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书阁 - 历史小说 - 重生之有子无谋在线阅读 - 97、这英勇的一撞

97、这英勇的一撞

    楚云裳这话,无疑非常的犀利。【】

    月非颜原还想将她一军,却没想到自己样子是做足了,可说话的先机却被她给抢了去。

    当即少女暗暗的咬了咬唇,心中颇有些忿忿。

    总是

    总是这样

    以往每次,不管什么场合,什么时间,她总是这样,在自己做足了姿态,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她就会抢先开口,阻了自己的话头

    也正因为如此,每次都该自己夺得的名声和荣耀,都偏生被她给抢了去

    否则,懿都里真正该被作为领衔人物的,就该是自己,而非是楚云裳

    楚云裳,她有什么好,不就一个生了孩子没人要的破鞋而已,怎的就让这么多人都喜欢着她

    小王爷喜欢她,越王喜欢她,就连自己的心上人也喜欢她

    她明明如此伪善,如此恶心,是扔臭水沟里都还要被人喊打喊杀的过街老鼠

    这样的一个女人,哪里比自己好

    月非颜咬着唇,心中恨意浓郁到了顶点,恨不得此刻手中能有那么一把刀,上前去将刀尖狠狠捅入楚云裳的胸口,让这个已经互相撕破了脸皮的“好姐妹”命丧自己之手。

    但,面对着羽离素投射过来的目光,月非颜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有着细微的泪珠儿盈盈坠在其上,衬得一双含泪美眸愈发的波光流转,转瞬间竟将自己的心思收敛得十分完美,任是羽离素都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明知此刻自己不管说什么,在羽离素到来之前发生的那一幕,无论如何都已经成为楚云裳的把柄,月非颜心中微慌却不乱,只拿帕子轻轻擦了眼睛,然后微微侧头,看向坐在自己身畔的羽离素。

    “王爷。”

    月非颜以往表现在人前的形象,乃是十分热情开朗的交际花,和谁都很能谈得来。

    这样的一朵交际花,此时竟是泪盈于睫,柔弱得仿佛风雨之中正饱受摧残的白莲花,看得人心都要碎了。她粉白的唇微微张开,却是呵气如兰,有着淡淡的香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弥散到空气中,几欲要惑了人的感官。

    与此同时,她以一种泫然欲泣的姿态道:“王爷,七小姐将您送给她的订婚信物摔毁,我作为一个外人,理应不该如此伤心。可一想到,王爷您亲手送出的订婚信物,竟被七小姐这般对待,她分明是从未重视过这个信物,也从未重视过王爷您非颜将心比心,实在为那被摔碎的信物感到痛惜,方才这样失态,还望王爷勿要责怪。”

    她这话说得十分好听。

    楚云裳,你不是想拿捏我为信物没了而伤心,向王爷告发我对他的心思

    那我就反间你和南阳王之间的关系

    果然。

    月非颜这话刚一出口,羽离素转头看向上首的楚云裳。

    他目光之中有些犀利,有些冷厉,和以往的清越温隽相比,如今这般看起来好似是蛰伏了许久的上古宝剑,因着种种不可说的怒气,陡然脱鞘而出,带来瞬间湛湛寒意。

    寒意瞬间向楚云裳逼近,分明只是一股气场而已,却是让得整个正厅,都是瞬间变得有些寒冷了。

    这种寒,不比慕玖越所带来的那种冷贵自持的天边云端之寒。

    而是仿佛来自极北极南之地,埋藏于地下深处千万年的玄冰之寒。

    寒得凉透,寒得彻骨。

    分明只是处于这寒意的旁侧,可月非颜还是禁不住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她脸色本就微白,此刻感受着这寒意的侵袭,就变得更加苍白。她抬眸看向楚云裳,想着自己都这样难以承受了,楚云裳作为羽离素所针对着的目标,肯定更加难以承受。

