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图穷匕见
自那件事之后，君莳很少见到景蔚辰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封夜北倒是愈发大胆起来，在君莳默认的情况下去牵她的手，靠她近一些…… 君莳起初还有些难受，但封夜北天天在她面前晃悠，有意无意的暗示她心里的人是他，景蔚辰不过是个闹脾气的普通朋友，几天过去君莳又变得似从前一样，但有时会想景蔚辰去了哪里，底下的宫女们也不敢说，只说不知道。 在君莳十六岁的那个春天，离国的人来提亲了。 父亲和兄长都不怎么愿意，也劝君莳不要远嫁，若真喜欢让封夜北入赘也可以的，君莳没有答应，因为封夜北同她说想带她回去让他的母亲看看，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见见儿媳。君莳心软了，她已经无法让母亲见到她出嫁了，她想成全封夜北。 封夜北的母亲是离国乐府出身的琴妓，因相貌迤逦被离帝纳入后宫，生下了封夜北，但无依无靠出身微寒，在宫里过的很苦，连唯一的儿子也被当做质子送走了。 亲事定下的那天晚上，她见到了景蔚辰，他喝得烂醉，踉踉跄跄地找到君莳宫门口见她。两人面对面站着，君莳在等他说话，他的嘴角动了又抿紧，他们这样站了许久。最后，景蔚辰拿出一个紫檀匣子塞给她，含糊地说“生辰礼”，转身狼狈逃窜，没入夜色中…… 君莳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打开了那个紫檀匣子，里面是雕刻了红梅的玉镯，底色是玉白，飘着红色的花，雕刻成一簇盛开的梅花，边缘杂色镶了金线遮挡，很美。君莳将它戴在了手腕上，转身回了宫殿。 婚礼，在仲夏。 满城都张灯结彩，十里红妆，父亲和兄长一直送到城门外，她全程都在寻找一个人，可直到出城都未见到，那晚是最后一次见面。 千叮万嘱，欲说还休，锣鼓唢呐响彻天际，为君莳贺庆。这姻缘该是一直热闹，承载无数美好的祝福，君莳走向封夜北，由他亲自搀扶着坐上花轿。 “起——轿——” 一声吆喝，花轿未动分毫，耳畔传来的是男女的惊呼尖叫，以及惨叫！ 君莳掀开轿帘冲出来，入目是白刀红刃，她身边的冰雨冰兰吓得瘫软在车轿旁，小飞絮握着匕首靠着车轿，死死盯着站在旁边的封夜北。 君莳这一刻是惊慌的，惊恐的看着四下，从马车上跌下来，摔在地上。封夜北连忙去扶起她，君莳扬起手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巴掌，崩溃的大喊“滚开！” 自己爬起来，想要跑到城门口去，她看见她的父兄被无数的刀刃包围在中央。她失败了，手腕被封夜北紧紧地攥住，她挣扎，他就将她紧紧抱住，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小飞絮发了狠，冲上去，匕首刺入封夜北的手臂，那一刻他也露出了獠牙，一脚将小飞絮踹出去，小飞絮小小的身板重重撞在马车上，吐了血，奄奄一息。君莳趁机挣开了禁锢，小飞絮笑了笑，艰难的张嘴用唇语说：“快去……” 封夜北止住了，这次他没再拦着君莳了——君莳咬着牙狂奔出去，只看了他一眼，轻蔑厌恶，将他的微不足道的自尊碾进尘埃里了，他蒙了，心也很难受，甚至没了在靠近的勇气，大概是心虚的吧…… 路不长，也没有人拦她，可是却长得宛若天边，她从未跑得那样快，跑到珠钗散落，妆发凌乱。她终于到了，父兄身旁的人已经倒下了，尸身与血都还是热的，刀剑围着的只剩下了他的父亲和兄长。 封云瑞站在士兵中间，他很颓，笑不出了。 “瑞，最后再答应我一件事，帮我拦着阿莳。”君莳已经靠的很近了，她听见了兄长对封云瑞说的话，封云瑞没答，用实际行动答应了，拉住了君莳。 “哥哥，阿爹！”君莳哭着叫喊。君旭笑了笑，很温柔像以前，也很不舍，生离死别的不舍，父亲也笑了，只说“不要哭”，那是母亲死的那天他对君莳说的话，他想去陪母亲了吧…… “好好活着，拜托了……”后一句是君旭对封云瑞说的，封云瑞依旧沉默，抬起手捂住了君莳的眼睛。君莳哭的撕心裂肺，泪水沾湿了封云瑞的手掌，再看时，父兄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天空是阴沉沉的，压抑的乌云笼罩在头顶，城门打开了——乱斗时城门被关上了，将她父兄隔绝在门外，面对离国士兵的兵械。从城门里走出一群人，是守城门的将领和他的亲卫，她的王叔君珩带着他的家眷，还有好几个她认识的大臣，都带着家眷从里面走出来，唯君珩马首是瞻。 君莳第一次那么迫切的想杀人，她挣扎着想冲过去立刻杀了那些叛徒，封云瑞抱着她，捂住了她的眼睛，声音嘶哑的说：“冷静些，不要看，来日方长……” 君莳不动了，听进了话，手揪着封云瑞的衣服，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她心里很不安，有些害怕接下了发生的事。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不安，离国的四皇子骑马而来带着一队士兵，自认为潇洒的挽了个剑花，变态而残忍的笑着喊：“屠！” “慢着，谁准你屠城的！”封云瑞让君莳乖乖待着，站起身拦住那些人马。大概是有段日子没见了，又或者觉得自己即将得立大功，四皇子傲慢的端坐在马上，丢下一卷明黄的圣旨“自然是父皇准的！” 封云瑞接住了圣旨，没先看，一脚踹折了马腿，四皇子当场跌了下来摔花了脸“长点记性，本王不想再花时间教育你！” 四皇子安分了，士兵也进城了，城里的男女老少的惨叫声也传出来了，君莳跌坐在那里，脸色是惨白的，双目则是赤红的，死死盯着里面，看血涓涓的流。 “别看了，离开好不好？”封云瑞拉了她一下，轻声说。 “不！”君莳摇头，她要在这里看着，听着，她要记住了，记住今天发生的一切！ 屠杀持续了很久，不断的有人来，都是离国的士兵，但驻扎的玉国军队自始至终都没有来，四皇子也进去，封夜北没去，站在不远处看着。不断的有士兵进去，也不段的有士兵出来，或抬着金银，或扛着某家女儿，君莳看着近乎麻木。 天黑了，屠杀到了尾声，离国的士兵也累了，他们放了一把大火，将这座城点燃，守着城门出来的杀了，没出来的也就等着被烧死了……