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小小的奢望

    “没有什么命不命的，他们讨厌你，只是他们没眼光罢了。”

    路奇挥手间，几剑斩出，剑气呼啸而出。落在院落各处发出炸响，阵法之根遭到破坏，直接开始从内部瓦解。

    缚灵大阵的确可以压制魔法力量，但对路奇来说影响不大。

    随着阵法被破除，辛德拉感觉身体恢复了正常，望着身旁的路奇，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一股委屈。

    “你是什么人？”

    此时，柯尼根面色微沉，眼中凝重的看着路奇，显然意识到这是一个不速之客。

    竟然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忽然出现，且抬手间就破坏掉了他布置的阵法。

    忽然，他又想通了，开口道：“看来禁灵药的事，就是你告诉她的了。阁下插手我神庙内部的事，意欲何为？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别上来就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我只是单纯的看伱不顺眼而已，欺骗一个小孩子天天喝毒药，这种事我可干不出来。”路奇呵呵笑了笑，眼中有些嘲讽与轻蔑，随后他看向辛德拉，“你还愿意留在这神庙吗？”

    听到这个问题，辛德拉立刻摇了摇头，不愿写在了脸上。

    路奇转过头，看向柯尼根：“那这就不是你们内部的事了。”

    柯尼根依旧盯着路奇：“无亲无故，无原无因，若不是有什么目的，你又为何站出来。你可知，她体内存在着大量的黑暗能量。”

    听到此话，辛德拉的心中，忽然的一紧。目光忍不住看向路奇。

    是啊，他接近自己，又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呢？

    她很怕。

    很怕这又是新的谎言与欺骗。

    很怕她内心的光，是假的。

    “当然知道了。”路奇并不否认，看着柯尼根，平静的道：“同时我还知道她有着所有人都要仰望的天赋。也知道你忌惮她的力量，从不肯传授一点技艺给她，生怕养虎为患。目的？当然我有了，我来这的唯一目的，就是把她拐走。”

    话音落下，辛德拉傻傻的愣在原地。

    拐走？

    就算不拐，她也愿意跟他离开。

    “就算你抱着这样单纯的想法。”柯尼根站在雨中，面色冷然，“我又如何不知她的天赋，但那股力量来自于黑暗。终有一天，这足以毁灭一切的黑暗将冲破她的体内，到那时，一切也都将无法挽回。这样的未来是神圣所不能容忍的，所以我不会让你将她带走的。”

    “你又如何肯定这一切就会发生？”路奇对这种言论嗤之以鼻，他反问道，“剑刃也会伤人，难道因为这样，就不去握剑？剑同样也可以用来守护别人。老虎的幼崽将来也会吃人，那干脆直接杀掉多省事，把老虎都杀光，这样所有人都安全了。人也会伤人，为什么不把人都杀光？”

    “因为怕，就提前扼杀。又何尝不是灭杀其他的可能？”

    “纵然她将来走向了黑暗，在我看来也是你们逼的。说白了，你只是畏惧，只是害怕这股力量将颠覆你所知的一切。所以三年来你对她受到的欺辱视若无睹，你始终在找一个理由，找一个可以名正言顺除掉她的理由罢了。”

    “不要装的多么正义了，你只是一个被吓破胆的老头而已。”

    路奇的嘲讽声不断的落下。

    “或许的确是害怕吧。纵然未来有多种可能，可我并不想赌。赌败了，便是万劫不复。”

    柯尼根只是平静的听着，也并不生气，他的身上开始翻涌起魔法的火花，“多说已无益，今日我必须在这里除掉她。既然你决定保护她，那就是与我神庙为敌，我不会对你留手。”

    他的魔法看着也相当强大，大雨落下皆被一股磁场隔绝在外，身上法袍因为魔力的波动而剧烈晃动。

    随着那气势不断的飙升，天空中雷声炸响。

    “轰隆隆”，电闪雷鸣，将柯尼根的脸映照的无比冰冷，更无比骇人。

    辛德拉望着这一幕，忍不住退后了一步，目光颤抖。

    路奇想了起来。

    这里是梦境。

    而且，是一个噩梦。

    既然是噩梦，那就一定有源头。

    显然，正是眼前的柯尼根了。

    不过，既然是梦，那在这里，他才是老大。

    路奇一步迈出，身影已瞬身来到柯尼根身前，剑光一闪，撕裂空气。

    柯尼根整个人顿时被轰飞几十米，眼神中对于路奇的速度感到匪夷所思。

    他的身躯经过魔法的强化，饶是如此，竟然都无法反应过来。

    他的速度究竟有多快？

    “轰隆！”