    却不想

    楚云裳老神在在的坐在上首主座之上,手中还正捧着一杯茶盏。

    白瓷杯中茶水热气袅袅,深黄的茶水里小小的茶叶慢慢荡漾起伏。楚云裳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那充斥了整个房间的寒意般,只兀自慢条斯理的喝茶,须臾放下茶盏,重新歪靠下来,神色悠然,颇有些看好戏的味道。

    没有去看羽离素,也没有为自己进行辩解。

    她只看着月非颜。

    “月非颜,你讲完了”

    语气太平淡,也太冷静,月非颜不知所措的回视着她。

    然后就听她轻慢道:“既然你讲完了,那也该轮到我讲了。”

    月非颜心中一跳。

    莫名有着一种不好的预感,陡然在心头升起。

    羽离素也在看着她,双眸之中寒意犹自凛然:“云裳,你想说什么本王送你的,就只有那么一块玉佩,你却”

    你却不好好珍惜,竟将它随意摔毁

    你这样做,将本王置于何地

    他话没说完,就见楚云裳摆了摆手,示意他住口。

    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到她的动作,他到了嘴边的话,立即咽了回去。

    他沉默着看她。

    一如一年之前的很多很多次,他不说话,只看着她。

    她右手随意搭上自己的左手腕,转了转腕间系着的深蓝绸带。因是名医者,贴身携带的东西杂七杂八比较多,还要带着孩子,是以她手腕上只这么一条暗藏着锋锐杀器的绸带,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她手指绕着深蓝色的绸带漫不经心的打转,丝绸柔软的缠在她的手指上,丝绸里面裹着的银丝也是顺势缠绕了起来,她好似玩得挺开心,然后看向右侧两人。

    她先问了羽离素。

    “南阳王,我们之间的婚约,早在去年,就已经不作数了,对吧。”

    她问得很是漫不经心,似乎和他婚约的作不作数,和她本人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一样。

    而她也的确是真的并不太关心这个所谓的关系。

    这样的认知让羽离素眸中寒意愈发浓郁:“对,不作数了。”

    “那好。既然不作数了,你没将订婚信物取回去,这是不是就说明,这个信物,已经是我个人私有物,算是划分到我的财产里,它已经成为我珠宝财产之中的一员了”

    “是。”

    “既然如此,我自己所有的一块普普通通的玉佩被摔了,月大小姐伤心个什么劲儿”

    楚云裳说到这里,终于还是没忍住,嗤笑一声,笑声之中嘲讽之至:“我倒是不知道,一块普通到谁家里都有那么五六七八块的玉佩,居然也能惹得月大小姐如此伤心。这样说来,我是不是也可以这样理解,往后谁家玉佩摔碎了,你月大小姐都要亲自跑过去哭一哭,彰显你白莲花的精神美德”

    音落,一室寂静。

    羽离素毕竟是羽离素,头脑卓越,心智自然更是卓越。

    他当即就明白楚云裳这番话的含义。

    原本之前就该明白的,只是月非颜三言两语挑拨了他和楚云裳之间的关系,他重心便只放在了被摔毁的订婚信物上,而没有过多的注重月非颜伤心的缘由。

    现下,楚云裳这样简单明了的讽刺,他微微蹙了蹙眉,却是没转头看向身旁的月非颜,而依旧是在注视着楚云裳。

    看着楚云裳,看她高高坐在上头,那一副洞悉了事情背后真相,又冷傲又不屑,看谁都带着股刺头儿般的神情,他眼中寒意,莫名减退了些许。

    厅中气氛终于稍稍缓和了下来。

    趁着这个空当,绿萼重新过来给主子客人们沏茶。

    这小动作打破了厅中的僵局。

    羽离素抬手端茶,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静静伏贴着细致的白瓷,散发着美玉一般的美感。他微蹙的眉已然松开,这时候也是能整理清楚了整件事的往来,淡淡开口,却是问向月非颜。

    “月小姐,一块很常见的玉佩而已,倒也值得你如此悲伤。”

