧臣!狄汉臣掌天下兵马,这是庆历时都未曾做到的!现在又冒出来个刘珞和新案,还打算出海,呵呵,有意思!” 钱暄还是没明白,问道:“官家要出海,咱家犯得着拿几百万贯钱陪着?” “钱再多有何用?”钱晦反问道:“打五代我钱家入主吴越,江南已百三十年不识兵戈,近年来我常忧患者有二,一是大宋武备之废弛,长此以往,无需辽人西夏人打进来,但凡有个扯旗造反的,恐怕都能席卷数州之地!其二便是土地兼并,这是历朝由盛转衰之窠臼,无人可破!”
钱暄恍然道:“狄汉臣上位,这是要修武备,开商号,这是要求海外之财!?” 钱晦点头道:“不错,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两点,所以我才决定掺和一把!载阳啊,祖父他老人家为了江南不受战火荼毒,连吴越王都不做了,我们这些子孙后辈的,几百万贯又算的了什么?如果是赵二做皇帝,我还未必愿意,不过赵祯么,我愿意再相信他一次!” “就因为他搞过一次庆历新政?” “是,也不是。一个人想做一件事不难,难的是摔倒了,摔疼了以后还能站起来接着去做。”钱晦缓缓睁开眼,“哪有长盛不衰的王朝,秦汉魏晋隋唐,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我想做的,无非就是让这片土地能安定的久一些罢了。” 钱暄还是头次听到兄长吐露心声,惭愧道:“我不如大兄多矣!” 钱晦拉着他的手笑道:“载阳,可愿助为兄一臂之力?” 九月初三,刘珞风尘仆仆地赶回了汴梁。 以他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风格,一路秋光中优哉游哉地在船上听着曲儿赏着景回去才是正办。但狄青通过军方驿道来信,让他务必速回,就由不得他潇洒了。 乘船虽舒适,但返程是逆流而上,速度太慢。最快的方式就是一路换马不换人,从杭州到汴梁,四日可达。 徐木匠父子和两个倭人就由沈括曹评和蒲亚讷带着,坐来时的船回去,刘珞自己带上荀破和狄家兄弟,并狄青派来的信使一起,又重新体会了一次前番西北驰骋的感觉! 进城之后没有回家,直接到了狄青府上,刘珞最担心的就是赵祯的身体,可别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狄青的面色还算沉静,先是问了杭州一行是否顺利,然后才道:“有消息传来,耶律宗真亲征西夏途中罹患重疾,不治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