    路奇站在半空之中，身上的魔力不断涌现，转瞬间，自乌云中，一道粗壮的雷霆冲出，猛地砸落下来。

    地面震颤，雷霆中心的柯尼根发出骇人叫声，然而紧接着，又是几声巨响。

    路奇立在空中，周身雷如雨落，犹如从天而降的天神，身上散发着神威。

    辛德拉仰头，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而这一幕也彻底的印在了她的心中，不可磨灭。

    柯尼根从压制中缓过劲来时，早已身受重伤，他的气场也不如最初时那般强大，口吐鲜血，眼中难以置信。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抬头，看着天空中的路奇，质声大喝。

    这样的强者，绝不会在艾欧尼亚默默无名。

    他到底从何而来？

    “结束这一切之人。”

    路奇高高在上，如神王般俯视着下方，声音漠然。

    柯尼根再度吐出一口鲜血，他浑身的魔力开始失控般的波动，无端的破坏着周围的一切。

    “我乃神圣意志的履行者，绝不容许黑暗的力量存世！”

    柯尼根的魔力失控了，他如同疯魔般的大吼，双目睁大，其中遍布赤红的血丝。

    紧接着，他的力量彻底释放，被魔法能量包裹，身形迅速的膨胀起来。

    黑影缠绕，他的吼声开始在云层震荡，转眼间，他就变成了一尊巨大的生命体，如恶魔、如厉鬼、如怪物，扭曲的存活于世，可怕而又骇人。

    真正的柯尼根，绝对不会变成这样。

    但这里是噩梦。

    他此刻所表现出来的，便是辛德拉心中的恐惧。

    怪物发疯一样的朝着路奇袭来，随便一脚都可以让大地震颤，堪称恐怖的攻击袭向了他。

    路奇却面不改色，只见裂纹之刃在这一刻，碎成了上百枚的碎片。

    接着，他举起雪见之刃，那些碎片齐齐的飞出，围绕着雪见组成了新的剑身。

    顷刻间，双剑合一，一柄巨剑出现。

    一刹那，路奇释放出了所有的剑意，浩气冲破云层，引得巨风刮骤，呼呼作响。

    看着冲来的怪物，他不躲不闪，一剑斩出。

    “嗡！！！”

    随着巨剑落下，空中一道巨大而又浩荡的剑气急速的斩出，弧线如同巨大的半月，白芒荡荡，熠熠生辉，在这一刻显得极为震撼。

    更是在辛德拉眼中，无法抹去。

    这剑气当场穿过了怪物的身躯，却远没有停息，而是冲着云顶继续斩去。

    漫天的乌云被斩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耀眼的光芒从中洒落，照射在辛德拉的身上。

    这一剑，像是将暴雨斩的都停了下来，这一刻，拨云见雾。

    怪物的吼声也消失了，他的身体停顿在了原地，身形开始消散，柯尼根的身躯从中坠落，摔在了地上。

    路奇起身快步而去，到了地方之时，就见柯尼根已经坐起身来，浑身生机无比的低迷。

    显然，他已是将死之人。

    路奇并未再继续补刀，因为他知道，对方早已没了任何手段。

    他终究只是一个梦境中，噩梦的化身而已。

    并不是真正的柯尼根。

    真正的柯尼根，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死了。

    看着自己残破的身躯，柯尼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苦笑一声：“看来，她始终没有放下。”

    路奇淡淡的道：“你觉得有那么容易吗？”

    “你说的没错。”柯尼根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吐出一大口鲜血，笑容多出几分凄惨。

    “我的确是害怕。因为那股黑暗太过强大，更是前所未有。人总会对未知的事物感到害怕，我修行多年，却也依旧如此。我害怕自己教不好她，更害怕她成长的过于迅速，终有一天连我也无法管制。

    每次一看到她，我始终无法将她看做一个正常的孩子。明明.她真的是个不错的孩子。”

    路奇看着他：“在最后一刻，你有感到过后悔吗？后悔伤害了她，后悔亲手将她逼到这一步。”

    “我无时不刻都在后悔。”柯尼根闭上了眼睛，“若是曾经可以重新选择，我或许会试着好好待她。”

    路奇道：“已经晚了。”

    柯尼根睁开眼，叹了口气：“是啊，已经晚了。我困了她太久了，虽然不知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希望.你能挽回这一切。还有，如果有机会的话，替我和她说一声抱歉。”