    月非颜一听,本就因楚云裳的话而变得十分难看的脸色,立时变得更加难看了。她指尖绞着帕子,其上精致的桃花绣纹几乎要被她绞得皱成一团。

    她再咬了咬唇,唇瓣殷红似血,将将要滴下血珠来:“王爷,那哪里是什么常见的玉佩,那分明是您送给”

    “那就是一块常见的普通玉佩。”

    羽离素抬眸打断她,一双眸掩映在茶水雾气之中,好似温泉水中沉淀着的黑宝石般,灼灼而动人,透着股清越沁人的神采。

    他神色平静而泰然,似乎之前散发出那样寒意的人,并不是他一样,他声音也是平淡的:“本王既送了云裳,那玉佩就是云裳的。她想怎样就怎样,碍着你的眼了”

    这竟是站在楚云裳那边了。

    竟然站在楚云裳那边了

    月非颜娇躯一软,竟是“扑通”一声跪下地来。

    她半匍匐在地,声音柔弱颤抖得惹人垂怜:“可是王爷,那是您送她的订婚信物啊,是订婚信物啊若非当初她未婚先孕,现在王爷您,就该已经在给汝阳侯府下聘,着手要开始准备婚礼了”

    少女泪光盈盈,字字泣血:“王爷,您送的订婚信物,她非但不好好收着,反而如此践踏。难道王爷您的心意就如此不值一提,随随便便就能毁了么”

    说着,她抬起头来,目光哀怨而缠绵:“王爷,就算只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玉佩,可它怎么说都是代表着您的心意王爷可知寻常女子收到未婚夫所赠信物,皆是怎样对待无一不是郑重妥帖收藏,生怕会被别人发现触碰,都是要悄悄地收在自己最宝贵的地方。可是七小姐呢她不仅不收藏放好,反而还直接摔毁王爷,您的心意被如此对待,难道您就没有半分心凉的感受么”

    原以为自己这样说,羽离素就该应承自己,可月非颜眼角余光却分明是瞥见,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后,他竟没再看自己,而是转头去看了楚云裳。

    月非颜见到了,心底狠狠一颤,浑身竟是微微的发冷。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羽离素

    你宁愿还要在乎着楚云裳的的感受,也不肯听我的肺腑之言吗

    我这样卑微、这样下贱的追随着你,倾慕着你,可你却从来都不正视于我,你只会一门心思的打探有关楚云裳的一切,想着该如何能将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给收进心里。

    羽离素啊,羽离素。

    你说咱们三个,到底谁眼瞎,到底谁愚蠢

    我喜欢你,你喜欢她,可她又喜欢谁呢

    她绝对不喜欢你

    这样一个不喜欢你的女人,你偏生将她视作珍宝,而将我视如草芥

    羽离素,你的心,怎的就这样狠

    便见羽离素觑了眼楚云裳的神色后,见这女人依旧一副清清冷冷的姿态,并不为月非颜的话如何动容。他不知怎的,竟是稍稍放下心来,然后便重新看向月非颜,蓦地,眸色变得深了。

    他和月非颜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亲密。

    一切都只是月非颜自己伪装出来的罢了。

    否则,他分明还未动怒,月非颜却怎能怕得直接跪地

    若真是关系十分亲密的话,就该如楚云裳这样,别说跪地了,见面了连半个礼节都不会做,他也是绝对不会多说半个字的。

    羽离素和月非颜现下的关系,由此便可见一斑了。

    于是,面对着月非颜刚刚那一番堪称是锥心之言的言语,羽离素道:“本王心意被如何对待,那也都是云裳的事,和你无关。月非颜,本王最后问你一次,玉佩如何,心意如何,这与你有何关系,你伤心成这个样子,到底为的是什么”

    为的自然是你

    可是这句话,月非颜如何敢在他面前说出来

    于是月非颜颤抖着身躯,泪珠从眼眶之中倾落,洒在地板之上,将地板染上一层明显水渍。

    她哭得好似是全世界都将她抛弃了一样,委屈又可怜,小巧的鼻尖都是发红了。

    “王爷,王爷您居然不信我,您居然会这样想我”

    她哭得真真是梨花带雨,清泪簌簌而落,就算是旁观着的花雉见了,都是忍不住要感慨这女人的泪腺居然如此发达,说哭就哭,根本不带半分酝酿的:“王爷,非颜对您一派忠心耿耿,非颜所作所为都是为您着想可今日,不过七小姐几句话,王爷您就如此怀疑于我,这简直要让我无地自容我还不如”

    “你还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楚云裳这时候闲闲接话,眼角一扫,就扫见正一脸无语的看着月非颜的花雉。

    和地上正哭得悲天悯人的月非颜相比,楚云裳这时候看起来很是闲情逸致,随意挥了挥手,便下了吩咐。

    “花雉,快将月大小姐面前的桌椅挪开,扫清她撞头的道路,免得待会儿她去撞墙或者撞柱的时候,会因着我们这里的摆设而无法完成,到时候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说着,微笑着看向羽离素,“南阳王,你说是吧。”

    “”

    月非颜哭声戛然而止。

    羽离素也是顿觉愕然。

    花雉却是立即就笑了:“好嘞七小姐,属下这就去办。”

    然后说做就做,果然一个纵身,就跃到了月非颜的旁边,伸手一抓,就将距离月非颜最近的桌椅给搬离了开来,将月非颜和墙壁、柱子之间的空当都给扫清了。

    他做好了后,还十分优雅的半鞠了一躬:“月小姐,障碍已经扫清,您请撞墙,慢走不送。”

    月非颜愣愣地瞧他。

    然后“嗝”的一声,竟是被他给呛得发出了一声哭嗝。

    她急忙捂住嘴,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衬着一双泪眸,竟也是十分的漂亮。

    可惜这样的漂亮,在场几人都不会去欣赏罢了。

    除羽离素在外,所有人都正以看好戏的神态看着她。

    楚云裳这时候怂恿道:“月大小姐,你快撞啊,我的属下已经将最佳道路上的障碍都给你扫清了,你就大胆的、无畏的、勇往直前的撞吧,我绝绝对对不会拦你的。”

    说着,坐起身来,神色竟变得很是感怀,一双眸子也是十分的坦诚。

    接下来的话却更是坦诚:

    “月大小姐,你就不要再看着我了,你赶紧去撞吧你今日这一撞,虽不说能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但少不得也会有无数人因你这一撞而感动得泪流满面,哭天抢地。相信我,只要你今日撞了,我定会看在以往我们义结金兰的份上,将你今日这英勇一撞,给动用我最好的笔力描绘出来、叙述出来,我会让全九州的人都知道,我们大周朝月家,竟出了这样一名奇女子,我会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大周月家月非颜,竟会是这样一个值得可歌可泣、可赞可叹的好姑娘”

    “噗”

    楚云裳这长长一段怂恿之言刚说完,绿萼终究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尽管明知这个时候自己不该笑的,尤其是主子们还没笑,自己区区一个奴婢更不该笑,但绿萼怎样都忍不住了,瞬间就笑弯了腰,搂着肚子直不起身来。

    而花雉站在月非颜身边,正看着月非颜等她去撞墙呢,听见绿萼笑开,这妖孽也是忍不住唇角上扬,笑得可谓是花枝招展,美不胜收。

    不过转眼一瞧,楚云裳没笑,羽离素没笑,月非颜更是没笑。

    但他们三个不笑,并不妨碍其余人不笑。

    于是,在绿萼和花雉的笑声之中,楚云裳看向月非颜的目光中,更加坦诚而深沉了。

    “真的,月大小姐,别再犹豫了,你快去撞吧只要撞了,俗话说得好啊,南方墙下死,做鬼也风流;生当撞南墙,死亦为撞墙你看,古时候的诗人们留下这么多好词好句,都在表达着撞墙的好处,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撞呢时间不等人,月大小姐,你快去撞啊活着容易,不活不易,且撞且珍惜。”