    说完，他的身躯开始消散，笑容忽然变得有些轻松，转眼间无影无踪。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何地。

    或许，他本就是柯尼根的一缕残魂。

    许多的话，终是无法再说出口。

    做过的事，也早已无法改变。

    路奇想到他刚才的笑容，或许，他也在庆幸，自己不再是困着少女的心魔了吧。

    路奇回到寺庙之中，便看到了孤零零一人站着的辛德拉，单薄的身躯很是可怜。

    他走上前，将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问道：“冷吗？”

    少女浑身湿漉漉的，下意识的攥紧了路奇的衣服，又摇了摇头：“不冷。”

    “走吧，这下也没人能管我们了。去后山，把他养的那些灵鱼全吃了撒气！”

    路奇摸了摸她的脑袋。

    辛德拉听话的点了点头，跟着路奇，咬着嘴唇像是忍受着什么，一抹痛苦神色被她藏匿。

    然而路奇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回头看去，随后蹲下来检查了一下，神色也微微一沉。

    在刚才的缚灵大阵中，她的身体受到了不小的压力，此刻早已超出负荷，胳膊和膝盖都都多处骨折了。

    路奇抬头看着她：“为什么不说？”

    辛德拉移开视线，低下头：“因为可以忍受。”

    从小她受的任何伤都没人关心，别人家的孩子可以得到的嘘寒问暖，在她这里只是奢望。

    反而会因为笨重遭来一顿责骂，所以自那以后，任何伤，她都是默默忍着的。

    但再重的伤，她都能恢复的很快，所以认为这次也是一样。

    “先把这些药吃了。”

    路奇拿出药瓶，不容拒绝的给她喂了一粒。

    味道很苦，但辛德拉还是咽了下去，感觉身上好像也没那么疼了，不知道是是药的作用，还是心理的作用。

    随后路奇蹲着转过身：“上来，我背着你。”

    望着路奇的后背，辛德拉听话的依附了上去。

    路奇起身，背着她一步步的向前走，又说道：“下次不要再忍着了，疼的话就说出来。这样我能第一时间知道你伤在了哪，也能第一时间治疗你。我不会责怪你，也不会说你什么。”

    从未有过的关心，让辛德拉的内心涌过一丝暖流，她默默的点了点脑袋。

    走在半路上，沉默了许久的她又忽然问道：“你为什么想拐我走？”

    路奇想了想，道：“因为你很孤单啊。那天我在镇子里，看到一个女孩，一个人背着那么多的东西，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她明明很累，却又咬牙强撑着，生怕被落下一样的紧紧跟随，极力想要得到认可的样子很是可怜。而她的同伴就那样趾高气昂的走在前面。于是我就在想，要不要把这个小可怜拐走呢。”

    “现在我想说，其实你很优秀，从来不需要得到什么人的认可，只要你自己认可自己，就足够了。”

    辛德拉默默听完，又小声的问道：“我是个很大的累赘，即使这样你也愿意拐我走吗。”

    “你不是累赘。即使是，我也愿意。”路奇回答。

    辛德拉吸了吸鼻子说：“我是噩运的化身，跟我在一起，会很倒霉。”

    路奇笑道：“能够遇到你，就说明幸运的事已经发生了。”

    辛德拉带着哭腔说：“所有人都讨厌我。和我在一起，他们也会讨厌你的。”

    路奇笑了笑：“那就孤立所有人。”

    说着，他忽然感觉到脖颈有些湿润。

    辛德拉似乎再也忍不住了，泪水止不住的落下，她的小手紧紧的抓着路奇。

    “他们都说，我是黑暗，是不详的象征。”

    “就当他们是在放屁。”

    “如果有一天，全世界都要伤害我呢。”

    “那我就与全世界为敌。”

    “如果我不小心伤害到别人呢。”

    “有我在，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路奇感觉脖子被完全打湿了。

    辛德拉趴在他的肩头，早已泪如雨下，最后仰头嚎啕大哭，像是将从出生以来的所有委屈都释放出来。

    她再也不想忍受了，也无需再忍受了。

    从小时候，她就是别人避之不及的坏孩子。

    仿佛她做了天底下所有的错事一样。

    无论什么事，只要有她在，那做错的人就一定是她。

    她从来没有感受过那种被人坚定选择的感觉。

    直到此时此刻，她小小的奢望才得以实现。

    泪水不断的从脸庞划落，止也止不住。

    原来，被人坚定的选择，会感到这么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