    楚云裳说得一脸真诚。

    羽离素听着,也终于是没忍住,轻咳一声,低头喝茶,借喝茶的动作掩去自己唇边的笑意。

    云裳真是越来越毒舌了。

    他想,她这样毒舌,一点都不遵从女戒,也一点都不像是千金小姐的作风。

    可为什么,他还是这样喜欢她呢

    尽管她已经给别的男人生了孩子

    但那又怎么样

    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只要她能回心转意,他是不会动她的孩子的。

    再看月非颜。

    这人已经完全愣在原地,连哭也不会哭了,只睁大眼看着楚云裳,似是无法想象说了这样一遭长篇大论让自己去撞墙的人,居然会是楚云裳。

    方才楚云裳的言语里,无不是将撞墙这一伟大举动给说得十分的举世罕见。

    楚云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要是放在别地儿,怕是别人早哭爹喊娘的一头撞上南墙去了,哪能像月非颜这样,还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于是楚云裳当即就很不乐意的道:“月大小姐,我都说了这么久了,时间也过去了这么久,你怎么还不去撞墙等等,让我想一想难道你刚才是想说,你还不如上吊得了那好,花雉。”

    花雉一个激灵:“属下在。”

    “去取白绫来,没有白绫的话,绳索也可以,务必要快,月大小姐急等着上吊,时间不等人。”

    “是”

    花雉一听时间不等人,也不藏拙,轻功一起,艳红翻飞间,他瞬间就出了正厅,然后不过两三个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回来了,手上果然多出了一条长长白绫,仔细看的话,还正是上吊专用的那种十分结实的白绫。

    接着,不用楚云裳吩咐,花雉转眼瞧了瞧,足下一点,人便腾空攀上房梁,然后将白绫在梁上打了个结,他就一跃而下,还搬了个小凳子来,放在了和白绫正对着的下方,同时也是距离月非颜最近的地方。

    如此,一个简单的上吊,就完成了。

    他客客气气的道:“月大小姐,请。”

    月非颜瘫在地上,傻了一样愣愣看着花雉。

    她僵硬的吞了一口口水。

    完全想不到,这样一个看起来好似妖孽般的人,居然会连同楚云裳这样的侮辱自己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她嘴唇陡然颤了颤,刚要哭出声来,就听楚云裳催促道:“月大小姐,我的属下已经不辞劳苦的将撞墙和上吊应有过程都给你安排好了,你为何还不赶紧选一样是撞墙是上吊,你说,我听着,我还是那句话,绝对不拦你,我会十分尊重并且赞同你的选择。”

    月非颜听了,原本想哭的,最终还是只欲哭无泪。

    她此刻只无比的后悔。

    为何就选在了今日过来呢,这下可好,当着羽离素的面被楚云裳这样埋汰侮辱,等出了汝阳侯府,羽离素不知道会怎样看她了

    她的名声,她的清誉

    毁了,全毁了

    楚云裳

    我月非颜这辈子定同你誓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月非颜在心底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发着誓。

    然而,还不等她想好,该怎样回答楚云裳,才能破解这个尴尬的局面,就听羽离素再轻咳了一声,便同楚云裳道:“云裳。”

    楚云裳抬眼看他。

    “本王想月小姐想说的,应该不是撞墙,也不是上吊。”他大约还是想笑的,便微微抬了抬手,银兰的袍袖遮了唇角,清隽优雅的王爷整个人如同裹在一片淡淡璀璨之间,极轻易的便惹人视线驻足,“你且听听看,月小姐原本想说的是什么。”

    果然,羽离素主动给台阶下,月非颜自然不会推开。

    于是月非颜忙不迭便接口道:“回王爷的话,非颜刚才是想说,是想说我还不如快快离开了这里,免得再遭人不喜。”

    遭人不喜。

    遭谁不喜

    自然是遭楚云裳不喜。

    楚云裳如何听不出这句话的意思,当即柳眉微微一沉,刚才还显得很是真诚的神色,此刻瞬间就消失无踪。

    她眼梢微微一挑,冷光在其中流转,竟显得神容很是冷艳,直让羽离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然后便听她缓慢问道:“月大小姐,你当我这侯府是你家后院,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起来,我倒还差点忘了,你未经我允许便私自进我房间,你说说,这算不算是强闯民宅了”

    月非颜闻言脸色一白。

    羽离素眸中也是沉了沉。

    他依言看向还在跪地的人:“云裳说的都是真的你没经过云裳同意,就擅闯她的房间”

    虽然是问话,但摆明已经是相信楚云裳说的话了。

    而月非颜倾心他多年,对他察言观色许久,他一举一动,皆能看得出来他是在想什么。

    于是,听着羽离素的话,月非颜明白了什么,当即心如死灰般,垂下头去,乌黑的发自颈间柔顺落下,露出青丝里细白一拢,比刚才哭泣还要显得更加柔弱。

    少女的声音也是变得有些空灵了:“既然如此,王爷和七小姐就将我送进官府里去吧。”

    按照大周律法,不经主人允许,就擅闯民宅者,轻则扣押半日,重则扣押一月,依具体擅闯程度而论。

    月非颜今日闯的是楚云裳的闺阁,这样算下来,如果真的送进官府里,少说也得关上十天半个月的,等放出来的时候还是不是个完整的,那就不好说了。

    毕竟牢里头什么样的人都有,月非颜这么一个黄花闺女,又长得十足十的明艳美丽,十个男人见了她,少说也得有七个人是对她有着非分之想的,所以月非颜要真是被关进牢里去,估摸着第一天就得被夺了清白身子。

    而楚云裳如今还没想到要这样报复月非颜,或者说,还不是时候报复月非颜。

    就凭借这么一个简单的擅闯民宅,就想让月非颜吃亏

    那简直是贻笑大方了。

    前世楚云裳也曾无数次的想要将月非颜加诸过来的迫害统统还回去,但月非颜是谁月家的大小姐,月家家主捧在了掌心里的宝贝。

    而楚云裳呢

    那时候的楚云裳早已被楚家抛弃,举目四望皆是仇敌,居无定所,整日的颠沛流离,谁见了都要远远避开,生怕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悲惨下场。

    所以,那个状态下,月非颜牢牢掌控着制高点,楚云裳如何能按得倒她

    再说月非颜也是个极能隐忍的人,楚云裳明白,她看起来柔弱好欺,实则撕掉最外层的那一层美人皮,她比谁都要更加恶毒。

    于是,看着她这样柔弱的匍匐在地,楚云裳觉得眼疼:“行了,你堂堂月家大小姐,谁敢送你去官府你既然想快快离开这里,那就赶紧起来,擦一擦眼泪,理一理头发,然后就出门左拐,好走不送。”

    直截了当的逐客令。

    月非颜听了,心下明明恼得恨不能活活吞吃了楚云裳,可还是得故作姿态,对着羽离素柔弱一拜。

    “王爷,非颜先行告退了。”

    羽离素“嗯”了一声,就没再看她,目光只若有若无的凝聚在楚云裳身上。

    月非颜瞥见了,当即恨意更浓,却是只能满嘴的苦水往肚子里咽,擦干了眼泪,理好了头发和裙子,再朝羽离素行了礼,这才退开。

    她离开了正厅,楚云裳挥挥手:“都下去吧。”

    绿萼和花雉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的退出去,顺带将正厅的门给关上了。

    虽是关了门,但实际上花雉却是暗中留了下来,以防羽离素会对楚云裳不利。

    毕竟,上月在宫里的时候,羽离素让其手下的人做了什么好事,花雉都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回想着之前羽离素所表现出来的所有,隐匿在黑暗中的人沉了沉眸。

    羽离素。

    这真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眼看着厅里再没有外人,羽离素终于将最想问的话给问出口。

    “云裳。为什么要毁了玉佩”

    楚云裳抬手端茶,姿态宁和娴静:“说了那是我的东西,我想毁就毁,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有什么关系”

    羽离素在她面前,其实素来都是不以“本王”自称,只刚才有外人在,这才会自称“本王”。

    现下左右都没有人,他也就没继续拘着自己在原位上坐着,起身几步走来,高大修长的身躯恍惚竟是带来极度的压迫感。

    他站在楚云裳面前,银兰的色泽在她眼前铺开一片暗沉,他挡住了从门窗缝隙里投射进来的阳光,无声却有力的逼迫着她只能抬头看着自己,看向他那双因背光而显得十分幽暗的眸子。

    他微微俯下身来,姿态十足的亲密:“那是我送你的订婚信物。你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着,眸子微微眯起,晕开一蓬微冷的光泽:“你竟直接将它摔碎,你有将我的心意给放在心上还是说,你从来都没想过要嫁给我,所以才根本不看重我送你的东西”

    呵。

    面对着他的逼问,楚云裳不怒反笑。

    因两人一个站一个坐,她是女子,身量本来就较低,他这样俯身下来,她也只得仰头看他。

    只是,她虽是仰头看他,但眼中仍没有任何被压迫的愤怒和委屈,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以及一如既往对他特有的疏离冷淡。

    若是放在寻常,她这样的目光,他并不会觉得怎样,因为早就已经习惯了的,并不会觉得怎样。

    但此时此刻,这样的目光

    他瞬间出手,似是想擒住她的下颚。

    对于他的动作,楚云裳早有所警惕,当即猛地一个侧头,他的手从她耳边发丝间穿梭而过,对上她身后的椅靠,并未能真的擒住她下颚。

    面对楚云裳如此迅捷的反应,羽离素似乎早就见识过,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来。

    他只看了她半晌,然后就收回手,重新站好。

    语气却是比刚才还要更冷。

    “楚云裳,你就这样对我。”

    楚云裳平静道:“我怎样对你南阳王,羽离素,你怎么不说说你是怎么对我的”

    羽离素眼中神色一凝。

    楚云裳放下手中茶盏,伸手推了他一把,将他退开些许,她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平静的和他对视。

    “羽离素,说说看,你是怎么对我的。”她抚着左手腕上系着的绸带,继续玩着缠绕的游戏,深蓝的颜色在他的遮挡下,颜色显得有些暗,恍惚好似是情人柔软的青丝,被她丝丝缕缕的缠绕把玩,她语气平静,让人听不出其实是在兴师问罪,“绑架我儿子的人,是你指使的吧。说说看,我楚家有什么秘密,是值得你这样对我”

    “值得你这样,费尽心思,处心积虑的想要娶我,利用我”

    她说着,缓缓笑开来,笑容清艳瑰美,却带着一股子不易察觉的冷意:“羽离素,我说月非颜的心思龌龊,却也不知道你的心思竟和她一样龌龊。”

    两个人心思同样的龌龊,所以才会凑成一对狗男女。

    楚云裳眉宇间满是冰冷戾气。

    前世她身败名裂,和羽离素解除了婚约后,是月非颜趁机填补空缺,攀上了羽离素。

    也就是在她和羽离素婚约解除,月非颜转而成为了羽离素枕边人之后,他背后的羽家,有意无意的开始伙同月家一起压制她,胁迫她,将本就走投无路的她,给逼得更加走投无路。

    若她是独身一人,便罢,死了就死了,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好值得留恋的。

    可她有喻儿,她有儿子,她这个当母亲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儿子死去。

    所以她隐忍,她忍耐,她承受着所有人都无法尝受的苦,将喻儿给保护起来,苟延残喘活了整整三年,直至重生回如今的时间。

    如今回来,虽然这羽家和月家的狗男女还未真正的勾搭到一起,月非颜还没自荐枕席成为羽离素的女人。

    但楚云裳知道,过不多久,羽离素会对她真正的死心,从而给了月非颜一个绝佳的机会,让月非颜一跃而上,终于成为了梦寐以求的南阳王妃。

    而这一切,都还需要时间。

    她也需要时间。

    她需要时间,将暗中进行着的计划给慢慢铺开,将未来道路上的仇敌阻碍给慢慢清除,同样的,还要将羽离素和月非颜这对狗男女,给切吧切吧剁碎了喂狗吃。

    犹记当年,月非颜凤冠霞帔,以即将被迎娶进南阳王府的新嫁娘的姿态,挽着羽离素的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可不就因自己失手触碰了一下月非颜的嫁衣裙摆,就被这个虚伪的白莲花给直接剁掉了两根手指,转而抛去喂了狗

    两根手指,温热的,刚从手掌上齐根切下来的手指,被一条流浪狗囫囵吞进了肚子里。

    那时候月非颜是怎么笑她的

    哦,记起来了,月非颜笑她:“楚云裳,你生平不是最喜欢单手施针吗我剁了你的手指,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施针哦,要是以后江湖上多了那么一个三指神医,那不用想,肯定就是楚小神医你了。”

    作为神医谷弟子,尤其是医仙的弟子,医术可以不如何的冠绝天下,但针法一定要运用得炉火纯青。

    楚云裳用针,素来都习惯右手,可月非颜却将她右手中指和无名指给切掉。

    这样的两根手指没了,食指和小指距离太远,根本不可能如以往那般熟练用针。

    楚云裳的右手从此算是废掉。

    回想着当初的断指之痛,那种鲜血淋漓的痛,流浪狗吞吃自己手指的一幕似乎犹在眼前,楚云裳冷笑着看羽离素。

    “羽离素,人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又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如今能和月非颜混到一起,我却也不觉得惊讶。我只奉劝你一句,既然月非颜铁定了心是要跟着你,那请你以后务必要看紧了她,免得她从你眼皮子底下跑出来,跑到我这里来撒野,到时候我若是一棒子打死了她,可千万不要怪我。”

    说完,她倏然收起唇边笑容,一张脸变得平静而冷淡:“我的话说完了,再没什么和你好说的。南阳王,请回吧。”

    这无疑是将两人的关系给生生撕裂了开来。

    可她决心了要撕裂,但羽离素也是和她一样吗

    他筹划了那么久,他准备了那么久,同样的,他也喜欢她那么久。

    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那绝对不是南阳王的作风。

    就见对面的人还在沉默着,垂眸看着楚云裳,似乎是在想什么,又似乎是什么都没想。

    他只再度伸出手,却不是想要擒住她的下颚了,而是想抚摸上她脸颊或是哪里:“云裳,关于上次那件事,我可以给你解释,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而楚云裳如何会接受他的触碰,当即便侧身避开来,垂在肩后的发因动作而荡起,遮住她的侧脸,他只能看见她眸子掩映在其中,闪烁着清冷而微凉的光彩:“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所以你不用和我解释,你走吧,我不想送你。”

    她自觉她说的已经很客气了。

    但羽离素明白,如果他现在真的走了,那往后,别说还会给他解释的机会了,就连见他一面,怕她都是极不愿意的。

    于是也不管楚云裳有没有在听,他坦诚道:“我承认,我娶你是因为你楚家的秘密,但那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已。”说着,见楚云裳神色似是隐有波动,他继续道,“可是,云裳,你楚家加上你,总共四个女儿,我若真想知道你楚家的秘密,为什么只独独选了你”

    楚云裳道:“因为我是长女。”

    她是长女。

    所以她成婚后,她底下的meimei们才能成婚;否则,长女云英未嫁,嫡妹庶妹就先嫁,这于情于理都是不合规矩的,楚家是文人大家,对于规矩,自然是无比的看重。

    而羽离素年纪又不算轻了,当年和她定下婚约的时候,他就已经弱冠,如今更是二十又三,虽还是风华正茂,但他王府里没什么女人,膝下也无任何子女,这在王爷之中来讲,已然是十分罕见了,要是不选楚云裳,而选楚于岚楚元翘等人,那免不得要等楚云裳及笄成婚之后,继续等楚于岚她们及笄,他才能娶得楚家女,从而得知楚家的秘密。

    这一点,楚云裳十分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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